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介商墓寫厚了靈石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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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春成

像大多數考古上的重大發現一樣,靈石縣靜升鎮旌介村商代古墓的發現也不是考古者的特意舉動,而是出自村民修建房屋打土窯洞的無意之舉。

一、驚人發現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家住我縣靜升鎮(當時為公社)旌介村的楊熙如、高玉珍夫婦為解決全家住房問題,特向村委會(當時叫生產隊)申請批准在村東一空地建窯洞。

當時他們家上有老、下有小,全家9口人居住在三眼舊窯洞內。

1976年11月24日農閒時節,楊熙如等人開始沿山斬崖,取土打窯洞,在取土過程中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在接近地面處發現了商代青銅器。

現在想來,當時楊熙如肯定只是按一般的古董來看待。

他本人在太原某廠工作,也算是見多識廣。

於是,次日楊熙如拿著出土的青銅觥1件、爵2件、鼎2件,先到介休信託店出賣,信託店說不收文物,告他到介休縣文化館找師延齡老師,他到文化館後師延齡老師不在。

他又到介化廢品收購站,收購站人說要砸碎了他們才收。

好在此時楊熙如可能認為好好的東西砸碎了太可惜或因為砸碎了也賣不了多少錢,總之他沒有認識到他手中的這幾件東西可是無價之寶啊,無論從文物、考古、歷史、經濟、科學、藝術、文化等方面來說,都是有極高的價值。

後來他又返回介休縣文化館找師延齡老師(師延齡現年80多歲,他是我省、我市較早從事文物工作的專家,2016年秋,作者專程登門拜訪過老先生了解當時的情況)。

這次他終於見到了師老師,師老師一看他所帶文物即刻認識到它的價值,隨即給他30元錢,留觥、鼎、爵三件完整的文物在介休縣文化館。

這其中就有目前陳列在山西省博物院的青銅獸形觥,也是省博物院的鎮館之寶之一。

隨後,師老師打電話到山西省文物管理委員會匯報這一發現。

一石激起千層浪,11月28日山西省文物工作管理委員會派專家戴尊德等人專程來到介休文化館,查看文物,了解情況。

追根則溯源,師延齡老師陪同戴尊德等人,很快來到旌介村現場查看,了解具體出土情況。

此時,具有地方文物保護意識的旌介大隊黨支部認為,我們縣的地盤,怎麼介休的人陪同省客人而無本縣的領導,隨即給靈石縣文化館(當時沒有文物部門,文化館代管)打電話,我縣文化館館長閆鏞玉、主任溫述光及隨後得悉情況的文化局陳髮長局長等人,立即找縣武裝部借到了一輛車,趕到了旌介村,他們到達時,介休文化館師老師已走,他們便與省文管會戴尊德等一起把所有出土文物(除留介休的外)一起取回靈石縣文化館。

1976年11月30日,文化館閆鏞玉、溫述光又陪同戴尊德去介休文化館取回被留在介休的三件文物:觥、鼎、爵。

據舊檔案記載,在此過程中,靜升公社得知旌介村楊熙如到介休賣文物後,曾給溫述光老師打電話報告,因打不通(當時通訊比較落後),就又給馬和公社打電話,因他們問到說溫述光老師當時在馬和觀摩公社文藝匯演,溫老師當時接通了電話,得知這一消息後,1976年11月27日早上溫述光老師在馬和與靜升公社電話聯繫,辦公室人不在,他又設法輾轉聯繫上了靜升公社武裝部長蘇雲貴,希望蘇部長立即通知楊熙如將文物追回。

不放心的溫述光,後又與靜升公社辦公室袁玉琪溝通了情況。

這批文物共發現出土青銅器17件,石製品1件,蚌製品36件。

其中青銅容器11件、兵器6件,主要有鼎3件、尊1件、卣1件、觥1件、觶1件、爵3件、觚1件、戈3件、鉞3件。

按考古發掘規則,此後該地被編為3號墓,即M3。

當時,這批文物收回後放在靈石縣文化館曾轟動一時,社會上便有很多說法,都說是靈石發現一件銅牛,身上有12屬相等等。

儘管眾所紛紜,但是當時人們還是沒有真正認識到這些文物的歷史、考古、藝術、科學價值。

1976年12月2日,省文物工作委員會戴尊德同志離開靈石,將所有出土文物除留四件外全部裝箱帶回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就是這樣一次偶然的發現,為後來的研究和發掘提供了重要的線索。

後來,發現發掘資料發表在國家文物局《文物資料叢刊第三輯》。

雖然發現文物的楊熙如、高玉珍夫婦當時沒有意識到這些文物的價值,但他們歪打正著地反而避免了這批文物流失掉,於是上級決定給予他們獎勵。

1977年1月14日戴尊德同志二次來到靈石,代表省文物工作委員會獎給他們現金300元、水銀鏡框一面,獎給旌介大隊水銀鏡框一面。

同時靈石縣革命委員會獎給楊熙如、高玉珍夫婦帶鏡框獎狀一面,獎給旌介大隊、靜升公社帶鏡框獎狀各一面。

此獎於1977年1月17日縣四干會上正式發放。

二、科學調查

由於這批文物的發現在我省乃至全國都有非常重要的文物歷史、考古、科學藝術價值,1977年6月28日,山西省文物工作委員會、山西省考古研究所派出考古人員進行了為期1個月的考古調查勘探工作,對旌介村東部140餘畝的面積內進行了普探。

根據鑽探出的土色,考古隊員們基本掌握了這片土地下埋藏著豐富文化遺存,時代從新石器時代、商代、春秋戰國以及漢代,時間跨度大,文化遺存豐富。

1977年8月3日晚,山西省文物工作委員會專家朱華等二同志在靈石縣文化館,與縣委宣傳部副部長徐松祥、幹事張士義、文化局幹事李有成、文化館館長閆鏞玉、副館長韓定顯等參加了關於旌介遺址科學調查工作座談會。

