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倉鼠:用考據的嚴謹姿態寫武俠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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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對豆瓣閱讀這個寫作平台有所了解,都知道它的風格是文藝和清新的,與其它以超長篇連載為特點的網絡文學平台比起來,豆瓣閱讀上的作品,以幾萬字的中篇作品為主,並且對文學性的追求較高,可能是所有網絡文學平台當中,與傳統文學最貼近的。

在這樣一個小清新的發表平台上,有一部叫做《十惡胡作》的長篇連載武俠小說異軍突起,在豆瓣閱讀上連載近兩年來,點擊量已過千萬,成了平台上點擊量與評分最高的連載作品。

《十惡胡作》雖被歸類為武俠小說,卻是以兇殺案為引子。

小說背景設立在南宋年間,一個名叫沈輕的殺手受一位年輕女子的僱傭,下山來到奢華之地平江府,因而捲入了一場場腥風血雨的江湖陰謀中。

因為「暴力倉鼠」這個另類的筆名和雷厲風行的行文風格,很容易讓人覺得作者是位男性,而當暴力倉鼠今年年初憑藉五萬字的短篇小說《黑河殺手》獲得第五屆豆瓣閱讀徵文大賽「文藝組」優秀獎時,大家才通過照片發現,這竟是位端莊秀麗的女生。

暴力倉鼠

在2016年年中之前,暴力倉鼠甚至連豆瓣帳號都沒有,之所以註冊豆瓣帳號,就是為了發表《十惡胡作》。

在《十惡胡作》之前,她已經寫了八年小說,總共創作大幾百萬字,涉及的類型非常廣泛,言情、同人、探險、犯罪都有所涉獵。

談到在豆瓣閱讀上發表作品,則充滿了無心插柳的偶然性:「現在很多網站都不願意簽武俠了。

我當初也曾想過發別的地方,阿里文學的一個編輯一聽說題材是武俠,大綱都沒看一眼就說不要。

還有些網站近年基本生人勿入的狀況,這個我是知道的。

我不精通於營銷,我在樂乎看見一個作者提到了豆瓣閱讀,我就來試試。

我當時其實也不知道豆瓣閱讀側重的是長篇還是短篇,更不知道豆瓣閱讀的風格,是文藝而清新的。

《十惡胡作》豆瓣閱讀信息

暴力倉鼠目前的寫作任務,除了寫完即將收官的《十惡胡作》以外,另外一項龐大的寫作工程是完成長篇犯罪小說《黑河殺手》。

它並非從那部五萬字的獲獎作品擴充而來,而是那部獲獎的同名短篇,本就是長篇小說大綱的一部分,為了迎合比賽的篇幅要求,她給作品做了大手術,忍痛割掉許多細節描寫及後續情節。

《黑河殺手》

《黑河殺手》說的是一名反社會型犯罪分子在作案現場被警方擊斃,幾張與案情有關的相片引起了法制記者何宏意的關注,並由此牽扯出一件四年前的舊案。

在對案件的干預中,何宏意假設了一位「全能型罪犯」的存在,接下來發生的事件,卻令他陷入迷途,產生多重危機。

豆瓣閱讀徵文大賽的參賽主題每年都有重大改變,而暴力倉鼠參加的第五屆,除了她所屬的「文藝組」以外,還有一個組別叫「生活懸疑組」,被問及這個故事當時怎麼沒投往「生活懸疑組」參賽時,她解釋,《黑河殺手》本質上是一部犯罪小說,而非懸疑、推理,關於作品的前期研究主要針對於犯罪心理和犯罪行為,而作者對這部作品的期望,是可以深度探討人物的思想觀念和他們的成長經歷,而並非「生活懸疑組」所要求的,為故事設置一個核心謎題。

為了完成手頭上這兩個龐大的寫作項目,暴力倉鼠目前辭去工作,在河北承德過著簡單而規律的生活。

全職寫作的日子裡,每天寫四到六個小時,平均日產量五千字以上,但每周也會有兩天不寫作,陪陪家人、與朋友聚會。

「我準備今年去南方過冬。

維持平靜和相對封閉的生活狀態是有利於創作的。

(以下為問答部分,提問=阿之,回答=暴力倉鼠)

:大學學習什麼專業,曾經從事過什麼樣的工作?它們對你的寫作有什麼影響或者阻礙嗎?

:大學學習工商管理專業,上一份工作和工程相關,應該是對我的寫作沒有任何影響,不過也有讀者說過,我的現代小說的描寫部分有點工科色彩。

我相信對於一些作者來說,家庭和工作環境、社會事件都會給他們的作品帶來影響。

從創作內容上說,我的故事和我的個人生活關係非常小。

一部分情節會和眼下的社會環境、科技環境、集體觀念有些關聯,但也不會完全與實際中的相同。

我在意情節中的境和物的真實感,目前是通過大量的考據來完成這方面的塑造。

有時小說作品也提取現實的固結和一些社會觀念,用文字透射出它內部的真相。

:介紹一下自己的閱讀史,是否有自己最喜歡的作者和作品?它們是否影響了你的寫作?

:在小說作者里,我應該是閱讀小說較少的人,但我也肯定是閱讀小說之外的書較多的人。

我讀過不少歷史、建築、法律、政治、哲學、工程方面的書,這也不僅是創作需要,也是個人愛好。

在我創作《十惡胡作》期間,考據幾乎占據了創作的一半時間。

我覺得文學需要形象化地表現事物,給閱讀文字的人帶來真實感,甚至是美學層面的體驗。

我目前最喜歡的小說作者是托馬斯·哈里斯,他是《漢尼拔》系列的作者,最初是從美劇入手了解《漢尼拔》的,後來又看了電影和小說。

這個題材和內容吸引我是必然的。

托馬斯·哈里斯的文字特點是:他能讓人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而且他的語言運用得非常精到。

《漢尼拔》系列共四冊,不僅是一部側重心理-行為探究的犯罪小說,它和大多數犯罪、推理小說不一樣的是,它的本質是文學單元內的東西。

:是否有自己關心的母題?(比如看了你的豆瓣主頁後發現是畸戀和……變態?)會否把自己對這些母題的思考運用到將來的寫作中?

