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真實的盜墓賊,這個行業遠比你想想的專業和發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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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者有「道兒」

牽牛、吳平、張廣福和老籍,是四個刑期十年以上的盜墓服刑犯。

那天,小雨涔涔。

為了方便大家,也為了放鬆談話氣氛,我選擇了集體對話的方式。

當一聲聲 「報告」的請求由管教幹部答覆過後,四個身穿囚衣的盜墓人站在了我的面前。

一眼望去,除了49歲的老籍之外,其餘三人都是外貌樸實的農民。

三比一,這個無意間出現的數字正好與資料顯示基本對應——農民已經成為盜墓大軍的主體。

選中他們作為談話對象純屬偶然。

可是談話結束時,我驀然發現在十多個候選人名單上無意點中的這幾人,恰好代表了一個盜墓基礎產業鏈條的完整單位。

說來很是有趣,盜墓這個行當,發展到今天這種大工業般產業化的規模,文化卻亦如當年威虎山上的土匪,仍流行著道兒上的語言和稱謂。

「掌眼」、「支鍋」、「腿子」、「下苦」這些古怪的名詞,是一個盜墓基礎產業鏈條中的人員稱謂和基本建制。

一次盜墓活動的全班人馬統稱為「一鍋兒」,鍋子裡級別最高的是「掌眼」,又被稱為大哥。

大哥可是這「鍋」人馬的靈魂,不僅具有找尋古墓的本領,也有著鑑別文物的能力。

他們既可以是提供古墓線索的合作者,也可以是提出買斷該「坑」出土文物的初級收購商,還可能同時兼任「支鍋」。

「支鍋」是每一次盜掘活動的老闆,也被圈兒里稱做小老闆。

盜墓前期投入的資金、設備,以及後期工人的工資都由他來籌措。

他們的投入是有風險的,挖出的文物如果沒有被掌眼或投資人買斷,只有全部自行處理。

「腿子」是盜墓活動中的技術工人,成熟與經驗使他們大多成為老闆的親信。

老闆不在現場時,「腿子」有著絕對的權威。

最底層的是「下苦」(幹活的)。

「下苦」就是民工,又被叫做苦力。

通常,「下苦」們挖一個墓只能得到幾百元或千元的報酬,哪怕老闆收入達到千萬。

社會地位無情地在淘金者中劃出一條鮮明的鴻溝,「腿子」與「下苦」們通常是清一色的農民,信息、知識和社會關係的不對等,使他們很難逾越這條看不見底的溝壑。

言歸正傳

身為「下苦」的牽牛是山西運城地區的農民,年近40的他上有老下有小,日子過得很不松心。

農閒時,村裡一些人常去外面打工,說是跟上有本事的人挖墓掙得不少,管吃管住還不拖欠工錢,牽牛也動了心。

秋收之後,忙完了地里的事,就相跟著有經驗的鄉黨出門了。

挖墓的活不算苦,只要出力氣,什麼事都不用自己操心。

白天睡覺晚上幹活,有點兒像地里的鼴鼠。

讓牽牛心裡沒底的是這件事犯法。

鄉黨告訴他說,別怕,老闆們一般都有些關係,出不了事兒。

萬一出了事,就算老闆不拿錢去平,只要你手裡沒拿著文物,法院就不能判你,頂多拘留個十來天,就放了。

鄉黨說的不錯,牽牛真的被抓了兩次,每一次都是關滿拘留期就放了。

於是,他開始大起膽子學技術。

如果能當上技工,不但掙錢比現在多,運氣好了自己碰上個古墓,全家人這輩子的吃喝就都有指望了。

很不幸,就在他們挖空了一座古墓入住旅店後,一覺還沒睡醒,就被公安人員給連鍋兒端了。

牽牛說自己只是個從犯,手裡又沒拿著文物,法院判的不公。

張廣福是四個人中間年齡最小的,「腿子」也是他生活中的綽號,緣由是他喜食各種禽類的腿。

他愛耍小聰明,領刑13年,卻一臉無辜地說自己頭一回盜墓,既不是在文物保護區內,也沒有盜著東西,他冤枉。

直到單獨面對時,才講了點兒真話。

盜墓一般選在秋冬兩季的農閒時節,一是這時候地里人少,「幹活」(盜墓)不容易被發現;二是天寒地凍地氣小,爆炸後人在井下不易出危險。