會上,省領導重點談了旌介遺址鑽探情況及重要意義,要求靈石縣高度重視此處遺址的保護,防止人為取土建設性破壞,同時表示回省城後向有關領導匯報,計劃秋後再來,進行發掘工作。

三、發掘成果

此次偶然的發現為我省研究商代時期這一歷史提供了重要線索,引起了國家、省、市、縣有關部門和專家們的高度重視。

然而,時光流逝,轉眼到八十年代春季,旌介有村民為了搞活經濟,居然在古遺址內建起磚廠取土製磚,這一行為嚴重威脅著古文化遺址的安全。

縣文化部門聞風而動,趕赴現場,會同鎮、村幹部責令磚廠立即停工,由文化部門速報省文物局。

由此拉開了商代古墓在我省的第一次科學發掘,這次共完整發掘兩座商代古墓。

文物發掘一般都會形成報告,由於該遺址的特殊重要性,相關報告順利發表在一九八六年第十一期《文物》雜誌上,二十年後的2006年,由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副所長海金樂、博士韓炳華編著《靈石旌介商墓》一書又高規格地出版發行。

該書作者在第一次發掘20多年之後,從熟知的材料中提煉出自己新的認識,提出了許多新的見解和論斷。

如關於旌介商墓的族屬,其認為青銅器銘文中常見的「x 」為商代十干氏族之一的丙族;關於青銅器組合中的觚、爵搭配認為觚爵搭配,觚的數量從未超過爵的數量,證明觚才是墓葬隨葬銅器,組合中真正體現等級的因素;關於從商代觚爵組合到周初爵觶組合的變化,認為是不同族屬代表的不同文化在交流中碰撞與融合的體現,爵是商周文化皆能融洽,周人得以延續殷人青銅文明的內涵所在;關於旌介商墓青銅器的來源,認為其中一大部分可能是在殷墟定做的,由此推測, 「x代表的族團不可能是游離於殷商王朝之外的方國,墓葬的主人當為世代承襲戍邊任務的軍事貴族……。


不僅如此,由於靈石旌介位於山西晉中西南,東南距安陽殷墟大約240公里,地處商文化與北方草原青銅文化的緩衝地帶,根據殷墟出土甲骨卜辭的研究,在包括靈石在內的商都西北一帶,分布著許多部族方國,其中有的與商王朝有著比較穩定的臣屬關係;有的則常常襲擾商土,與商王朝處於敵對狀態,靈石商墓的發現,對研究商王朝與商都西北一帶部族方國的關係,提供了珍貴的資料,引起了學術界的廣泛關注。

於是,圍繞靈石旌介商墓的發掘報告,一些研究商代歷史及商周考古學者給予極大關注,並先後發表了一系列研究成果,比較有影響的有李伯謙的《從靈石旌介商墓的發現看晉陝高原青銅文化的歸屬》,殷瑋璋與曹淑琴的《靈石商墓與丙國銅器》,張忠培的《晉陝高原及關中地區商代考古學文化結構分析》,朱風瀚的《古代中國青銅器》,鄭振香、陳志達的《殷墟青銅器的分期與年代》,林歡的《夏商時期晉南地區考古學文化與汾洮間古駘族》,陶正剛的《靈石商墓亞羌銘試析》,戴尊德的《山西靈石縣旌介村商代墓和青銅器》等。

此外,張頷先生就旌介商墓M1出土的青銅簋的問題,專門就簋外底所鑄的凸弦紋動物形象進行了研究,認為這種動物形象是一個真實的動物,並從古文獻進行考證,確定這是最早見於戎狄的「螺」的形象,並推斷今天山西省一帶為我國古代中原和西北民族文化交融的紐帶地區,當地人們看到這種非驢非馬的奇獸而將其形象地描繪下來,符合人們的心理習慣。

而就這件簋底鑄有陽線騾子圖案,將我國養騾的歷史提早到商代晚期。

旌介商代墓M3出土鐵刃銅鉞,形制方肩,由肩部向刃部逐漸開闊,有橢圓形銎,刃外凸,呈灰褐色,鐵刃用隕鐵鍛打鑲嵌而成,是最早使用隕鐵的實例之一。

銅鉞現陳展在山西省博物院。

四、永久責任

作者曾多次到山西省博物院參觀,每次都要駐足於陳展在該院的我縣旌介出土文物,每當看到這些文物時,都觸景生情、倍感親切。

2015年作者兩次到北京國家博物館參觀,當看到商代地域圖時特意標有靈石二字時,倍感自豪,在國家級博物館,在遙遠的商代能有我縣的名字出現,足見商墓的發現發掘出土文物的重要性。


專家從來都認同,這一遺址,對我國相關時段的歷史文物考古研究,意義非常重大。

這是靈石人永久的驕傲和自豪。

該遺址1986年被公布為山西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1996年又晉升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保護好它,是我們永久的責任。

(該文是作者所掌握的旌介古墓發現的真實過程。

本文可與作者之前寫的《旌介古墓發掘來歷記》、《試論商代時期靈石的歸屬及人殉問題》相互聯繫,以饗愛好文史的讀者朋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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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石旌介遺址介紹

位於山西省靈石縣靜升鎮旌介村東,綿山西坡,汾河東岸。西南距靈石縣城約15公里。除商代文化遺址外,還分布有新石器、東周及漢代以後的文化堆積。

山西省出土商代玉器欣賞

商王朝對山西另一種模式的統治實踐,一直影響到周代政體的形成。靈石旌介墓地位於山西省靈石縣旌介村,1976年首次發現一座商墓,1985年又發掘兩座商墓,均屬商代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