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文學可以類型化,但網絡作家不能有固定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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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俗
「是更俗,不是更俗」
「我本名叫張年平,現年38歲,筆名更俗,這個更俗是更風易俗的意思,不是更加俗,「更俗笑稱筆名借了家鄉南通市的更俗劇院與更俗酒,但這個名字沒少惹過誤會,甚至還曾被相關部門建議過更名。
更俗現在是南通市作家協會理事,正積極參與江蘇省及南通市網絡作協的籌辦。
「相對浙江、上海、北京等省市,江蘇省的網絡作家協會籌建有些滯後了,但也因此能借鑑到更多的有益經驗。
」他說起省網絡作協成立後的前景侃侃而談,他相信省一級網文作協的成立將對網絡文學發生,有極大的推進作用,也能更好的讓網絡作家融入主流社會。
「別看網文作家現在有相當一部分人收入很高,但是主流社會的認可對於他們不可或缺。
現實狀況是,十幾年來網文作家們很少被主流社會所認同,更嚴重的甚至不被家庭承認。
即便有大量專職網文作家收入都超過當地的白領階層,但在家庭看來還是不務正業,而區別於傳統作家,網文作家承擔著一些不必要的社會壓力。
近年來澎湃新聞這樣的國家級媒體逐漸重視網絡文學,但我看到地方上的媒體還不太關注,我希望省市網文作協成立後能加強省市級媒體對網絡文學的報導跟支持,讓主流社會將網絡創作視為一份正常的職業選擇,親朋也能從電視上看到這些網文作家的正面報導,這對他們來說是巨大的幫助。
」
網絡作家的歸屬地是按照居住地來劃分的,那怎樣的情況才能進入網絡作協呢?更俗說:「一般來說只要在網絡上發表過有一定分量的作品後,就是網絡作協邀請對象,這個有分量是有一定參考標準的,原先中作協擬定過一份重點網絡作家名單,江蘇省可能會在這份名單的基礎上,再增加一定的人數,作為省網絡作協第一會員的名單。
」
更俗轉為全職寫手後的第一本小說《重生之官路商途》
「要是沒被封,我現在寫都市商戰還是第一名」
1979年出生的更俗稱自己還年輕,但在網文界已經算老人了。
2002年大學畢業後他進入家公司做研發工作,業餘時間看了許多早期的網絡小說,「準確說來是大學期間就開始看了,《暗黑之路》《縹緲之旅》這兩本書給我印象非常深,因為當時精品少而他們想像力又特別突出,我後來覺得這些作品與傳統的通俗文學是一脈相承的。
我們這代男生讀金庸黃易成長起來的,但看完他們沒新的東西看了,這時候正好出現網絡文學就接上了,再然後自己也開始模仿著寫,讀者甚至從我最初的作品裡看到黃易的影子。
」
更俗2004年開始在起點更新架空歷史類小說《山河英雄》,才寫了3萬多字編輯就來找他簽約,而第一月的VIP付費閱讀,他就收到了1500元稿費,為此他寫了三四十萬字,更俗笑稱自己當時剛被女朋友甩,比較宅所以能拚命寫,上班寫完下班寫,現在有了老婆孩子沒法那麼拼了。
更俗笑說《山河英雄》只寫作一年不到的時間,就有一些要紅的苗頭,「當時有出版社找到我想要出書,需要把網絡更新斷了,但後來書因為種種原因沒能出版,網絡更新丟了,也再也撿不起來了。
」
並不完整的處女作讓更俗以興趣為主順利踏上創作的路,2006年他開始寫一部西方玄幻作品《神之血裔》,他回憶起那年寫作的初衷是因為喜歡打遊戲,「那時國內受歐美電腦遊戲的影響,《英雄無敵》《帝國時代》《英雄聯盟》我都玩,接受了潛移默化的影響,又研究了遊戲資料,創作時自然地移植過來了。
