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路花語⑰｜舒敏：浩劫起於斯坦因

　　編者按：本期繼續推出「絲路花語」第17集《浩劫起於斯坦因》。

1907年，中國歷史上最慘痛的一場文化浩劫開始了。

英國人馬爾克·奧萊爾·斯坦因（Marc Aurel Stein），是第一個攜走敦煌文物的外國人。

從1900年到1907年的7年間，王圓籙封閉了藏經洞，不許任何人靠近，除一些官員拿走部分經卷外，散失的經卷很少。

但是，在敦煌莫高窟發現珍貴文物的消息還是不脛而走，而且越傳越神秘。

浩劫起於斯坦因

偷盜者斯坦因

1907年，中國歷史上最慘痛的一場文化浩劫開始了。

英國人馬爾克·奧萊爾·斯坦因（Marc Aurel Stein），是第一個攜走敦煌文物的外國人。

從1900年到1907年的7年間，王圓籙封閉了藏經洞，不許任何人靠近，除一些官員拿走部分經卷外，散失的經卷很少。

但是，在敦煌莫高窟發現珍貴文物的消息還是不脛而走，而且越傳越神秘。

1907年3月，正在新疆一帶進行探險活動的斯坦因，他當時的主要目標是神秘的樓蘭古城。

但是，在斯文·赫定之後，樓蘭遺址中的歷史文物已經所剩無幾。

偶然間，斯坦因和他的中國助手蔣孝琬到敦煌補充給養時，在宴席間汪宗翰出示了他從藏經洞獲得的《敦煌縣誌》，並講了發現藏經洞的經過。

斯坦因馬上意識到這是十分有價值的歷史文物，他大喜過望，迅速趕往敦煌莫高窟。

在莫高窟斯坦因想了很多辦法接近王圓籙，但是王圓籙認定這個外國人不懷好心，避而不見，弄得斯坦因束手無策。

後來，斯坦因打聽到王圓籙非常崇拜玄奘法師，於是把自己裝扮成玄奘的忠實信徒，欺騙王道士說他是沿著唐玄奘西天取經的路來的。

斯坦因的探險精神和共同的宗教信仰，加之王圓籙此時太需要資金完成他修整莫高窟的宏願，終於給了斯坦因可乘之機。

第一次，斯坦因只用了極少的白銀，就從王道士手中換取了大量的寫經、文書和藝術品。

當斯坦因離開莫高窟時，僅經卷文書就裝滿了24箱，精美的絹畫和刺繡藝術品等文物又裝了5大箱。

後經清理，卷文完整的有7000件，殘缺的6000卷，還有一大批其他珍貴的文物。

1914年斯坦因第二次來到敦煌，又以500兩白銀的「捐獻」，從王圓籙手中換去570部漢文寫卷，裝滿了5大箱。

這些卷子是王圓籙專門收集的，均為完整的長卷，價值連城。

敦煌的極其珍貴的文物又一次堂而皇之的被運到了英國。

中國古代文化的高度決定了它的占有者的高度。

斯坦因掠走的這些財富使他獲得了夢寐以求的地位和榮譽，享受到英國政府的爵士封號、獲得牛津和劍橋兩所大學的博士學位和英國皇家地理學會金質獎章，使他成為「中亞考古學上的巨人」。

　　

只有一件文物精品逃過法國人伯希和的眼睛

伯希和在敦煌藏經洞挑揀文書

法國人保羅·伯希和（Paul Pelliot），年僅22歲時就是法蘭西遠東學院漢語教授，是世界上公認的語言學家、中國學家、中亞考古學家。

正是這個伯希和,繼斯坦因之後，使敦煌莫高窟藏經洞經受了滅頂之災。

1906年，伯希和率領法國中亞考察隊，於 8月底抵達我國的喀什即古疏勒。

這個考察隊只有3個人，除伯希和外，還有路易斯·瓦揚（Louis Vaillant）,輔佐伯希和進行自然史和地理學研究，另一位是查爾斯·努埃特(Charles Nouette)，擔任測量員和攝影師。

伯希和先是在喀什附近和龜茲一帶考察，幾個月之後，考察隊到烏魯木齊修整期間，伯希和獲得了一個極其秘密的重要情報。

一位清朝流放的宗室成員告知了伯希和在敦煌莫高窟發現藏經洞的消息，並且讓伯希和目睹了一件敦煌寫本，伯希和一眼就看出這是公元8世紀的唐代寫本，他驚喜萬分，立即率隊日夜兼程趕往敦煌。

