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過難辨張大千:為得到敦煌壁畫,一邊畫一邊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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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尹默曾用「且安筆硯寫敦煌」稱讚從敦煌壯遊歸來的好友張大千。

張大千向來以「君子動口,小人動手」的「小人」自居,只會動手畫畫,拒絕動口發言,僅有的「動口」與「立言」都留給了敦煌。

一次是做敦煌口述,由曾克耑筆錄的長達一萬餘言的《談敦煌壁畫》的畫論,一次是1978年的「亞太地區博物館研討會」上,張大千以「我與敦煌」為題做了演講,稱自己的敦煌之行是「略盡書生報國的本分」,足見他對敦煌之行的重視。

張大千在敦煌描摹壁畫

1940年10月,張大千帶著三太太楊宛君、兒子心智,首次抵達敦煌,在當地雇用幾名泥水工人做助手,後因二哥病逝趕回重慶治喪。

1941年3月,張大千一家以軍團般的陣容再次前往敦煌,隊伍中除第一次的三人外,還有二夫人黃凝素攜帶幼子,工作助手四人,廚師一人,雜工兩人,以及每人每月五十個銀元高價聘僱來的五位藏僧畫師。

這一行十餘人,連同畫具、顏料、各種用具器材與基本食物,浩浩蕩蕩,西出陽關,共計騾車七八十輛之多。

有人曾當面問他敦煌之行目的,張大千不耐煩地說:「去臨摹壁畫呀!還有什麼旁的目的?」當再追問是誰出錢時,他高聲說:「我的錢呀!誰會給我錢?」這之後,再沒人敢當面問他這個問題。

張大千為了找一位擅於實物描繪的得力助手,特地約了徐悲鴻的學生、中央大學教授孫宗慰一起去敦煌。

可是,在他抵達敦煌的當晚,持手電筒進入最近的一處大石窟觀看,才發現窟壁上彩繪的美妙。

壁畫對他的吸引力,要比窟中彩塑對他的吸引力大得多。

接下來的三天,他大致觀察了一百多個大小石窟,幾乎每個石窟中都有精美壁畫。

經過慎重考慮,他決定放棄原來描繪彩塑的計劃,將之交由孫宗慰一人去做,他自己改為臨摹石窟壁畫。

由於改變太大,他帶去的畫具畫紙都不合用了,所有道具用品都得重新購置,同時,原定停留三個月的時間太短,至少要延長至半年,他才有足夠時間去為那密密麻麻有如蜂巢的石窟編號,並了解每一石窟中的彩塑及壁畫的大致情形,為臨摹做準備。