通常,盜一個墓需要兩到三個民工和一至兩個技工,時間是三到五天。

炸和挖最少需要兩天,而「取貨」就在一夜之間。

先進的定位儀器和爆炸手段提供了快捷的方法,卻無法完全取代人力,所以「腿子」和「下苦」一時半會兒還不會失業。

盜墓的活兒很苦也很危險。

炸出的豎井裡充滿硝煙,性急的人會當天下去, 結果是沒有一個能活著上來,即使戴上防毒面具也不行。

所以,爆炸之後必須做好偽裝。

第二天再去現場時要帶上繩子和頭燈,十幾米深的豎井,黑洞洞的只能容一個人上下。

在豎井中央開鑿斜井時,起初人就像墜在懸崖上的石子,沒處抓沒處拽的。

打進斜井後,人又變成打洞的老鼠,上下伸展不開。

大多數墓坑裡會 瀰漫著「臭」(腐)氣,讓人頭暈目眩。

可一個墓挖下來,「腿子」撐死了也就掙上幾千元。

最初,他也是從「下苦」做起,成為技工經歷了許多磨礪。

他學會了用炸藥,還掌握了探墓、測墓、挖探井和到坑裡取貨的技能,成為凌駕於苦力之上的人。

他喜歡別人對自己客氣有加的樣子。

因為,資金和目標確定後,技工就成為(盜墓)現場的主角。

被抓的風險雖然時時存在,可是幹完一單活就拿錢的誘惑足以令他鋌而走險。

老籍是個另類的「支鍋」老闆,他與眾不同的地方就是從來不去盜墓現場和文物市場。

一個墓找定後,他會請最好的技工,給出最好的價錢,然後自己便悄無聲息地躲在家裡等候消息。

除了新換的小靈通,一鍋人根本找不到他的蹤影。

但是,他還是栽了。

公安人員恰好在交接文物的當口收網,就是長著鐵嘴鋼牙也辨不出個清白。

正應了那句話,狐狸再狡猾也鬥不過好獵手。

苦笑過後他露出一點真誠。

「支鍋」的活兒得有章法。

沒有鍋,你就是有糧也吃不到嘴裡,所以支鍋人首先得有錢。

找線索是支鍋人的首要任務,有了確切目標後要請「掌眼」幫助驗收,然後馬不停蹄地選好技工和民工。

選中的人既要安全可靠,又要幹活穩妥,還得懂得道兒上的規矩。

所以,只能去道兒上找。

價錢也至關重要,大墓有大墓的價錢,小墓有小墓的行市,清代墓與漢代墓肯定不同。

還有「生坑」(沒被盜過的墓)、「熟坑」(曾經被盜過的墓),吃水(出水)、不吃水等等差異。

採買器材和炸藥也是支鍋職責,炸藥是國家明令禁止的違禁品,所以還得去道兒上求。

僅憑這一點,就足以使千百個老籍們離不開這個「道兒」上的道兒。

一單活幹完,無論這一「坑」出貨(文物)還是沒出貨,價值高與低,「支鍋」都得向合作者支付事先談好的價錢。

「如果人家一看東西好不給你了怎麼辦?」我提出疑問。

「不會。

行有行規,除非他不想在圈子裡混了。

」老籍眼睛裡閃著凌厲的光。

後來聽說,如果誰違反了遊戲規則,報復性的舉報就會把蓄謀已久的交易變成一次毀滅性的警察抓小偷遊戲。

與牽牛三人不同的是,吳平不是道兒上的人。

雖然已經服刑三年,看得出,他至今未能從被抓時的懊悔中解脫出來。

都說盜墓發財快,只有盜過才知道江湖險惡,他的話中透著無奈,也閃爍一絲玄機。

「早知道判得這麼重,你就是打死我也不去盜墓呀。

」吳平的開場白足以引起聽者的同情。

「村裡打井時挖出些磚瓦片,全村人都去看了。

後來聽說挖到了寶貝,大人小孩就都帶著傢伙什一起去挖。

」吳平中了頭彩,挖到一個帶花的飯碗,有人說是清代的,也有人說是明代的。

第二天,方圓數里就傳開了,吳平的碗值100萬。

吳平一家既高興又害怕,連夜湊錢送他到西安去賣碗。

滿以為這下圓了發財的夢,誰知碗沒賣成卻遭遇了一場劫難。

在文物市場,攤販和老闆們有的說碗是假的,有的嘲笑他開出的50萬天價是痴人說夢,其間,只有一個人悄悄對他說:1萬元我收。

吳平賭氣回到旅店,上趟廁所的工夫,放在客房裡的行李就被人翻了個七零八落,幸虧他把碗纏在了身上。

被捕後吳平才知道,那隻碗是國家二級文物,他開的價貼譜。

否則為何判他十年?!想不通的是,文物在他手上時怎麼就不值錢?

