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象發掘秘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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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課文《黃河象》供圖/祿永峰

黃河象發掘現場供圖/賈延廉

除了許俊臣,黃河象化石的出土始末似乎鮮有人知。

41年前的春天,作為甘肅省合水縣文化館的一名工作人員,他參與了黃河象化石勘察發掘全過程。

許俊臣,是當時組建的三人勘察組成員之一,另外兩人是甘肅省博物館考古專家謝俊義、蘭州大學地質地理系教師谷祖剛。

姜文會,姜登畔的兒子,當年一直聽父親講述黃河象的發掘經過,他現在已50多歲了。

封存了41年之久的珍貴記憶,只能從一個個親歷者那裡尋回。

大冬天,馬蓮河的施工現場突然挖出了「龍骨」

儘管派兵保護現場,大象的兩枚門齒還是被偷挖了一截

在甘肅省慶陽市,有母親河之稱的馬蓮河是慶陽境內最大的一條河流,古稱湟澗,漢代稱泥水,北魏後稱馬嶺河。

唐代因兩大支流馬嶺水和白馬水在慶城南匯合,故而將慶城以下的河段稱馬蓮河。

馬蓮河途經合水縣何家畔鄉和板橋鄉。

1972年底,合水縣計劃在板橋公社馬蓮河畔穆旗生產隊修建豁口水電站,利用馬蓮河水灌溉附近幾千畝土地,提高糧食產量。

對於乾旱的黃土地來說,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消息。

時任甘肅省合水縣糧食局局長的姜登畔是一位1938年參加陝甘寧游擊隊的老革命,他擔任工程總指揮。

姜登畔一方面按照施工設計要求,虛心向水利專家請教,和同事們研究施工方法,一方面會同板橋公社領導,發動群眾,組織施工力量。

當地許多農民扛著家中的钁頭和鐵杴,挑著籠擔,推著架子車等農具,積極投入工程建設中。

當時既沒有現代化的挖掘機,也沒有現代化的推土機,完全是靠人工作業。

大家人手一把農具,手挖肩挑,裝車的裝車,推土的推土,開山築壩,修建水電站。

雖是冬季,但大夥的熱情非常高。

1973年元旦,姜登畔沒有回家,堅持在工地工作。

時間到了1月20日,姜登畔早晨和大夥出來施工時,本來冬季的天很冷,可是這天,太陽很紅很溫暖。

像往常一樣,工地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十分繁忙。

當天下午兩點多,河岸西面山坡上,群眾突然亂鬨鬨搶開了什麼,有人喊著,挖出「龍骨」了,有人抱著「龍骨」向村裡跑。

當時和群眾一起幹活的姜登畔立即循聲趕過去,很快制止住了哄搶的群眾。

他走到「龍骨」前,撿起一截碗口粗壯的像石頭又像骨頭的東西,看上去非常圓滑,而且十分堅硬。

他發現斷截還在沙土裡,是什麼這麼長(後經挖掘才知道,當時姜登畔看到的是最先被發掘出土的象牙,經整理復原後,象牙長3.04米)?黃土下面到底埋藏著什麼?姜登畔不知道,他果斷決定:這肯定是個寶貝,應該上繳國家,誰也不許亂挖亂動。

姜登畔讓聞訊趕來的生產隊長帶人去收回被群眾哄搶走的「龍骨」,並指派兩個民兵拿著一截「龍骨」,趕往15公里外的縣城向縣文化館報告,姜登畔組織群眾用枯樹木栽插標誌,圍了一圈。

第二天清晨,有一定專業知識的合水縣文化館工作人員許俊臣趕到工地察看後認為,這是一個未知的古生物化石。

他當天趕回縣城,向縣領導匯報。

縣領導讓姜登畔加強現場保護,徹底收回民工已拿回家的「龍骨」,同時電告甘肅省文化主管部門。

隨後,合水縣派出民警,保護現場。

甘肅省文化主管部門(原省革命委員會政治部文化組,現文化廳)聞訊後,馬上發函報告給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又著手組織人員前來勘察。

