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都不值得歡樂的《十年》

雖然《十年》的chorus是寫有「十年之後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但倘若單憑這十數字而將全首歌理解為「再見亦是朋友」式的意思，則未免理解得過於片面了。

跳至內容區 好一段日子沒有寫過歌詞鑑賞，忽然想起兩個多月前，湖南衛視《我是歌手3》決賽上韓紅與陳奕迅合唱的《十年》（《明年今日》國語版）。

那次「決賽級」的演出是頗受爭議的，播出後不但引起了拍子不對的疑雲，更被觀眾批評是將一首悲情歌當作賀歲歌來演繹。

儘管事隔兩月，但興之所至，我今日還是把它挖出來稍微鞭屍。

如果印象模糊，不妨先回味一下當時的「活潑」演出： 針對這個片段的評論和惡搞實不算少，我這篇文章倒是希望回歸基本，嘴嚼歌詞原來的意思。

我素來偏愛粵語歌詞，因為粵語有九聲，使入詞的限制比國語、英語、日語都更大，當聲調正確的粵語歌詞精準地嵌入了歌曲，情形就似拼上了一塊對的拼圖、鑰匙插進了對的匙孔，是天衣無縫的天作之合，不像國語歌詞般可以隨意替換幾組意思差不多的詞彙。

雖然如此，我在此還是破例論一次國語的《十年》，因為說到底它是林夕寫的好詞，而且更可憐的被韓紅團隊蒙上了一段黑歷史（笑）。

如果那兩個字沒有顫抖 我不會發現　我難受 怎麼說出口　也不過是分手 歌詞第一段相當平白，意思不必多說，用「分手難過」四字足可概括。

如果對於明天沒有要求 牽牽手就像旅遊 成千上萬個門口 總有一個人要先走 第二段，詞中的主角開始安慰難過的自己。

「如果對於明天沒有要求」，假如不在乎天長地久，愛情「就像旅遊」。

旅遊是怎樣的？與別人去旅行，途上一同吃、一同喝，回來後各自歸家；旅遊是快樂的，去完了，又回復到出發之前的生活——快樂過便夠了。

反正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有「成千上萬」個出口，你不從這一個門口走，也可能從下一個門口走；你今日沒有離我而去，他朝也終將離我而去。

「門口」可以是人為的，也可以是命運的際遇，沒有講明，但無論如何，當走到生命的盡頭，也確實「總有一個人要先走」，所謂的天長地久畢竟是不存在的。

懷抱既然不能逗留 何不在離開的時候 一邊享受　一邊淚流 順應上面的推論，愛情「既然不能逗留」，不如就「在離開的時候」也好好「享受」，因為這趟「旅遊」總算曾快樂過。

至此，主角用了一堆樂觀的說話來自我安慰，但他是否真的能夠說服到自己呢？我認為他的安慰是不成功的，因為如果他真的做到那樣樂觀，他便犯不著「淚流」了。

這是理所當然的，後天添加的正向心理，難以敵得過發自本性的人類情感。

十年之前　我不認識你 你不屬於我　我們還是一樣 陪在一個陌生人左右 走過漸漸熟悉的街頭 到了副歌，是一堆謊言。

歌詞的主角無法壓抑悲傷的情感，唯有開始否認十年前有過那一段情。

縱然在記憶中，他與舊戀人並肩而行，但他就謊稱他們互不相識，只是各自站在「一個陌生人左右」。

撒謊的目的，是要讓自己忘記這積壓心頭已久的一段情，擺脫至今仍然殘留的困擾，作用有如《綿綿》中的「從來未愛你」。

「從來未愛你」當然是反話，若然不愛，則何須整首歌都反反覆覆的唱著我沒愛過你、我沒愛過你⋯⋯同樣，假若確實「我不認識你」，亦無須花上好幾句的篇幅來否定認識你這回事。

「走過漸漸熟悉的街頭」進一步揭示了謊言的端倪，這句是特別的一句，因為前面說的都是「不認識」、「陌生」，偏偏忽爾有街頭是「熟悉」的，形成了對比。

人可以欺騙自己，但環境與物證卻是誠實的，所謂物是人非，縱使如今愛人不在身邊了，但是每當經過某個街頭，他總是會記起他們曾經常常一起走過此地，要全盤否定舊情也變得絕非易事了。

如果他們真的只是陌生人，那一段又一段路過街頭的記憶又當如何解釋？ 十年之後　我們是朋友 還可以問候　只是那種溫柔 再也找不到擁抱的理由 情人最後難免淪為朋友 十年之後的今日，他們不再是情人，而是朋友。

做朋友有甚麼不好呢？如果放得下，做朋友沒問題，問題卻是放不下。

從上面的分手難過、樂觀式安慰、否認相戀，聽眾大概可以明白主角是有多放不下。

他不甘於只做「朋友」，他依然眷戀「情人」的關係，但作為朋友，他今後只可以對那人作簡單的問候，「再也找不到擁抱的理由」，永遠不可以更親密多一步，否則便是超越了朋友應有的界線。

即使再喜歡，他必須時刻提醒自己「朋友」的身分，控制自己不去做出越界的行為。

直到和你做了多年朋友　才明白我的眼淚 不是為你而流　也為別人而流 一味否認自己的情感是無法獲得真正的解脫的。

歌曲來到結尾，終於有個比較像話的解脫。

故事的主角經過多年終有所領悟，不再否定愁緒，不再否定回憶，轉而承認曾為那人流淚，但同時亦看得開，明暸到那人其實不算甚麼，塵世間的離合本來就無可避免，只是在他命中湊巧出自那人。

《不來也不去》中的「誰亦難避過這一身客塵　但剛巧出於你」正好用來解釋「才明白我的眼淚　不是為你而流　也為別人而流」一句。

傳聞林夕因為十年前的親身經歷，寫作了《十年》這一首詞。

雖然《十年》的chorus是寫有「十年之後　我們是朋友　還可以問候」，但倘若單憑這十數字而將全首歌理解為「再見亦是朋友」式的意思，則未免理解得過於片面了。

林夕的歌詞常有表面樂觀的語句作反襯之用，其實只需貫乎上文下理來看，還是很容易掌握到正確大意的。

就像《再見二丁目》中的「原來過得很快樂，只我一人未發覺」，如果楊千嬅歡樂地演繹，恐怕不知道會像甚麼了。

不知道林夕本人有沒有聽過韓紅版本？如果有，他會有怎樣的想法？想像起來，我覺得好笑。

同一首歌，可用不同的方式來演繹，很難去咬定對與錯。

然而，要是用歡樂的方式來演繹悲傷的詞，就肯定是錯誤的，因為情感上走相反方向是離了譜。

韓紅在節目中透露，歌曲的改編是陳奕迅的建議。

我個人認為，以Eason平日的作風，他並非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只不過那場始終是韓紅的比賽，主導權在韓紅方的可能性比較大一點吧。

雖然如此，但也未必是韓紅本人的主意，有可能是她的團隊幹的。

改編成那個模樣，雖然奇特，但我明白的：不改得澎湃，怎麼有機會給韓紅大嗌？某歌唱節目，就是專門演示X嗌的嘛。

最後送上高登仔的改詞諷刺作品： 《韓紅今日》　－　原曲:明年今日 詞:高登眾巴打 歌:龜先人 Sharethis:TwitterFacebook請按讚：喜歡正在載入... 相關 發表迴響取消回覆 在此輸入你的回應… 在下方填入你的資料或按右方圖示以社群網站登入： 電子郵件（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名稱 個人網站 您的留言將使用WordPress.com帳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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