」 更俗認為從架空歷史到玄幻的寫作轉變對他沒有大的困難,同樣是架構在想像中的世界,「宅男很會想。
」
2007年,更俗創作了一部以某家地產公司為原型的都市商戰小說《官商》,為此他曾花時間找這家公司的員工聊天,了解他們對地產開發及城市經營的見解,如今他更願意把這樣的作品叫做都市行業小說,「我上大學就喜歡讀市場經濟、廣告營銷的書,這些又與我一直以來喜歡的歷史尤其經濟史疏導同歸。
而現實生活中,寫《官商》是正好在結婚買房,了解了很多關於房地產的資料,這些碰上我的想像力後就變成了這部小說。
」這本以地產行業為核心題材的都市商戰小說反響出奇的好,比原先歷史、玄幻兩個類型的效果更好,2007年在起點付費訂閱量就達到一萬多,一個月可以入帳兩三萬元。
更俗敏銳地發現了隱藏在網絡文學類別里的竅門,他前後的都市文更新時基本都是起點新書月票榜第一,年榜前十。
讓更俗本人更加得意的一點,是有個讀者的大學畢業論文,直接以《官商》的企業發展軌跡為原型作為參與,在論文答辯時獲得優秀的評價。
這件事進一步加強了他的寫作自信。
2008年更俗辭職,開始全職寫作。
《重生之官路商途》是更俗全職後的第一本,他希望收入穩定,在此前所創作歷史、玄幻、都市三種題材都嘗試後,發現都市類投入產出比最好的,所以全職寫作之後的更俗,第一本選擇繼續寫都市商戰小說。
更俗回憶道:「當時的讀者反映很不錯,他們覺得小說所寫的商業描寫真實,又有男女情感更真實細膩,在今年被因敏感原因被屏蔽,近十年來一直是起點職場商戰類第一。
」更俗分析了都市文能抓住讀者的原因,「不同於追求內在、需要自我提高、自我激勵的一種方式,網絡文學閱讀更純粹是一種精神上的放鬆。
網文碎片化的閱讀,能讓人更充分利用碎片化的時間,隨時隨地都可以很方便地放鬆,而電影等娛樂方式則不太行,讀網文每天就花十幾分鐘,跟下來發現,時間都用上了。
而都市類與真實世界更相關,讀者的代入感、共鳴感會更強,這種『真實而直接』的粗神刺激會讓網文閱讀的娛樂性更強。
」但他同時承認不斷更換小說的題材,的確是讓自己損失了些類型化的讀者,但好在新的讀者層出不窮。
2010年更俗轉投縱橫中文網寫作,以明末清初的歷史背景,寫了本架空歷史小說《梟臣》,他承認主要是因為前兩本都市寫得非常疲憊想嘗試新的題材,正好縱橫願意分擔這種更換題材而帶來的風險,沒想到這本書後來被聯想控股董事長柳傳誌喜歡上了。
「柳傳志是很喜歡通俗文學的人,《梟臣》四百多萬字他是通過『聽書』聽看完的,還通過工作人員,想聯繫到我到北京見面,但我因為驚訝反而沒在意,後來他通過其他渠道聯繫我,我將柳傳志先生當成中國商業界教父級的人物,又驚又喜,在一天早上,我與他就《梟臣》這本書,在電話里聊了一個小時,跟我說他很喜歡這本書,還跟馬雲也推薦了這本書。
為什麼他會喜歡這本書?我在這本書里表達了現代人以務實精神去改造古代社會的理念,這跟他務實的實業家精神是有共鳴的。
」
然而2012、2013年以後官場類小說,因為題材敏感成為漸漸創作禁區,許多官場類的小說被下架,在商戰、官場小說上越走越順的更俗在《重生之鋼鐵大亨》後便停止了相關題材小說的創作……
2014年更俗重返玄幻,開始連載《大荒蠻神》。
問更俗把男頻最重要的幾個類別都寫了一遍,最喜歡寫什麼?更俗說如果不是題材敏感的話,還會寫都市行業小說,或者說都市商戰小說,也曾有過個明確的研究目標就是化妝品行業。
「我還是覺得寫都市有現實意義,因為當下的現時就是未來的歷史,這是已實現的、有個標準可寫的,但玄幻小說的想像力則沒有邊際。