販者無疆

盜墓產業鏈

穿過蜿蜒狹窄的胡同,來到西安市著名的文物市場八仙庵,尚未跨進標誌性的牌樓,一幅紅紅火火的景象就躍然眼前。

賣古玩的人充斥了每一個房間仍嫌不夠,院子裡所有的空地上都布滿了攤販,好像是一個商販們自己的聚會。

客人只能在他們的縫隙中緩慢穿行,腳下若不小心就有可能踩到地上的「文物」

從前這裡是個道觀,因為出了一個傳奇的跛子算命先生而著名,香火很旺。

不到十年的時間,文物商販們就把它變成了一個與北京潘家園古玩市場齊名的文物市場。

表面上這裡熙熙熙攘攘,熱鬧非凡,從早上9點到下午5點。

可你很快就發現,偌大一個市場並沒有幾樁像樣的生意成交。

但買賣不賺錢幹嘛那麼起勁兒地擺攤、開店呢?地下文物的流通,這裡的中間商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

一位店老闆賭氣般的的話語似乎有些耐人尋味:別看來的人多,沒有幾個懂貨的,上來就摸假的,你說我能給他真東西看嗎?!看來,懂貨的人並不常來,真正的古董也不是誰來都能看。

據說,這裡完成了全國地下出土文物20%以上的初次上市交易,這應該是八仙庵里不言自明的公開秘密。

在販賣文物的環節中,中間商是最小的老闆,而在連接盜墓的環節上,他們又是最大的老闆。

奧妙就在這小與大之間。

白廣城就是這樣一個忽大忽小的老闆。

在監獄大牆裡,能訪問到白廣城這樣擁有店鋪的坐商,實屬不易。

遠離犯罪現場,與盜墓者若明若暗的關係,都使他們擁有了更多洗白自己的機會。

所以,他們能夠理直氣壯地說:「英雄不論出身,古董不問出處,國家博物館也是按照這個潛規則收購文物的。

「 別看我在文物市場開著一家小小的店面,充其量只是一個二道販子(中間商),掙大錢的是上面的大老闆。

」他自嘲說。

像大多數犯人一樣他一臉無辜地否認犯罪事實,聲稱自己不該受此重罰。

他的辯護詞是:「我只是借錢給一個朋友,並不知道朋友拿錢去做了什麼。

」針對這樣的說法,公安局刑偵八處大隊長韓清龍一語道破天機:(為了保證貨源)一般的文物販子(中間商),手裡都控制著幾個「施工隊」(以「腿子」為首的盜墓群體),他們有的長期包養「掌眼」為自己尋找古墓;有的與一些專業盜墓的「支鍋」小老闆們保持著穩固的合作關係。

一個被包養的「掌眼」月薪可以達到萬元以上,而有經驗的「腿子」發現一個墓坑也就只能得到幾百元或千元。

不管這些人的錢是多是少,這筆錢都出自中間商老闆的腰包。

職業盜墓人穆子證實說,目標找准後,「施工隊」由「掌眼」或「腿子」帶隊前往盜掘。

盜掘的前期資金由老闆(文物販子)預付,美其名曰「借」。

挖出的文物悉數歸老闆(文物販子)。

勞務費是事先講好的,無論出土文物價值多少,說好的價錢不能變。

很清楚,在這種運作模式里,文物販子實際上就是暗地裡出錢給盜墓者「支鍋」的老闆。

北京的潘家園和西安的八仙庵是全國兩個著名的古玩市場,但完成的卻是兩個不同階段的使命。

八仙庵主營地下出土文物初次上市的交易,潘家園則側重三、四級市場的倒手交易。

按照接近盜墓者一端價格低,遠離盜墓者一端價格高的原則,西安的出土文物賣價低於北京和上海。

白廣城說,一件雕有朱雀白虎的四神漢代瓦當,拿在當地農民手裡時,中間商的買價是幾十元到幾千元,而到了中間商手裡(二級市場)就能賣到幾萬元,再轉到北京、上海大老闆手中時(三、四級市場),身價可以漲到十幾萬。

又如一件錯金器,從農民手上收來時只有30元,而倒過幾手後就賣到了幾百萬。

一手地下文物,無論在誰手上都是一塊燙手的山芋,它像一顆定時炸彈,隨時都可能暴露剛剛完成的盜掘。

所以,文物到手後,「支鍋」老闆最關心的就是儘快找到安全穩妥、又出手大方的買家,這樣才能保證一干人馬的安全。

走私出境是他們慣常的做法,其好處一是隱秘,二是快捷。

產業鏈帶來的快捷究竟能快到什麼程度呢?白廣城描述說:「盜出的好東西(文物)一小時就能出手;三天的時間可以通過二次倒手文物出境;如果是一條龍不倒手的話,兩天到達境外。