因為甘肅省里的工作人員還未抵達合水縣,龍骨的消息又不脛而走,偷挖的人越來越多,儘管千方百計採取了各種力所能及的保護措施,但大象的兩枚門齒還是被偷挖了一小截。

申請五六百元發掘費用和生活糧票

大象頭部是蜂窩結構,一旦挖破可能就碎成殘片

時間過去了20天,3月10日,甘肅省博物館謝俊義、蘭州大學地質地理系教師谷祖剛來到合水縣,與許俊臣組成三人聯合勘察組。

3月18日和19日兩天,勘察組到現場進行勘察。

他們從外露的大象門齒斷面向內試掘了一米,發現門齒內伸50厘米後,與上頜骨銜接,估計是一具保存較好的大象軀體。

可惜外露的門齒多已散失,慶幸的是,左門齒在地層埋藏的痕跡仍然完好保存,為後來的修復提供了科學依據。

勘察黃河象化石的消息,很快傳到了正在甘肅合水進行地質勘探工作的石油地質部門,長慶油田會戰指揮部的技術人員也到現場進行考察,並將這一消息再次電告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

3月21日,勘察組接到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電報稱:「接長慶油田指揮部報告,合水地區發現大量化石,請你們保護現場,我所將派人前往。

這份電報讓勘察組成員很尷尬,不知道是繼續跟進呢?還是退出來呢?最後由謝俊義起草了一個給中科院古脊椎所的電報,他特意前往當時慶陽地區所在地西峰鎮,用電話向甘肅省革委會政治部文化組負責人匯報後,以政治部文化組的名義發出。

電報中說,合水發現的化石是大象不是爬行動物。

謝俊義將在西峰鎮的慶陽地區招待所迎接中科院的工作人員。

4月1日晚上,中科院的趙聚發抵達西峰鎮。

趙聚發說:「接到電報後,得知是大象,不是爬行動物,其他準備來的四位科研人員都不來了,要我一人來幫助省里把化石發掘出來。

難題出現了,謝俊義還不清楚甘肅省的態度,究竟是挖還是不挖?化石要還是不要?費用怎麼出?至少需要五六百元呢。

無奈中,謝俊義和趙聚發只好先返回合水縣。

4月4日上午,謝俊義撥通了蘭州的電話,再次向省革委會政治部文化組匯報了情況,同時要求寄五六百元發掘費用和生活糧票。

在合水縣城置辦了一些簡單的用品後,他們就進入了工地。

4月5日,由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趙聚發、甘肅省博物館謝俊義、甘肅慶陽地區文化館韓天保和許俊臣組成四人發掘隊,在合水縣豁口水電站建設工地開始正式發掘。

