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座|梁永安、嚴鋒、劉佳林:「斜槓青年」納博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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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復旦大學中文系教授梁永安、嚴鋒,上海交通大學人文學院教授劉佳林在思南文學之家進行了一場主題對話:「斜槓青年納博科夫,不止於《洛麗塔》」。

作為納博科夫最為人熟知的作品,《洛麗塔》曾經被視作禁書。

如今,《洛麗塔》的文學價值被認可,納博科夫受到熱捧,幾位學者認為,原因正是在於他的作品與這個時代兼容,滿足這個時代的精神需要。

「未來三十年,我們需要納博科夫。

納博科夫:遊戲玩家、大魔術師、老頑童

熟悉納博科夫的人都知道,納博科夫有多重身份:文學教授、小說家、喜歡撲蝴蝶的昆蟲學家。

在今天看來,他可能是個「斜槓青年」。

在納博科夫設置的迷宮裡兜轉過的人看來,納博科夫甚至是個狡猾的造謎者、魔術師、愛設圈套的老頑童。

「一切都不是看上去的樣子。

他像一個魔術師,給你留下一些看似破綻的東西,其實是迷宮、陷阱,這樣的魔法,納博科夫用文字實現。

」嚴鋒說,「從遊戲玩家的角度看,他的作品具有遊戲的三個特徵,交互性、參與性、沉浸感。

納博科夫既是編造謎語之人,也是解謎之人,然後向你解釋這個謎語是他精心設置的一個圈套。

他像是一個老頑童、遊戲玩家,帶著一種惡搞、戲訪、顛覆。

梁永安認為感受力、凝固力、表達力是納博科夫作品優秀的三個重要要素。

好的作家一定有非常強的感受力。

納博科夫對世界豐富的感受不是線條化的、色塊化的,不是一般的細節。

很多作家或者是沉浸在系統性中無法出去,格局太小,或者是描寫太宏觀,而納博科夫把自己對世界的豐富體會融出一片非常不一樣的文學語境。

好的作家一定是人性非常豐滿的作家,不僅培養我們的藝術情緒,更多給我們帶來生命感,激活我們內心沉寂的部分。

第二是凝固力,納博科夫的情感保持能力比較好,從他給妻子堅持幾十年寫情書可以看出。

納博科夫在複雜的現實處境中,始終保持情感的豐富性,長時間沉浸其中,也可以體現出來單純性。

第三,納博科夫的表達力非常強,無論是語言、敘事方式還是敘事策略。

為什麼我們感到每一次讀都不一樣,他的視點是散點,邏輯不斷在斷線。

「我們始終處在意義的籠罩下。

一體化建構造成封閉性,納博科夫擺脫了這種束縛。

寫作過程是一個自由、探索、不確定的過程,納博科夫實現了這種自由,可以看到其作品的多重敘事性。

我們要承認作家的幼稚性。

不能說納博科夫已經去世了,寫了這麼多的作品,就把他定義成很成熟的。

不是這樣,人面對一個大世界永遠是幼稚的、軟弱的、殘缺的。

」 梁永安說。

「納博科夫的作品是未來三十年的書」

早已有學者慨嘆文學的命運,網際網路時代,文學更是受到擠壓。

「為什麼別的經典作家沒有在這個時代繼續受到熱捧,而納博科夫受到了熱捧,甚至可以和卡夫卡比肩。

長盛不衰,因為他的作品和我們這個時代有兼容性。

」嚴鋒說。

上世紀,《洛麗塔》曾被批評家指責為「非道德、反美」的色情小說,被多個國家被列為禁書,有歐洲評論家稱其為「衰老的歐洲誘姦年少的美國」。

隨著時間推移,《洛麗塔》越來越展現出其魅力。

「我最早讀納博科夫是看洛麗塔。

我閱讀的習慣是反著看,不受主流看法的制約。

當時這本書被認為禁書,主流說這個是色情的。

我就把這個撇開,從0開始,想看納博科夫的文學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

」梁永安說。

納博科夫的作品是未來三十年的書,他不屬於我們過去的人生經驗,這裡面說到底是一種「流亡」。

人在一種身份裡邊不能安適,獲得不了棲息的感覺,那麼就要不停地漂流,在不同的空間裡,在精神空間、文化空間、意識空間的流動裡面獲得局部的安慰、經驗。

但是都不能持久。

這就是當下人類的現實,我們很難從一個生活或者狀態、或者一個東西裡面獲得生命的完整。

某種意義上我們和納博科夫有相同性,說到底是一種流亡。

未來三十年裡面我們的流動更要加速。

納博科夫的文學有自足性,時代變遷,納博科夫仍然有價值。

不僅能夠滿足我們當下的精神需求,未來三十年納博科夫可以給我們帶來精神上的幸福。

一種人可以從簡奧斯汀《傲慢與偏見》獲得支持,她有一個系統,這個系統背後是英國的莊園生活。

納博科夫又是一個系統。

梁永安說,今天不要急著讀狄更斯、托爾斯泰,今天最急的要讀納博科夫和簡奧斯丁。

「卡夫卡給人帶來壓力,納博科夫給人帶來自由。

什麼時候適合讀納博科夫?人生不同階段過渡的時候,特別需要讀納博科夫。

大學階段沒有足夠的人生閱歷,讀不透,如果硬讀,硬擠,那麼就會變成不自然的東西。

三十歲後有了人生閱歷,回望過去,就更能讀懂納博科夫。

孤獨、沉鬱的時候去讀納博科夫會獲得力量、支持,可以更有力地面對這個世界。

梁永安說。

小說創作和閱讀是一場遊戲

博納科夫說:「寫作的藝術首先應將這個世界視為潛在的小說來觀察。

不然這門藝術就成了無所作為的行當。

「納博科夫切入文學的唯一角度,就是對文學的興趣,體現在藝術的永恆性和個人天才,這是他在文學講稿中對作家所關注的兩方面。

他是一個流亡作家,我們沒有辦法用社會、歷史環境、作品主題等再這樣的思路去認識納博科夫,他不願意把自己的作品簡單地變成某一個時代,某一個生活的一個再現。

他追求的是藝術的永恆性和個人天才在作品中的展現。

」劉佳林說,「不能一開始就讀《微岸的火》這樣複雜的作品,需要從我們過去的文學習慣能夠接受的哪些作品讀起。

真正去理解納博科夫,讀納博科夫有一個初始條件,你需要改變你自己的閱讀習慣,改變對小說看法。

納博科夫認為,文學是童話,小說創作、閱讀其實是一場遊戲。

像遊戲一樣,納博科夫的結論不是線性的、固定的、單一的,而是創造一個空間。

小說不是一成不變的,讀者需要參與其中、沉浸其中,去查找與探索,才更能體會到納博科夫小說中的遊戲精神。

讓讀者參與其中、浸入其中,甚至不知不覺中成為書中的角色,這是納博科夫的高明之處。

這個過程,讀者能夠感到思想和意識的解放,也要保持清醒。

「大家不能用博納科夫端給我們的方式去讀。

《洛麗塔》中,表面上看亨伯特是陷入悲哀的中年人,這是他的自我辯解,自我吹噓。

要小心,實際上,他是個流氓、惡棍,他是個高智商、高情商的罪犯。

能否經受住迷惑,作為法官,讀者要保持清醒。

」 嚴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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