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大都護府」相關遺蹟考古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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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8月,在南疆的炎炎烈日下,主持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新和縣通古斯巴什古城北門瓮城發掘的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教授陳凌,已在工地上忙碌了兩個月。

對這座規模較大、保存完整的古城的發掘令他們收穫不淺。

通古斯巴什,原名「托古孜巴什」,在當地語言中意為「九城之首」。

在新和縣發現的唐代古城群中,該城規模最大、居於中心地位。

對這座古城的發掘,是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文物考古研究所、新和縣龜茲文化博物館三家單位共同向國家文物局申報的「安西大都護府考古」項目的一部分。

研究者從該城入手,希望從系統的角度解決有關安西大都護府的種種疑難問題。

「安西」留下千古謎題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送別詩中的千古絕唱、唐代詩人王維的《送元二使安西》婦孺皆知。

不過,詩中王維的友人元常(即元二)的目的地——「安西」(即唐代安西大都護府)的位置何在,其下屬機構乃至其管理、運作方式等,都有許多爭議或未廓清之處。

作為唐代經營、管理西域的最高政治、軍事機構,安西大都護府為當時西域政治、軍事中心,向來為學者重視。

公元640年,唐滅高昌國後,在西州(高昌故地,今吐魯番)設立安西都護府,遷龜茲後晉升為安西大都護府。

隨著形勢變化,安西大都護府數次在龜茲、高昌間遷移,又幾經重建,其管轄範圍一度包括天山南北,直到帕米爾高原(蔥嶺)以西、包括波斯在內的廣大疆域。

武后時期,建立北庭都護府,形成了天山南北分別由安西、北庭兩大都護府管轄的統治體系。

運籌帷幄,刀光劍影,可歌可泣的歷史畫卷在此書寫。

安西大都護府,是龜茲故地的輝煌篇章,也遺落下一座座遺址和許多未解之謎。

其中,安西大都護府治所何在,歷來眾說紛紜,有觀點認為在今庫車縣皮朗故城(即龜茲故城遺址)。

西北師範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教授李懷順等編著的《西北邊疆考古教程》中提到,安西大都護府故址可能在今庫車縣東郊皮朗故城,即漢代龜茲都城——延城故址。

1949年後,考古工作者曾在城內喀拉墩調查、試掘。

晚期文化層出土了陶罐一組及蓮紋鋪地花磚、籃紋磚等。

磚的形制、紋飾與唐長安城大明宮麟德殿鋪地磚相似,同時還出土建中錢、大曆元寶、開元通寶等。

皮朗故城頗有王都氣象,2012、2013年在庫車縣城又兩次發現大量古錢,其中第二次約有1萬枚開元通寶出土。

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文物古蹟保護中心研究員張平告訴記者,龜茲故城毫無疑問是大都護府治所,因為只有統治中心才有數量如此巨大的窖藏,此外,諸多唐代軍事遺址圍繞該城遺址而設,唯一解釋就是大都護府設在庫車。

不過,對此有不同聲音。

新疆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研究員薛宗正認為,各種材料證明,今庫車、新和兩縣交界處的豆勒豆爾奧庫爾遺址是定型化的安西大都護府治所。

一些學者則稱,該遺址是一座大型佛寺而不可能是安西大都護府治所。

不能為找都護府而找都護府

有學者認為,在位於西州的階段,安西大都護府治所應在高昌故城。

大都護府需要完善的辦公地點、文書、軍事機構等,這些都能在高昌故城內找到;但龜茲時期的安西大都護府,則沒有這般幸運。

由於傳世文獻和出土文書不足,學界目前的研究無法在深度和廣度方面向前推進,許多問題尚未明晰。

新疆克孜爾石窟等地出土的《唐建中五年(784)安西大都護府孔目司帖》等數百件漢文文書雖一定程度上彌補了傳世文獻記載的不足,但其數量相對吐魯番文書而言,可謂少之又少,學界難以藉此深入研究。

中國社會科學院中國邊疆史地研究中心研究員李大龍認為,解決龜茲國時期安西大都護府治所位置問題,需要各方證據,特別是能對應起來的文書、文獻記載與考古發掘材料。

他推測,安西大都護府在西州(高昌)的時間可能更長,在龜茲可能只有幾年甚至更短,因而解決在龜茲的治所問題難度更大。

按《通典》、《舊唐書》等文獻記載,安西大都護府治所在龜茲國都城。

但龜茲都城何在,也有不同見解。

有學者表示,安西大都護府治所之所以存在分歧,主要原因是研究以推測為主,缺乏過硬證據。

尋找安西大都護府治所,一種思路是找到過硬證據,如文書、印章、碑誌等,這樣的證據目前仍未出現,即使將來能找到,也難以得到多數人認同。

另一種思路是結合文獻將可能的備選項逐一排除,確認一個或幾個最有可能的候選者。

這種方法固然不能蓋棺定論,但對於推進研究是有益的。

當然,上述兩種方法相結合最理想。

陳凌稱:「也許思路可以改變一下,不要為找安西大都護府而找安西大都護府,而忽略了其他遺址。

只盯著尋找重要遺址,在思路上與挖墓只為取得珍貴文物區別不大。

對於考古研究工作來說,遺蹟現象、幾塊碎陶片可能比那些珍貴文物更有學術價值。

在他看來,應將中央王朝管理西域所設置的一系列軍事、政治建置視為一個整體系統,儘可能研究探索該系統的整體面貌、有機構成。

具體細節也非常重要,有助於加深和豐富對於古代西域歷史文化的認識,這對尋找確定安西都護府遺址也是有益的。

期待「無聲的證人」

近年來,庫車地區出土的龜茲語文獻受到中外學者關注。

而未來的考古發掘,或許能為解開謎題提供線索。

地方行政管理體制方面,在安西都護府之下,龜茲都督府和所轄諸州的行政運作如何?州下建制怎樣?軍事制度方面,府兵制是否在四鎮地區推行?……武漢大學歷史學院副院長劉安志介紹的一連串至今仍「不是很清楚」的問題,亟待新資料的發現和今後深入的研究來回答。

對於埋在地下的材料,劉安志寄予期望:今天的庫車及其周圍地區仍保存有若干漢唐古城、屯戍遺址,其地下當埋有不少文書和文物等。

希望國家文物部門對這些地區的遺址進行考古發掘,相信一定能獲得數量可觀的文書文物,有助於推動安西大都護府的深入研究。

「安西大都護府考古」項目力圖在比較大的背景下考慮西域的軍政設施規劃,及各設施間的網絡關係。

為此,除常規考古調查發掘外,還將藉助新科技手段和信息處理方式。

比如,在考古工作開展前,先期對遺址做高精度測繪、航拍及三維掃描。

這樣做的好處之一是能更多地保存遺址未發掘前的信息,陳凌如此介紹。

張平等學者表示,整理、吸收考古學界既有的相關發掘材料和研究成果,對「安西大都護府考古」研究亦很有價值,這樣可以少走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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