發掘工作順其自然環境,採取了大揭頂的辦法,即以大象化石暴露處為基點,按山坡地形向兩邊各延伸2米,向內延伸4米,從上而下層層挖掘。

4月9日,大象頭骨暴露出來。

隨著發掘工作的不斷進展,大象的脊椎骨、腿骨、肋骨、肩胛骨、盆骨、腕骨等相繼出土,證明確實是一具原地埋藏、保存甚好的大象軀體。

大家高興極了,趙聚發更是興奮,他說像這樣完整的大象化石,他們研究所還沒有呢!應該是全國第一。

挖象頭對他們而言是一個空前的挑戰,最難挖的就是它了。

象的大腦內是蜂窩狀的結構,一旦挖破,頭部就有可能碎成殘片。

他們決定用套箱法整體發掘。

先估算出象頭的大小,然後做了一個沒有上底蓋的木箱,將象頭四周開槽,套入木箱,再灌入石膏,剷平封上頂蓋。

將木箱慢慢推倒,底部翻上來,再灌入石膏加固封了底蓋。

這樣象頭就成了一個整體,不會破碎。

埋藏的化石剛出土時十分疏鬆,稍不留神就會損傷,所以發掘工作十分細緻艱苦。

挖掘出的化石在晾乾的同時用藥水滲透加固,不然就會自然風化散開。

經過一系列的認真處理,4月16日開始收取左肩胛骨,上面的取掉了,再挖壓在下面的骨骼。

發掘從4月5日開始,到5月17日結束,除去雨天,整整發掘了35天。

發掘中,中科院古脊所來電報說,要仔細發掘,詢問人力物力情況,並且說有什麼困難就來電。

古脊椎所還發來電報說,化石先運來北京觀察研究,如果甘肅需要時再送回來。

甘肅省革委會負責文物工作的王毅決定,化石先運北京,歸屬問題不要談。

至於放在哪裡,要按照中央的意見辦,中央認為放在哪裡就放在哪裡。

鄉親們奔走相告,一天就來了一千多人參觀

為了運出山溝修建簡易公路

乾旱的黃土高原怎麼會有大象呢?周邊群眾把這一發現當成奇聞趣事,長途跋涉數百里,成群結隊趕來參觀。

在發掘的這些天裡,前來參觀的群眾達2萬多人。

高潮時,一天超過千人,西峰發往合水的客運班車延長至工地。

縣城食堂在工地搭棚營業,沿路賣餐飲的攤販不計其數,比過年廟會還熱鬧。

一邊是群眾的熱鬧喜慶,一邊是發掘工作有條不紊地推進。

經過整理,挖出的大象各個部位骨骼,整整裝了12大箱。

為了確保多種頭骨的絕對完整,他們採取了就地用厚木板將四周固定,用石膏封閉,上下加蓋的辦法,裝得十分牢固穩妥。

不可迴避的問題又來了,龐大笨重的象頭怎麼從山樑小道上運到公路上去呢(後來在西安過磅,才知道這個箱子重量達3000公斤)?開始19人用繩索拉,未能奏效,後來又增加到42人拉,仍未拉動,再用3噸教練車拉,整整一天,僅移動了5米。

發掘點到公路相距500米,唯一的辦法只有修築簡易公路,再用拖拉機拉。

合水縣很快調動了數百名群眾,從5月20日開始,僅僅用了三天時間就修成了3米寬的道路。

縣拖拉機站「東方紅」履帶式拖拉機開到發掘地點,龐大的大象頭骨終於被拉到了簡易公路邊。

運輸又成了問題,當時汽車很少,大部分都是三四噸的小車,去哪裡找大車呢?趙聚發給長慶油田人打電話,讓他們出動車輛幫忙。

長慶油田出動兩輛車,一輛載重十噸,另一輛載重6噸,又來了一輛吊車。

誰知,吊車卻在半路上壞了。

他們又發愁了,只好繼續採用土辦法,先挖了一個土槽,將車開進去,然後,再請來東方紅拖拉機往車上推。

這一折騰就是幾天,直到5月28日才全部裝上了車,連夜趕到了合水縣城。

29日離開合水縣城,30日交到西安西站貨場上火車。

從此黃河象一去不復返。

「黃河象」成了世界唯一

農民們一直沒機會看到親手刨出土的大象

黃河象化石運抵北京後,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投入30多人進行修復、復原和裝架。

裝架後的古象身高4米,體長8米,門齒長3.03米。

個體之大,時代之早,保存之好,是迄今為止世界唯一的發現。

因為古象化石出土於黃河流域,故定名「黃河象」。

1974年10月黃河象化石在北京自然博物館展出。

黃河象化石骨架能夠這樣完整地保留下來,在象化石發現史上十分罕見。

黃河象化石的發現,不僅為古生物研究提供了可靠資料,而且對研究甘肅慶陽黃土高原形成前後的生態環境提供了難得的科學依據。

黃河象化石在北京展出後,在全世界引起轟動。

後來,它作為中國人民的友好使者,漂洋過海,到日本和新加坡展出,收到熱烈歡迎。

上海、天津、蘭州等城市也先後複製展出了黃河象化石。

通過這些博物館和小學課本上《黃河象》那篇優美短文,黃河象走進了一代又一代人的記憶中。

然而,在過去的41年里,參與挖掘黃河象骨骼化石的農民,卻一直沒機會看到他們親手刨出土的大象那具高大的身軀,這不能不說是一樁憾事。

不久前,甘肅慶陽市及合水縣也有了黃河象骨骼化石的原樣複製品,慶陽人也能夠在黃河象的故鄉看到黃河象高大威武的神采了。

後記:如今,許俊臣、姜登畔已經離世,姜登畔的兒子姜文會如今50多歲,他至今還記得父親在世時曾經講過的發掘故事。

在文化崗位工作了44年之久的賈延廉老人,今年60多歲了,他一直在研究那段歷史,同時提供了當年發掘的歷史性資料照片。

據了解,今年4月,70多歲的謝俊義專程前往甘肅合水,在賈延廉陪同下,到黃河象出土地考察。

目前,謝俊義和賈延廉計劃著手撰寫回憶錄。

本版文/甘肅隴東報社 祿永峰

暑期到了,北京自然博物館裡觀眾如織。

在小學課本的一篇文章中,是這樣介紹的:「北京自然博物館的古生物大廳里,陳列著一具大象的骨架,這就是古代黃河象骨骼的化石。

41年前的春夏之際,黃河象化石出土於甘肅合水縣黃河流域。

它身高4米,體長8米,象牙長達3米,僅發掘出的象頭套箱就重達3噸。

黃河象出土細節一直鮮為人知。

是誰發現了它?

如何從山溝溝運往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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