世界最大絲綢博物館的「神機妙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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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年前,塔克拉瑪干沙漠深處,漢晉時期精絕國的遺址-尼雅古城附近,中日聯合考古隊正在緊張工作。
1號墓地發掘現場,8號墓棺材正被開啟。
棺材掀開後,現任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教授齊東方拿著相機對著裡面一通狂拍,此時,一塊鮮艷的藍色織物如同藍光一現,他及時拍下了這個瞬間,成就了那張日後廣為流傳的照片。
這塊鮮艷的藍色織物就是日後被譽為國寶的「五星出東方利中國」織錦護臂。
「五星出東方利中國」八個字更是讓世人激動。
這件國寶呈圓角長方形,長18.5厘米,寬12.5厘米,用「五星出東方利中國」織錦為面料,邊上用白絹鑲邊,兩個長邊上各縫綴有3條長約21厘米、寬1.5厘米的白色絹帶,其中3條殘斷。
織有八個漢隸文字:「五星出東方利中國」。
這塊織錦採用了青赤黃白綠五色,且織造工藝非常複雜,為漢式織錦最高技術的代表,後被鑑定為蜀錦。
它與藏經洞的文獻記錄,以及其餘絲綢之路上出土、織有「雙流」等字樣的織錦一起,共同見證了蜀錦古時的精美工藝,以及四川與絲綢之路的密切聯繫。
如今,它不僅被譽為20世紀中國考古學最偉大的發現之一,更被列入中國首批禁止出國(境)展覽文物。
2018年的5月20日,中國絲綢博物館根據四川成都老官山漢墓出土的漢代提花機模型復原的織機,並用它成功複製出五星錦。
漢機織出漢錦,其功偉矣。
中國絲綢博物館館長趙豐,這位有著工科背景,自詡是名「技術人員」的男人用自己深厚的技術功力送給了全世界一份特殊的浪漫大禮。
接下來,他還將帶領課題組繼續研究五星錦的顏色,嘗試復原漢代五色經錦的植物染色工藝。
趙豐在浙江絲綢工學院讀書時的恩師朱新予對他一生影響甚大。
這位老人一生都與絲綢密不可分,直到20世紀80年代還在為建立中國絲綢博物館奔走呼籲,趙豐就是他的第一個研究生。
「當年是我的恩師朱新予倡建了博物館,後來我擔任博物館的副館長、館長,一步步走來,我覺得自己很幸運,當然很累,但我覺得都是應該做的。
」不過,他也很明晰人生不同階段應做不同事情。
「我想,(館長)做到60歲,如果健康許可,能否回歸我的個人研究?」
在趙豐的身上,工科的嚴謹、細緻和人文學科的情懷、想像力奇妙地融為一體,考古學和藝術史舒服地連結關照,他以絲綢為基點,多維發散,多點搭建,用實踐與想像真正地詮釋了藝術與技術的準確結合,也同步連結起了世界。
FACE TO FACE
雅昌藝術網:位於杭州西子湖畔的中國絲綢博物館是國家一級博物館,是第一座全國性的絲綢專業博物館,也是世界上最大的絲綢博物館,其於1992年正式對外開放,至今已26年。
這期間經歷了哪些重要階段?
趙豐:中國絲綢博物館經歷過早期籌建、體制轉變和場地擴建等各項問題,有不同的發展階段。
我最初擔任副館長,2009年開始主持館裡工作,2010年正式任館長。
2016年7月,中國絲綢博物館在經過為期一年多的改造提升工程後重新向社會公眾開放。
新館建築面積23000平方米,展覽面積9000平方米,由「錦程—中國絲綢與絲綢之路」、「天蠶靈機—中國蠶桑絲織技藝非物質文化遺產展示」、紡織品文物修復展示館、「中國時裝藝術展」、「西方時裝館」和臨時展廳6個部分組成。
如今,中國絲綢博物館已成為國際上最大的集收藏、研究、傳承、展示於一體的紡織服飾類專題博物館,完全是新框架、新結構、新目標、新使命的新時代。
雅昌藝術網:您個人的治館理念是什麼?
