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星期天發現的搖錢樹

文/劉弘

1984年11月的一個星期日，我在家裡看了半天書，覺得有點疲倦，便想出去活動活動筋骨。

我認為，作為一個考古佬，活動筋骨的最好的辦法就是去搞搞田野調查，這是既鍛鍊了身體又做了工作的一舉兩得之事，何樂而不為呢。

我拿了一把手鏟，獨自步行經過寧遠橋，爬上了西昌城西北的桑坡。

當已經在山坡上轉悠了快半天的我轉到桑坡東邊的山緣時，眺目四望，發現山坡下有一輛推土機正「塗塗塗」地冒著黑煙在推土，仔細一看，原來是在推魚塘。

因為我站在高處，視野寬闊，突然看見已經被推了近一米深的魚塘底部有一條長長的青灰色的線狀痕跡，我三步並做兩步地從山上跑下來，跳到坑裡，開始仔細觀察這條線。

很快我就發現這是被推土機碾碎了的一座磚室墓的北壁，再撿了幾匹混在泥土中的磚看了看，「這是一座東漢磚室墓，請你停工」，我對魚塘的主人，一位老大爺說。

老大爺也很支持，很快就叫推土機師傅將推土機開到魚塘邊停了下來。

第二天一早，我就帶上州博物館的考古隊員們來到魚塘，開始了對這座墓葬的搶救發掘，民工們在我們的指導下將魚塘底部的浮土挖去，慢慢地這座墓葬就暴露了出來。

這是一座長方形的磚室墓，有斜坡形墓道。

墓室長3.8米，寬2.1米，墓頂的卷拱早年已被破壞，殘餘的墓室深0.4米。

墓道高出墓底兩層磚，呈斜坡形，殘長1米、寬1.3米。

底磚直鋪，靠近墓壁兩側的底磚有意向下傾斜鋪砌，形成排水道，墓底中部高出墓底橫砌三排磚，可能代替棺床用的。

我們開始用手鏟對墓室內的填土一層層進行清理，發現墓室內棺材早已腐朽，只剩下了些黑色的碳化痕跡，人骨架和隨葬品也全被擾亂。

清著清著，黑色的土中露出了些許綠色的粉末，根據考古的經驗，這是可能有青銅器出土的現象，「快拿毛刷來」，我喊道，王兆琪和張芙美兩位同志馬上圍了過來，用毛刷輕輕地刷去浮土，一件圓棍形的青銅器露了出來，上面似乎還有細膩的花紋，當我們將這件文物整個地清理出來時，大家的眼睛都發出了興奮的閃光，這是一件搖錢樹的樹幹啊。

我們的積極性一下被激發起來，隨著發掘工作的進展，墓室中發現了第二枝搖錢樹的樹幹和二十餘枝樹枝。

搖錢樹十分精美，樹幹長23厘米，裝飾有雲氣紋，兩側則裝飾有對稱的青龍、白虎、兔首羽人和仙草等圖案，枝幹每支長32厘米，枝下側飾方穿芒紋錢11枚，枝上側飾西王母端坐於傘蓋龍虎座上，左右為穿寬袖袍服、頭戴高冠、支撐博山爐的人和手舞足蹈、羽毛飄拂的羽人，又有相互托舉、手中執物高舉向上的神怪和手扶靈芝的兔首羽人，樹梢上是一隻昂頭翹尾展翅的朱雀，樹的造型生動有趣。

這座墓一共出土了近30件文物，初了搖錢樹外，還有銅雞、銅盾、銅鏃和陶灶等陶器，對於「十墓九被盜」的漢墓，我們這次的收穫已經可以算是不小的了。

人們對考古總有一種神秘感，除了盼望墓葬中裝滿了金銀寶貝外，民間還長期有墓葬中安裝有毒箭毒鏢等暗器的說法。

其實，從全國範圍內發掘的上萬座各個歷史時期、各種規模的墓葬中，從來都沒有發現過什麼暗器。

但考古工作並不是沒有危險，我們在清理桑坡漢墓墓底的黑色淤泥時，一群紅頭蒼蠅不知從什麼地方飛來，「營營營」地在我們身邊飛舞，雖然這座墓葬至少已經有1800年的歷史，我們的鼻子也沒有聞到什麼異味，但蒼蠅的嗅覺卻比人靈敏了不知多少倍，它們居然能嗅到千年腐屍的氣味。

考古工作者們長期在這種有毒有害的環境中工作，誰能說他們的身體不受到影響呢。

桑坡出土的這株搖錢樹，是西昌發現的第一株搖錢樹，後來我館請文物修復專家將這株修復起來，成為我館的鎮館之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