玄幻小說新一代的作者會比現在的我們想像力更豐富,這就讓老的玄幻小說迅速被市場跟讀者淘汰掉,而一本好的都市小說,好像更難過時一些。
現在玄幻的改編市場很大,但我認為下一個大爆發會是都市歷史,首先它基數低彈性大,其次觀眾對影視劇的喜歡,也更側重醫療劇、校園劇等偏現實幻想類的題材。
「話說的是將來,事做的是當下,更俗說他下一本書6月1日就要開更了,開始一本玄幻,問他這算不算被逼得只能寫玄幻了,他表示否認:」我寫的玄幻里會側重描寫世俗性的一面,寫的還是人與人之間的矛盾與勢力鬥爭,與歷史、商戰官場題材是一脈相承的。
「
「受盜版影響最大的是中低層作者」
上周百度將所有文學類貼吧封鎖排除侵權內容後再逐步開放,這一動作似乎預示著一場打擊盜版的風暴將襲來,貼吧是怎麼會惹上盜版的呢?「貼吧里有很多熱心讀者更新作者的收費章節,即使手打可能也只比官方慢四五分鐘,如果用抓圖軟體轉化成文字就更快了。
打擊盜版是一件要堅定支持的好事,雖然不可能讓所有的盜版讀者都直接轉換成付費讀者,但畢竟娛樂休閒的消費方式就那種幾種,網文即使收費,也是消費門檻最低的;喜歡一個網絡作者的書,通常每個月只需要花費七八塊錢。
」
有業內人士表示,一篇網文的熱度有相當一大部分是受益於盜版網站的,某種程度上盜版網站也不經意成為了該作品營銷環節中的一部分,對此更俗表示網文野蠻發展的時期應該結束,拿盜版養粉絲的時期也需要過去,好的版權環境更有助於網絡文學以及文化產品的發展。
「文化產業的發展潛力非常大,可以把第三產業拉起來,打擊盜版後也會對國內經濟促進。
現在閱文集團等網絡文學平台,在打擊盜版方面非常努力,除了一些必要的防盜版技術手段外,還堅定拿起法律武器對盜版網站發動攻勢。
「
更俗表示受盜版影響最大的其實不是大神級作者,反而是中低層網絡寫手,因為大神級作者的收入主要是衍生授權,而中低層作者的收入基本完全靠收費閱讀,版權環境能大幅改善的話,這些網絡作家的訂閱收入至少增加兩三倍。
更俗稱《梟臣》影視改編以及《大荒蠻神》影響遊戲改編正在進行中,談到IP時他又露出了對經濟的興趣,「有些人說國內IP經濟已經出現泡沫了,我覺得不能這麼說,只能說國內IP經營現在做得還太粗糙,對於IP的打造是有示例可循的,日本、歐美有很多借鑑的地方,我們的產業生態鏈還有很大發展空間。
目前國內最大的不足是影視、遊戲等製作公司收購版權改編權後,急於套現,缺少深度開發,時間倉促也罕有精品作品問世,不同版權的開發沒有充分的互動,日本這塊做得比較好,對IP的開發有步驟、有計劃,IP的潛力會被挖得更充分,空間也更大。
我覺得後續會專業的經紀代理公司出現,協助網絡作家開發iP。
這樣市場會變得更有序成熟。
「
作家能在網上架空朝代、書寫無限可能,而現實只呈現出一個時代以及有限的幾種可能,正是這種落差滋養了人們對幻想世界更深刻的眷戀,牽引源源不斷的讀者與作者相遇。
從寫作類型的試探到成功再到重新啟程,更俗的網文創作軌跡是順流而上的同樣也是曲折的,題材的收緊、版權的管控,這只是近期網文走向規範市場的兩大步,我們不曾看清它十幾二十年來的每一個細微的痕跡,也很難斷言未來的產業模式,對於廣大的網文作家、讀者來說更實際的問題是明天我寫什麼?明天我看什麼?
答案也許就在更俗這樣的作家行動里,可寫歷史可寫玄幻可寫商戰,網絡文學可以被類型化,但網絡作家不行。
類型的名字無法代言作品的核心——人與人之間的現實爭鬥,同樣,一個作品的核心也無法被任何限制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