趙豐:我個人非常強調專家治館,學術引領。
我是工科背景出身,屬於技術類人員,所以很重視核心技術的引領,同時這也構成了我們的真正核心競爭力。
我們館中有面牆,上面有四個字:寬 厚 精 專,這既是我個人的理念,曾經也想作為博物館的理念。
從我的角度理解,「寬 厚」是指做人要寬厚,做學問基礎要紮實,視野要寬,但博物館的核心還是「精 專」。
雅昌藝術網:從博物館自身而言,「精 專」主要體現在哪些方面?
趙豐:我們是以中國絲綢為核心的紡織服裝類專題研究性博物館,從研究程度來說,中國考古界凡是做絲綢研究的,我們這裡肯定最好。
其次是分析檢測,即科學認知這一塊。
以前我們做這項工作主要靠放大鏡,現在主要靠儀器設備,我們現在就擁有全世界最好的儀器設備。
比如新疆出土了一塊織物,人們想知道它是哪裡的蠶吐出來的絲做的,那麼通過分析檢測就可以得出結論。
其實,這裡還有很多可能性,能派生出無數細節,如我們對染料的研究,不光只呈現在分析檢測上,我們還自己種的染料還能生產出各種各樣的植物實體,不僅為生態保護標本庫提供實物支撐,還可以為女工傳習館和文創創新所用。
接下來是修復。
如對「絲」的加固。
絲本身非常脆弱,現在我們能夠在老物與新物的空隙之間形成一個化學鍵,基本上不改變任何外觀,做到真正的化學鍵結合,而非黏合。
最後是傳統工藝的復原。
利用對文物的研究來恢復文物當時的技術。
最好的例子就是我們利用老官山出土漢代提花機的研究成果進行的五星出東方利中國錦的複製,同時也是漢機織漢錦的原工藝復原。
5月20日我館舉行了「五星出東方利中國」漢錦復原項目中期匯報會,對其進行了詳細的說明與呈現。
真正用漢代織機還原漢代織錦難度非常大,而且當時「五星出東方利中國」漢錦出土時是裁剪過的,我們織的時候要把那塊織物先完整做出來,再剪成對應的一小塊,這其中就體現了我們的核心技術。
2000年五星錦護膊曾經來杭展出,舉辦特展「沙漠王子遺寶:絲綢之路尼雅遺址出土文物展」。
特展之際,我基於尼雅考古隊於志勇隊長的研究對五星錦的圖案進行了復原。
2013年,四川成都老官山墓地出土西漢時期的提花機模型。
我館牽頭成都博物院、中國科學院自然科學史研究所等機構承擔了國家指南針項目,復原了西漢時期的勾綜式提花機以及織造技術。
這一研究解決了漢代織機的類型問題,為漢代織錦的原技術原工藝複製提供了堅實的基礎。
成果於2015年公布,之後發表在國際知名專業學刊《古物Antiquity》上,引起了世界各地考古和科技史同行的關注和轉載。
2015年,經國家文物局批准、新疆自治區文物局委託我館進行「五星出東方利中國」錦護膊的複製。
2017年1月,我館羅群和劉劍等技術人員前往新疆對五星出東方護膊進行了織物信息採集和分析檢測。
此後的關鍵就是設定完整的複製目標。
我再次對五星錦的織物圖案及其上文字進行了研究,經過對此前研究資料及海內外相關出土文物的比對研究,最終確定圖案及文字還原為「五星出東方利中國誅南羌四夷服單于降與天無極」。
團隊主要技術成員羅群和龍博據此繪製了意匠圖。
更為重要的是,我館決定根據四川成都老官山漢墓出土的漢代提花機模型復原的織機進行五星錦的複製。
2017年2月,羅群率領其團隊開始進行上機的穿綜及織造工作。
10470根經線,84片花綜,2片地綜,歷經1年多的時間完成了錯綜複雜、絲絲入筘的穿綜工作。
複雜的穿綜工作結束後,進行織造,最終成功複製出五星錦。
雅昌藝術網:如今,中國絲綢博物館的標準簡稱已為「國絲館」,標準英文簡稱為NSM(China National Silk Museum)。
這次的簡稱調整,最大的指向或目的是什麼?