初步工作做妥後,他離開石窟,出去籌錢,併購置道具用品,增加助手,正式開始臨摹工作,臨摹預計兩年。

由於石窟內光線暗淡,張大千常一手秉燭或提燈,反覆觀看數次才畫上一筆。

1943年,張大千用20餘頭駱駝載著臨摹的276幅壁畫,回到四川,完成20萬字的學術著作《敦煌石室記》,並先後在成都、重慶展出所臨摹的敦煌壁畫,轟動一時。

陳寅恪評價他雖是臨摹之本,兼有創造之功。

在他的呼籲和于右任倡議下,「國立敦煌藝術研究所」於1943年成立。

1959年于右任(前排左)、張大千(前排中)、張群(前排右)合影

但在敦煌期間,張大千臨摹壁畫的方式遭到了同界學者指責。

臨摹壁畫時,張大千發現洞窟里的壁畫竟有好幾層,要想看裡層精美的畫作必須把外層剝落。

竇景椿在回憶里提到一個細節:隨行人員為了讓同行人看得更清楚,便拉開剝落的外壁,由於用力過猛外壁被撕碎脫落。

雖有記載表明,這浮面的一層是張大千與于右任商量後,命士兵打掉的,但張大千多年仍背負「毀壞壁畫,盜竊文物」的罪名。

張大千沒有出面做出解釋,反而是他的朋友都為他辯護。

謝稚柳稱:「要是你當時在敦煌,你也會同意打掉的,既然外層已經剝落,無貌可辨,又肯定內里還有壁畫,為什麼不把外層去掉來揭發內里的菁華呢?」

為何千佛洞的壁畫會出現多層的情況?敦煌千佛洞現尚存北魏至清歷代壁畫,但是各朝代的壁畫是層層疊加畫上去的,北魏在最內,後來人在上層塗施泥土,重新繪畫。

張大千為了臨摹出所有朝代的壁畫,在畫完最上一層後,將其剝下繼續畫。

如此一邊畫一邊剝,才得到了歷代壁畫。

1942年,四川省立博物館館長馮漢驥、華西大學博物館館長鄭德坤將情況報告給李濟,認為張大千這種通過毀壞壁畫來臨摹的行為,對文物保護上實在是一種無法補償的損失。

這期間,以王子云為團長的教育部西北藝術文物考察團在莫高窟做調查。

王子云目睹了張大千對壁畫的臨摹方式:「我們(臨摹的)目的是為了保存原有面貌,按照原畫現有的色彩很忠實地把它摹繪下來,而張大千則不是保存現有面目,是『恢復』原有面目。

他從青海塔爾寺雇來三位喇嘛畫師,運用塔爾寺藏教壁畫的畫法和色彩,把千佛洞因年久褪色的壁畫,加以恢復原貌,但是否真是原貌,還要深入研究,只令人感到紅紅綠綠,十分刺目,好像看到新修的寺廟那樣,顯得有些『匠氣』和火氣。

」換言之,張大千雖然在毀壞外層壁畫時,留下了臨摹稿,但他的臨摹,並非對被毀壁畫的忠實記錄,相反,只是根據個人理解而繪成的「還原圖」,這就直接導致被毀壁畫已沒有任何可能再現,惟張大千擁有獨一份的帶有強烈個人印記的「還原圖」。

同年夏天,西南聯大教授向達去敦煌千佛洞視察,結識張大千。

向達見張大千終日在石室內臨摹壁畫,壁畫有單層者,有數層者;其中數層者,由歷代加繪積累而成。

向達親眼看到張大千命其子率畫工用了三日的時間,剝去外層,頗還舊觀。

張大千還開心地在壁上題詞:蜀都張髯大千。

張大千所臨摹的敦煌壁畫《隋文殊問疾》(局部)

以上內容出自傅斯年、李濟二人給於右任的書信中,他們請求于右任能以多年好友的身份制止張大千。

向達則繼續多方寫信,呼籲社會各界阻止張大千這種破壞性臨摹的行為,在給曾昭燏的信中說:「臨畫本是佳事,無可非議,而此輩對於壁畫,任意勾勒,以便描摹,梯桌畫架,即擱壁上,是否損及畫面,毫不憐惜。

並即以洞窟作為家人臥室,鎮日上鎖,觀者裹足。

而最令人憤恨者,為任意剝離壁畫一舉。

千佛洞各窟,往往有為北魏隋唐原開、經五代宋元人重修者。

畫面偶爾剝落破損,原來面目,暴露一二。

張氏酷嗜北魏隋唐,遂大刀闊斧,將上層砍去,而後人重修時,十九將原畫劃破,以使灰泥易於粘著。

故上層砍去後,所得者仍不過殘山剩水,有時並此殘山剩水而亦無之者。

但向達的大聲疾呼,沒能收到立竿見影的效果。

事情於1942年底遭曝光,張大千遲至1943年11月才離開敦煌。

1943年4月,甘肅省政府主席谷正倫致電敦煌縣縣長陳儒學,請他轉告張君大千不要污損壁畫,以免誤會。

與此同時,張大千被聘為「敦煌藝術研究院」籌委會委員。

同年11月,張大千才帶著自己的團隊離開敦煌。

就現有材料來看,張大千及其團隊,對敦煌壁畫的破壞,至少自1941年底延續至1943年初,至於破壞總量如何,因向達當年的統計資料散佚,今日已難詳細考證。

除破壞壁畫外,張大千很可能帶走不少敦煌文物。

據敦煌研究院資深學者賀世哲披露:「據我所知,張大千先生只是把張君義手交給前敦煌藝術研究所,現在還保存在敦煌研究院,其餘文物張大千先生都帶走了,後來流散到日本天理大學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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