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雞起舞杏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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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雞報曉,四海昇平。
丁酉年將至,生肖雞的形象越來越多地活躍在人們的視線中。
雞在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內涵再次被重溫——
它是「五德之禽」:頭戴冠者,文也;足傅距者,武也;敵在前敢斗者,勇也;見食相呼者,仁也;守夜不失時者,信也。
雞鳴,也成為召喚光明、催人奮進的勵志之聲。
它是民俗中的神物:雞王鎮宅、祠鬼神皆以雄雞……古老的自然崇拜中,雞具有無上的神力和辟邪致吉的功能,從而通過祭祀、禳祝、釁禮作用於民眾的精神世界和日常生活。
它是禮樂制度的一羽:「巽為雞,亦為號令」。
樹金雞於長竿,成為頒布赦詔時的儀仗、帝王發號施令的象徵。
「金雞忽放赦,大辟得寬賒」。
從此,雞在文人墨客的筆下,不再單單是身披華彩、瞋目含火的鬥士,作為光明的使者,亦帶來了無數人生的柳暗花明……
為迎接丁酉年的到來,本刊特約請學者分別圍繞中西藝術中與雞相關的藝術創造撰文,以期於生肖文化之外為讀者打開另一扇窗口——在中外迥然不同的藝術圖景中,激醒對中外文化異同的敏感度與鑑別力,於人類文化創造的共通性和差異性中,更加清楚地洞悉中國文化的特質。
——編者
2017丁酉年,正值雞年。
談到雞,人們總會想起「聞雞起舞」這個古代比喻志士奮發之情的典故。
古人所以清晨聞雞鳴而早起,是因為古代農業社會一般人缺乏可用的計時器,便習以雄雞報曉的啼鳴,作為一天開始的標誌。
先秦時期,連開啟城門,也是以雞鳴為依據。
雄雞除了每天黎明即高聲啼鳴,還有一個習性就是當一雞先鳴,立即群起效仿,諸家眾雞齊鳴。
這又引出「雞鳴狗盜」的故事。
據《史記·孟嘗君列傳》載:先秦時,齊孟嘗君由秦逃回,夜半至函谷關,「關法雞鳴而出客」,幸而孟嘗君的門客中有一人會學雞鳴,那位門客大聲學雞鳴,時雖夜半,但群雞仍隨之。
守關人聽到群雞齊鳴,依規開門出客,孟嘗君得以在追兵到達前逃離秦國。
也是因為一雞先鳴、眾雞隨鳴,古人衍生出關於「天雞」的神話——認為天將破曉時第一個啼叫的是神奇的天雞,它生活在桃都山上。
據《太平御覽》引《玄中記》曰,「東南有桃都山,上有大樹名曰桃都,枝相去三千里。
上有天雞。
日初出照此木,天雞即鳴,天下雞皆隨之鳴」。
在漢代文物中,便可以看到桃都樹的形貌。
河南濟源泗澗溝西漢晚期墓中,曾出土有一株釉陶樹,主幹修直,側旁橫生九枝,枝端有上翹的花葉,並分別塑有飛鳥、猴子和蟬等。
主幹頂端塑一立雞,高冠,長頸斂翅,挺胸傲立,似引頸欲鳴。
郭沫若先生曾據《玄中記》,將該樹定為「桃都」,而傲立樹端的雄雞,正是世間眾雞隨其朝鳴的「天雞」。
「雞鳴將旦,為人起居」。
古人不但認為雞鳴為一天之首,還認為「雞日」是一年之首,將大年正月初一定為「雞日」。