趙豐:這次的調整可以從中英文名稱兩個方面理解。
原先我們的英文簡稱是「CNSM」,有四個字母,後來改成三個字母的標準慣例,更加國際化。
中文名稱「國絲館」由中國美術學院院長許江題寫,這三個字當時我們經過反覆討論,大部分學術委員和理事都覺得這個名稱(國絲館)更為雅致。
雅昌藝術網:國絲館近年的社教活動收穫不少好評,如「國絲之夜」等。
在您看來,國絲館在公共教育這方面的經驗有哪些?
趙豐:這個領域我們比較注重品牌效應的形成。
利用現有資源,因地制宜,並特彆強調溝通與互動。
內容雖然豐富,但側重各不同。
如「國絲之夜」主要是每年3-11月天氣合適的周五、周六晚上開放;而「絲路之夜」主要以絲綢之路沿線的文化為出發點,如建築、風光、考古、音樂、美食、舞蹈等,配合特定展覽進行某種延伸。
雅昌藝術網:2017年是國絲館的試飛之年,全年展覽和活動精彩紛呈,那麼對於2018年,您有怎樣的期待與規劃?
趙豐:我們每年都會有特定的展覽規劃。
如5月30日開幕的「神機妙算:世界織機與織造藝術」展,是國絲館聯合世界範圍內的織機專家和專業機構舉辦的迄今為止最大規模的織機展覽,展陳區域涵蓋了絲路館、織造館、時裝館臨展廳、銀瀚廳、新猷資料館與館區戶外空間。
展覽按照空間分設了中國、東亞、中南半島、東南亞島嶼、南亞大陸、中亞及西亞、歐洲、南美洲、非洲九大板塊,並特設賈卡織機板塊,通過50多台種類各異的織機以及豐富多樣的織物,展示織機的技術變革以及在當地的習俗和傳統背景下的織造實踐,意在說明世界織機的多元發展、相互交流、各自創新、爭相輝映的歷史,來說明織造技術給絲綢之路帶來的繁榮昌盛,以及保存傳統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和緊迫。
開幕式後,來賓們前往時裝館臨展廳參觀展覽,趙豐館長作為本次展覽的策展人為來賓作了精彩導覽
雅昌藝術網:目前,對於展覽體系的構建和氣質的鍛造,我們有怎樣的規劃或心得?
趙豐:從類型而言,我們的展覽大致分為研究性展覽和修復保護性展覽,即整理研究已有藏品,如之前呈現的「她的秘密——西方百年內衣展」等;第二類是修復保護的展覽,和針對具體項目開設的展,如館裡正展出的「曾住長干里——大報恩寺出土宋代絲綢」展。
今年還會配合全球旗袍日新增「全球旗袍邀請展」,計劃邀請世界各地較重要的時裝設計師設計旗袍或旗袍藝術品。
這個展其實是通過國外人看旗袍的方式與角度來反思我們對傳統的認知。
現在有很多旗袍愛好者,但大眾對旗袍的認知還是相對局限或狹窄,而博物館則希望藉此提供更多的想像,給大眾更多的選擇。
中國絲綢博物館於4月21日—22日成功舉辦「國絲漢服節」,國絲館精心籌劃了專業導覽、專題講座、文物鑑賞、漢服之夜、漢服論壇等豐富多彩的活動。
「霓裳銀裝——貴州苗族服飾藝術展」在國絲館開幕
雅昌藝術網:今年,國際博物館日的主題是「超級連接的博物館:新方法、新公眾」,對此,您的理解是?
趙豐:「絲綢」,它不僅僅是衣服的材料,也被用作貨幣,是經濟的象徵之一,有禮儀、禮制等方面非常廣泛的指向。
而博物館本身就是一個結點,無論線上線下,都可以延伸出很多連結。
當人們到了博物館,可以看到各方面的內容,會拓展各角度的視野,我覺得這是博物館比較重要的功能之一。
518 中國絲綢博物館行動在上海
(文中圖片和圖注源自中國絲綢博物館官方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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