:我的確側重於寫些不是人人都有所經歷,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完全理解的東西。

比如我寫武俠小說的時候,會闡述殺手對死亡這件事的感覺,會把它寫得非常詳細。

我每次寫一部小說好像都會涉及到很多的「題」,有些東西在一部分讀者看來是畸形的、非常態的,我意在把這些東西闡述到使人可以共情、理解的程度。

母題一般不預設,作品需要什麼,我就寫什麼。

好比說有一部長篇可能會涉及到犯罪、畸戀、戰爭、哲學、政治,那我就會寫。

《十惡胡作》就涉及了以上所有「題」。

有一部分人不承認《十惡胡作》是武俠作品,我覺得自己是個很工匠化的作者。

我認為創作內容本身應該是無限制的,雖然它在現階段可能得受到法律法規、道德甚至是潮流、大眾審美的限制。

不過我也認為一味地描寫眾所周知的東西和「為賦新詞強說愁」是無意義的。

《十惡胡作》題字

:如今的網絡文學也出了很多優質IP,比如《琅琊榜》《甄嬛傳》等等,你是否也希望自己能創作出一個大IP?

:我從來沒有過創作一個大IP的念頭。

我對出售作品的影視版權是沒有欲求的。

一是我知道自己寫的是什麼東西,不認為這東西可以被鏡頭原原本本表現出來,擺在大眾眼前博得大多數人的喜歡。

這是作者自身決定的,甚至是先天決定的,具體來說是作品內容和作者的寫作語言來決定的。

成為IP有先決條件,影視IP對題材流行程度、語言直白程度、表現難度、拍攝成本、是否大眾化都有比較明確的要求。

二是成為IP有機率問題,就是一部作品可能並不會被「有意願拍攝它的公司」看到。

三是我個人覺得,劇本和小說還是兩碼事。

我寫作小說的最主要動力是,我非常喜歡做這件事,否則也不可能寫那麼多。

就好像有個人本身就喜歡數字和公式,那他能不能通過研究數學得到大程度的名利回報,就顯得不太重要。

我的寫作目的比較模糊,我希望能出版,並得到一部分人的喜愛,也就僅此而已。

:《十惡胡作》是部超級長篇作品,在創作的前期,你是否做了很多準備工作?比如大綱、史料、地圖等等?

:不光是前期,到現在我基本已經完成它了,我還在做這方面的工作。

我希望精益求精。

《十惡》的內容所參考的書籍,紙質的大概是三十多本,寫完後我送人了一些內容重複的。

比如說《營造法式》我買了三個版本,最後留下一個最實用的。

我參考的電子檔就不計其數。

這部小說現在的狀態是:除了我創作的主要角色和事件是虛構的,其他內容基本維持真實。

比如建築物的構造、街道格局,這些是屬實的。

我想過讓所有地名完全屬實,事實上做到了百分之九十。

我寫建築物和一些東西的時候,基本使用宋代形制。

比如小說里出現過的一個海棠紅的瓷盤,是北方鈞窯出的,在小說時間裡(南宋時期)已經極少了,它名貴是因為用一個少一個。

而文中大多數黑道人物用的東西就可能是龍泉窯出的青白二色,為當時南方的上品。

小說里沒必要把這些介紹出來,所以一部分讀者看到這就是一個瓷器。

文中提到的版圖、貨幣、歷史事件、戰爭是符合年代與屬實的,包括當時的經濟活動、風水習慣,我也做考據。

但我有時會故意寫一個東西出現在不應該的地方,比如我寫過一家高檔的酒肆帶形式比較簡單的斗拱,這個在事實上是不可能的。

我自己也知道,但還是寫了。

:最近的中國影視劇市場,懸疑劇很受追捧,對於「創作出本土化的犯罪類型小說或影視劇」,你有什麼看法或者建議嗎?

:其實我有很多年沒看過國產劇了,倒不是說國產劇不好看,是我的時間不多,喜歡的題材又比較偏,我認識的人沒有看國產劇的,也沒人推薦給我。

對國產劇我是沒有什麼發言權的,但我覺得在犯罪小說這一塊兒,完整構築了一種犯罪人格的小說幾乎是零(也可能是我沒發現)。

我國有很多優異的犯罪題材懸疑推理小說,但都不會太詳細地刻畫罪犯的心理和經歷。

我國有像美劇《犯罪心理》和《CSI》那樣的作品,但至少目前市面上還沒有像《紅龍》那樣能夠通「靈」的作品,也沒有像《心靈獵手》和《真探》這種類型的作品——就是讓讀者可以完全認識「疾病狀態」和「犯罪觀念」的作品。

我覺得,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也很簡單,就是我國的創作者們並不變態。

這麼說好像我本身就不夠本土化,所以我對進行本土化創作應該也是沒什麼發言權。

說實話,我覺得目前市面上火起來的懸疑小說都很優秀。

:你眼中成功類型作品,需要具備什麼條件?

:如果是小說的話,我認為是創新性、文學性和故事的複雜性並具的作品才能堪稱佳作。

創作不自由,則佳作不存在。

成為佳作不意味著這部作品可以獲得商業上的成功,也不意味著它能夠膾炙人口。

現在有許多作者已經看到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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