」只需兩三天的時間,文物順利出關,盜墓者就可以永遠逍遙法外。

文物出境的路是暢通的,一條通過廣州、深圳海關;另一條是先將出土文物匯集到河南、陝西、甘肅的幾個內陸文物集散地,之後取道香港、台灣再次集散,運往世界各地。

出關的辦法很多,有個人夾帶、快件郵運、貨櫃夾藏,大批量多品種走私時,還貼上「出口藝術品」、「展覽品」的標籤掩人耳目。

這些神通廣大的文物走私者是誰?如何能在公安人員的眼皮底下將違法的活動重複了一次又一次?我希望白廣城也能給出一個明白的答案。

他婉轉地回答:北京、上海、廣州都有,說白了也是一些中間商,其實在他們上面還有更大的老闆。

只要有錢賺,再遠的地方,再大的物件都不是障礙。

一批已經回歸的文物支持了白廣城的說法。

1996年,英國警方在海關查扣了一批走私的中國文物,這批在最終在1998年回歸祖國的文物數量多達3000多件。

這些從商代至明清時期,跨越3500年時空的珍奇國寶,足夠創建一個小博物館。

令老闆們傷神的是,近年來突飛猛進的盜掘速度帶來的文物價格貶值。

白廣城舉例說,由於出土的「東西」太多太快,一些品種的貶值相當驚人。

例如,一件漢陽陵的裸體陶俑,國內原來可以賣到15萬元,如今兩三百元就搞定了,境外價格也由原來的幾十萬美元跌落到六七百美元。

那麼,究竟多少盜墓人口才會帶來這麼大的市場波動呢?白廣城的回答令人吃驚又不置可否:「中國目前有10萬盜墓大軍,平均每天有1000件地下文物問世。

據海關總署監管司官員披露,十年中,僅深圳、廣州海關就查獲走私文物5萬件,這個數字是在對出境貨物5%的抽查中發現的,按照這個比例換算,我國每年走私出境的文物數量驚人。

可悲的是,這個龐大的數字比白廣城提出的盜墓產量還要高出三分之一。

水深水淺

坐在五星級飯店拍賣會上,誰都不會去聯想,眼前精美絕倫、身價不菲的文物,與鑽在漆黑盜洞裡灰頭土臉的盜墓賊有什麼關係。

但是,譁眾取寵也好,匪夷所思也好,這種關係卻切切實實地存在著。

一個國際市場的平台,給中國古墓盜掘和文物交易提供了全球化土壤。

產業鏈就像一架龐大的機器,把散落在世界各地分散的盜墓活動,組合成強大有序的生產運動。

800億美元的年交易額,有賴於從產到銷每一個環節的順暢自如。

人們不禁要問,指揮與操縱這架機器的究竟是些什麼人?

「大老闆。

」職業盜墓人穆子的回答與白廣城一樣,「在監獄的大牆裡,你永遠別想找到他們。

」他隨即補充說。

穆子是道兒上的「大哥」,二十多年的盜掘經歷,塑造了他強健果敢的外表。

他研讀過《洛陽縣誌》關於家鄉夢津、東關、白馬寺一帶居民十戶有九戶盜墓、一家三代盜墓的歷史;能夠如數家珍地歷數各朝各代珍奇文物的特點;知道「生在蘇杭,葬在北邙」的古人時尚之風;古墓與河流的關係……,也敢理直氣壯地吶喊:「說我們是盜墓賊,我不服!」但是,從「苦力」到「支鍋」,雖然身份和地位不斷改變,卻始終無法進入真正的老闆行列。

每年秋冬兩季,數以萬計的農民離開家鄉,加入到中國歷史上最波瀾壯闊的盜墓大軍中。

這支遷延了960萬平方公里的隊伍里,有自發盜掘的農民、由老闆控制的施工隊性質的鬆散群體、專業盜墓人、擁有資金的盜墓組織者,「十萬之眾」的說法絕不是空穴來風。

但是,收入卻遠遠無法達到地下出土文物最終交易額的百分之一。

在盜與販之間橫著一條常人難以逾越的鴻溝,這就是產業鏈上責任分工的原則,同時也是利益分配的原則。

20世紀末,在美國紐約舉辦的國際亞洲文化節上,比利時籍的中國文物商吉斯爾·柯羅斯將一顆精美絕倫的漢代青銅鎏金樹(又稱搖錢樹)以250萬美金的價格,出售給紐約億萬富翁里昂·布雷克。