1908年2月，伯希和到達莫高窟。

比之斯坦因，伯希和是更勝一籌，因為伯希和是個天才的語言學家，尤其對中國古老的文化情有獨鍾。

他不但精通古漢語，而且對梵語、蒙古語、藏語、回鶻語、龜茲語、突厥語、波斯語等多種語言莫不通曉。

這對於他研究亞洲文化，尤其是此行目的十分明確地要掠奪中國的古代文物，有著得天獨厚的條件。

伯希和憑藉一口流利的漢語，經過多次與王圓籙周旋，以500兩白銀的捐助，取得了王圓籙的信任，終於實現了他的目的。

3月3日，王圓籙領著伯希和進到秘藏萬卷經文的藏經洞。

伯希和是第一個進入藏經洞的外國人，之前的斯坦因也只是在洞外窺視而已，並沒有能進入洞室。

伯希和被面前堆放著的稀世珍寶震驚了。

當時洞中寫本總數大約在15000到20000件之間。

伯希和在藏經洞秉燭三周，以每天翻檢1000件左右的速度，將所有寫本都過了一遍，甚至連難以計數的寫本殘片也未放過，由於伯希和精通古漢語，所以他挑選的卷子，非常珍貴，保存和研究價值極高。

1930年，在海牙的一次演講中，伯希和不無得意地說，在20000個卷子中，他只後悔看漏了一個卷子，只有一件文物精品逃過他的眼睛。

這個卷子可能是指羅振玉在《國學叢刊》第二卷上發表的摩尼教經卷。

至此，藏經洞中最有價值的寫本共六千多件，被伯希和席捲而去。

用我國一位敦煌學者的話說，「一位第一流的學者挑走了第一流的文物」。

1908年10月這批無比珍貴的文物運到北京，又經北京運往法國巴黎，1909年10月24日到達巴黎。

應該承認，作為一位傑出的學者，伯希和對敦煌文物進行了大量的研究整理，他對莫高窟的洞窟首次進行了編號，他和攝影師在洞窟中拍攝了大量的壁畫、彩塑照片，識別記錄了壁畫中由各種文字寫成的榜題，最早為敦煌寫本進行詳細的編目和編號……1920年到1926年間，伯希和出版了六卷本的《敦煌石窟》大型畫冊，後又陸續出版了研究論文集。

這些大量、複雜的工作，對敦煌學的產生、研究奠定了基礎。

當年伯希和運抵法國的敦煌文物完整無損的保存了下來，也充分反映了作為學者的伯希和對人類遺產的高度重視。

雖然如此，我同意一位著名的敦煌學家的觀點，伯希和將我國的大量文物劫往法國，使中國永遠損失了這批珍貴的文物，在這一點上，嚴重傷害了中華民族的感情，中國人民不會原諒伯希和的這種強盜行徑！

浩劫愈演愈烈　　

俄國人鄂登堡率考察隊來到敦煌莫高窟

浩劫並沒有因此結束，反而愈演愈烈。

由於敦煌當地的官紳無人認識藏經洞內這些文物的價值，腐敗的清政府也沒有對其進行應有的保護，致使敦煌莫高窟在斯坦因、伯希和之後，又遭遇了日本人、俄國人、美國人的多次破壞性的劫掠，使藏經洞內價值連城的寶物所剩無幾，對中國文化造成了難以估量的損失。

日本人對中國西部的文化窺視由來已久，1908年至1911年先後有兩批日本人打著追溯宗教淵源和進行考古探索的幌子來到西域。

日本人桔瑞超和野村榮三郎從敦煌的藏經洞中同樣以極少的銀兩騙取了六百多份經卷。

1914年至1915年，俄國人鄂登堡率考察隊來到敦煌莫高窟，不僅劫掠了大批敦煌寫本，還粗暴的割走了第263窟的多塊精美敦煌壁畫帶回俄國。

1921年，在蘇俄國內戰爭中，數百名戰敗的白俄官兵逃竄到莫高窟，這些士兵在莫高窟肆意毀壞文物，在壁畫上任意塗抹、刻畫，在洞窟內挖坑埋灶，生火做飯，致使大批壁畫被火燎煙燻，破壞慘重。

