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文聯主席邵麗自述寫作之路:小時候翻爛了家裡的《本草綱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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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省文聯主席、省作協主席、著名作家邵麗 自述

大河報·大河客戶端記者 張叢博 整理

(註:3月6日晚,著名作家邵麗的新書《掛職筆記》分享會在鄭州松社書店舉行。

就掛職與寫作的關係,邵麗與作家張楚暢談,大河報記者受邀主持了這場分享會。

本文根據邵麗的現場分享內容整理。

)

我出生於上世紀六十年代中期,對於出生於這個年代的我們這一代人,生活的飢謹狀態,現在的年輕人是難以想像的。

這當然不是指單純的物質匱乏,我們的精神生活也幾乎是白紙一張。

不要說網絡媒體,即使是紙質的書籍,也是極其有限。

我在接受一家媒體採訪時說過,當時家裡有一本《本草綱目》,都被我們兄妹翻得稀爛,痴迷書里那些藥草的名稱,鬱金、黃芪、川穹、當歸、連翹、靈芝、孢子……像不像是一個大家族裡的男人女人?雖然那是一本藥書,但對於我們來說,就是一個新奇的世界,每一種藥草都有插圖。

我至今喜歡看中草藥書籍,並且覺得它適合做兒童讀物。

那時若有可能借到一本書,爭相傳閱,為了趕時間晚上打著手電筒在被窩裡徹夜讀。

每本書的書頁都黑乎乎的卷著,按農民的說法,像麻葉一樣。

好在我們是在城裡的學校,學校里訂有幾本雜誌。

我們就會拚命巴結圖書管理員,能借出來看一天。

記得當時有一個同學問我,你喜歡看哪類文章,我回答,什麼都喜歡,一本雜誌,從第一頁看到最後一頁,甚至想把每一個字都吃到肚子裡,那真是饑渴,知識的饑渴。

後來恢復高考,能考上大學的,大部分還是我們那些讀書圈子裡的人。

我跟著父母生活在一個小縣城裡,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

感覺前途渺茫,沒有理想,連夢想、幻想都沒有。

我覺得我從七八歲就開始有很沉重的心事,會一個人走到鄉間的公路上眺望。

城裡有一列區間並不很長的小火車,看著那些身著工裝一臉神聖的列車員,我都崇拜得不行,因為我覺得他們天天可以去遠方,簡直太了不起了。

於是,火車開去的方向就成了我的夢想,可是僅僅是空想,就像舒婷在一首詩中寫的,「咫尺之遙,卻失去最後的力量。

後來我想,雖然我不能到達遠方,但是閱讀卻可以把我送往遠方,閱讀是打開外部世界的唯一方式,在書中我知道了許多遙遠的城市,知道了這個世界有高山,有大海,有我想都想不出的奇珍異果,而且,我還知道了很多人的很多故事。

每當我沉思默想的時候,那些故事都會在我腦海里鮮活地重演。

這就是我整個童年時期最深刻的記憶,如果寫作真講什麼天賦的話,我覺得這就是我的天賦。

沉思默想開始是逼不得已,到後來就成了習慣,再後來,就成了我的生活方式。

我甚至不期待離開,不想到遠方去,想像比真實的生活更能讓我滿足。

那個年代,能有一份體面的工作就是最大的理想。

因為偏科,成年之後我才發現,我並不是學不會,而是徹底牴觸。

我至今討厭數學,我覺得數學僅止步在算數,就足以夠面對社會了。

所以,高中畢業我只考上了一所財會專科學校,數學拉了不少分。

即使到了學校,我仍然是沒有方向感,我厭倦課程,整天木呆著一張臉,世界對我毫無吸引力。

我的極度情感匱乏被父母診斷為不學好,甚至是心理不正常。

當時確實是病態地生活,病態地閱讀,林黛玉成為我的人生模板。

渴望一個浪漫的、不被塵世污染的寶二爺。

真像魯迅先生說的那樣:「大願,原是每個人都有的,不過有些人卻模模糊糊,自己抓不住,說不出。

他們中最特別的有兩位:一位是願天下的人都死掉,只剩下他自己和一個好看的姑娘,還有一個賣大餅的;另一位是願秋天薄暮,吐半口血,兩個侍兒扶著,懨懨的到階前去看秋海棠。

我高中畢業開始發表小文章,也偷偷寫小說。

那個年齡崇拜文字,對所有能寫文章的人都看得神聖,因此覺得自己寫小說是一件侵犯聖靈的事情。

其實當時的社會環境就是如此,一篇小說就可以名滿天下。

很多所謂著名作家,其實就是當時的一篇小說,一首詩歌火起來的。

所以我寫稿投稿,被編輯約見,都覺得特別羞愧。

我怎麼可以這麼冒犯文學、怎麼可以把自己寫的東西稱為小說,還投給刊物呢?

那時候沒有人可以交流,更沒有誰能夠給予鼓勵和肯定。

我們成長的那個時期,正趕上六十年代的生育高峰,家家都是兄弟姐妹一大堆,教養程度都差不多,父母讓你吃飽穿暖,就是天大的恩賜了。

沒有人關注我們的愛好,更不會有誰關注孩子們的內心。

不像八九十年代的小孩,大部分是獨生子女,被家長捧在手心裡長大,認識一個字都令父母欣喜若狂。

不過說實話,現在的孩子確實是溫室里的花朵。

我們那個年代,天高地遠,野草一般瘋長,長成什麼樣,開什麼花結什麼果,是渾然天成的。

比如我長成一個小說家,我哥哥先我成為一個詩人,與我們的父母是沒有任何關係的。

現在回想起來,自由散漫的青春年少,雖然很匱乏,但畢竟是由著自己成長,還是蠻幸福的。

後來我又在父母的逼迫下考上了河南財經學院,一方面學習專業,一方面還是如饑似渴地閱讀文學作品。

畢業後到機關當公務員,總覺得什麼事情在等著我。

其實對於寫作我沒有放棄,從十七八歲開始寫作,到三十多歲進入專業作家隊伍,雖然這中間看起來中斷了十多年,但哪一種人生經歷都不是虛度。

我在機關公務員崗位上讀了很多書,也積累了豐富的創作素材,這都為後來的專業創作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不曾放棄、始終堅持自己的夢想,未必都能成功,寫了一輩子而寂寂無名的人也有不少。

但是沒夢想,或者不堅持自己的夢想,怎麼都不會成功。

看起來這是陳詞濫調,但卻是我真實的人生。

可以說,文學讓我有了第二個生命。

來源:大河客戶端

編輯:裴申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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