經專家驗證,這棵搖錢樹系重慶巫山地區非正常出土文物。

文物販子坦言,一手收購價頂多十幾萬人民幣。

地下文物在進入合法化商業渠道之前,都有過一段光怪陸離、長達半年或一年以上的旅行生活。

這種旅行不僅只是出入海關、二次集散,還包括在行行色色的大小老闆們之間的週遊,用行話來說就是「倒手」。

倒手是文物商販們大變魔術、規避法律風險的秘笈法寶,千萬不要小看了它。

在盜墓產業鏈上,風險最大的是基層盜墓群體,其次是最接近盜墓者的初級市場老闆,因為他們離犯罪現場和犯罪證據最為接近。

無論是在盜掘還是運輸途中案件被偵破,公安人員順藤摸瓜時,證據鏈條上最先鎖住的就是這部分人群。

因此,只有通過頻繁的倒手,才能抹去地下文物身上所攜帶的犯罪印記。

老闆們的分工也十分明確,二手市場的老闆消息最靈通,他們看家的本事就是眼快、腿快、耳朵靈,所以往往能夠在第一時間獲得盜墓的信息。

擁有資金和關係也是他們的優勢,否則,文物到手怎麼那麼快就運到了境外?但是,由於背負的風險較大,這一群體的組織結構基本處於鬆散狀態。

三、四級市場老闆大多聚集在北京、上海、廣州這些大城市,他們不是有著文物報關的本領,就是有著更深的背景和能力。

文物倒手到這個階段,身上攜帶的盜掘證據鏈已經斷裂,即使留有一點蛛絲馬跡也無礙大局。

所以,老闆們基本上已是安全無憂。

造假便成為這一級老闆閒暇時的神來之筆。

開辦工藝品廠便是這奇思妙想的結果,一方面可以合理合法地向國內外運送所謂的「工藝品」,另一方面也為文物造假撐起了一把遮陽傘,的確是個絕妙的主意。

於是,這很快就成為文物販子們的另一條生財之道。

假貨分兩種,明碼標識的仿製品和以假亂真的假文物。

當仿製品充斥市場時,真真假假的遊戲往往欺騙性更大。

這大概也是民間收藏者手中80%為贗品的原由之一吧。

再經過一、兩輪的倒手後,「洗白」的文物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見到幕後的大老闆了。

走到這一級的文物基本不再攜帶風險,擁有它的大老闆可以風光地擁有支配權。

一切似乎都漸入佳境,只是文物在這裡僅僅成為文物,它所攜帶的學術意義也隨著離開原址而一併消失。

穆子說,盜墓就像一個承包工程,販賣文物如同一場魔術遊戲,工程是實實在在做出來的,魔術卻是真真假假編排出來的。

所以,他崇拜那些頭腦睿智的大老闆。

那麼,大老闆們又是誰呢?國際文物學會的一則統計令他們露出端倪。

目前,全球文物收藏量達到萬件以上的文物商大約有3000人左右。

這些不同國籍的大老闆們控制著一個複雜而緊密的文物交易網絡。

各個國家盜掘出的地下文物,經過四五道文物販子的倒手最終到達他們手中,隨後,這些文物進入合法的商業渠道,拍賣、轉手、升值。

大老闆的能量究竟有多大?廣州海關破獲的一樁大規模走私案,讓我們見識了他們在此行業的號召力。

某外貿公司代理的一批瓷器報關時,海關工作人員發現,報關單上填寫的「一般貿易」塗改為「展覽品」,發票單據上也沒有加蓋文物管理部門的公章,於是決定開箱檢查。

檢查的結果觸目驚心,在普通花瓶和瓷器中夾雜著大量的地下出土文物,有陶俑、象牙鎖、彩釉碗、漢代空心墓磚等,數量高達近千件。

此案牽出的五名文物販子被抓捕後,香港市場的文物行情一時間竟報復性上揚。

據業內人士透露,一單貨物的被扣,對這些大老闆們的影響其實並不算大,一個走私環節的瓦解,對某條盜墓鏈的打擊才是致命的。

遺憾的是,這種情況出現的幾率少之又少,大老闆們往往同時培植十幾個下線,這場變幻魔術的遊戲也絕不會只有幾個玩兒家。

伴隨著經濟的發展與國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中國已經從一個純粹的古文物供給國變成重要的消費國。

名人富豪們動輒幾百萬元爭購一件文物的故事常常令文物商們津津樂道;文物的投資功能和避稅功能被炒作者們無休止地放大;眾多媒體報導的推波助瀾,這些都使地下文物遭遇了空前的關注。

盜墓產業化發展正以最快的速度吞噬著我國的地下文物,並且在擴大內需的呼聲下,迅速地把觸角伸向全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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