值得一提的是，當年伯希和的助手努哀脫在莫高窟拍攝了數百幅黑白照片，後來出版了一部六卷本的藝術畫冊。

敦煌文化與藝術遭到嚴重的破壞後，努哀脫的藝術畫冊則成為被毀文物唯一保留下來的形象資料，彌足珍貴。

1924年，美國人華爾納受哈佛大學福格藝術博物館的委託，漂洋過海來到莫高窟，以極少的銀兩買通王道士，更多的是公然的搶劫。

華爾納用一種特殊的化學溶劑剝蝕了12幅精美壁畫，連同一尊唐代精美的彩塑一併運回哈佛，使小小的福格博物館一舉身價倍增，赫然出現在東方學學術成就名錄上。

1925年，嘗到了甜頭的華爾納再次組織了一個規模龐大的遠征隊，興沖衝來到中國。

沒想到此時的敦煌老鄉已經覺醒，認識到外國侵略者的嘴臉，一年前歡迎他的那些人，憤怒地將他置於監控和包圍之中。

華爾納只好悻悻而逃，萬分遺憾的溜回美國。

史學大師陳寅恪因此而浩嘆：「敦煌者，吾國學術之傷心史也！」

伯希和展覽引起的震驚　

1909年8月，伯希和在北京逗留期間，於8月中旬將他騙取到的一箱敦煌寫本精品在北京進行裝裱，之後，公然在六國飯店進行展覽。

當伯希和用流利的漢語進行演講的時候，在場的中國學者大驚不已。

當時我國宋版書已寥寥無幾，忽然一下子，從一個外國人手裡，從中國偏遠的敦煌，竟然出現了從未見過的大量六朝隋唐古寫本，如此之豐富的珍貴文物竟然落在一個外國人之手，這消息震動了整個北京的學術界。

任何一個熱血的中國人，任何一個有正義感的學者都會感到是一種奇恥大辱。

學人的文化良知和強烈的文化責任感、民族自尊心，使他們奮不顧身地投入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文化大搶救活動。

很快，以著名學者羅振玉為首，李盛鐸、毛慶藩、劉廷琛等人聯名上書學部，請求清政府保護劫後殘留下來的六千多卷敦煌遺書。

在學者們的再三請求下，清政府終於下令將洞內所剩經卷全部火速解送北京。

1910年秋天，經過長時間艱難曲折的長途跋涉，藏經洞所剩的寶藏終於押運到京。

羅振玉立即組織人力迅速進行了清理登記，編號造冊，然後由學部移交給京師圖書館嚴密收藏。

如果伯希和不舉辦這個展覽，抑或羅振玉等人對這些珍貴的文物漠然處之，沒有強烈請求清政府加以保護，恐怕連劫餘的經卷也會在國人全不知情的情況下蕩然無存。

由於腐敗的清政府缺乏對文化文物應有的高度重視和相應的保護措施，致使國寶一損再損，永無歸日。

倒是我們的學者能夠秉承學人的良知和強烈的文化責任感，奮不顧身的進行搶救的行為令人感嘆。

舒敏，原名李淑敏。

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北京作家協會會員，北京文藝學會副會長、秘書長，副研究員。

長期從事文學創作和文學理論的研究。

主要著作有：《大漠暢想》《西域密碼：失落的文明》《所羅門王的禮物——舒敏作品選》《愛的遠行》《百年文藝學》《散文百家百篇鑑賞》等，以及小說、散文、報告文學和理論文章，共計100餘萬字。

文藝隨筆《「狼」來了真好》入選《中學生千字議論文讀本》。

部分文章被《新華文摘》《文摘報》等報刊和書籍轉載，並多次獲獎。

　　絲路花語①|舒敏：輝煌與悲壯的大西北

　　絲路花語②|舒敏：絲綢之路起源考與三條古道

　　絲路花語③|舒敏：《穆天子傳》和《伏羲女媧交尾圖》

　　絲路花語④|舒敏：凱撒大帝的絲綢情結詩人岑參的帳單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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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絲路花語⑩|舒敏：神秘的樓蘭古城與古老的羅布泊文化

　　絲路花語⑪| 舒敏： 樓蘭古城消失之謎與樓蘭地區帶來的困惑

　　絲路花語⑫| 舒敏：樓蘭古城，一把鐵鏟引發的發現

絲路花語⑬| 舒敏：絲綢之路上的重鎮——喀什

　　絲路花語⑭| 舒敏：大巴扎與高台民居

絲路花語⑮|舒敏：絲綢之路上的藝術明珠——敦煌

　　絲路花語⑯│舒敏：藏經洞與王圓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