據《荊楚歲時記》記載:「正月一日,是三元之日也,謂之端月。
雞鳴而起。
先於庭前爆竹,以辟山臊惡鬼。
貼畫雞,或斲鏤五采及土雞於戶上。
」雞的形象,在這裡是被用於吉祥祈福及辟除不祥的。
除神奇的「天雞」以外,在古代封建社會有些人還盼望「金雞」的出現,那是牢獄裡的囚犯和他們的家屬。
因為唐宋時皇帝大赦時要樹立「雞竿」。
「金雞赦禮」約始於後涼時期,是古代帝王大赦天下的一種形式。
據《新唐書·百官志》記述,大赦之日所樹金雞,「竿長七丈,有雞高四尺,黃金飾首,銜絳幡長七尺,承以彩盤」。
故李白有「我愁遠謫夜郎去,何日金雞放赦回」的詩句。
在中國古代,還取雞的形貌製成祭祀時用的盛酒「禮器」,稱「雞彝」(亦可寫為「雞夷」)。
但是在考古發掘獲得的商周青銅禮器中,雖多鳥獸形尊,卻未見作雄雞形貌的。
不過考古學者鄒衡認為,史前時期遺址中出土的陶鬹,就是最早的「雞彝」。
史前陶鬹質地多紅陶或黑陶,在山東地區的大汶口文化和龍山文化遺存中出土數量較多。
鬹體下部是鼎立的三隻豐滿的袋足,上承帶直頸的鬹口,頸後有鋬,口前伸出尖形的長流。
整體看來,其造型正似一隻伸喙引頸仰天長鳴的雄雞,或即夏商時「雞彝」的前身。
此後,經過眾多世紀,在中國古代文物中才又出現了以雄雞造型製作的器物,就是六朝時期流行於世的「雞首壺」或稱「天雞壺」。
六朝時期,江南青瓷製作日趨繁盛,釉色瑩碧,受人喜愛。
其中盛酒漿的瓷壺,開始採用雄雞造型。
如出土於南京象山東晉王氏墓的「青瓷雞首壺」,壺流塑成高冠的雞首,雞嘴處開圓孔即為流口。
與之對應,北方的北朝墓葬中,也隨葬雞首壺,但裝飾繁縟,壺鋬上飾有螭首,且有的雞首僅是裝飾,有的連口都沒有。
其中最華美的一件,當屬出自太原北齊東安王婁睿墓的「青釉龍柄雞首壺」。
陶瓷質的雞首壺,一直沿用到隋朝統一全國以後,在陝西西安發掘的隋大業四年(公元608年)埋葬的九歲小女孩李靜訓墓中出土過一件「白瓷雞首壺」,釉色潔白,雙系螭柄,雞首高冠圓目,張口欲鳴,全壺僅高26.5厘米,造型小巧清秀,是這類文物中的佳品。
而這個小女孩墓中能夠隨葬大量精美的遺物,是因為她的身份特殊——她是隋文帝楊堅的女兒(北周宣帝的皇后)的外孫女。
在中國古代,人們如此喜好關於雞的傳說和以雞造型的藝術品,原因應是人類進入農業社會以後,雞成為農家畜養的最重要的家禽。
中國古代養雞的歷史,至少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時代。
例如河北武安磁山遺址、河南新鄭裴李崗遺址等處,都有雞的遺骸出土,表明家雞在黃河流域馴化的年代,可以早到公元前6000年左右。
這也是目前已知的國內外最早的養雞的紀錄。
稍後,在中原地區的仰韶文化和龍山文化的遺址中,大都有家雞遺骸出土,表明家雞的飼養日趨普遍。
在江南的新石器時代遺存中,雖然少見雞骨,但是出現有最早的表現家雞體態的雕塑作品。
湖北天門石河鎮鄧家塆遺址出土的小型動物陶塑中,以雞的造型多見,形體雖小,但輪廓鮮明,突出了家雞高冠短喙的特徵,頗具神采。
到了青銅時代,商周時期已將雞列為「六畜」之一,反映出這種家禽與人們日常生活日趨緊密的聯繫。
古人還利用雄雞好鬥的習性,開展「鬥雞」遊戲。
帶有博彩性質的「鬥雞」,在中國古代頗為盛行,從先秦直到唐宋,從帝王到庶民,都極受喜愛。
曹魏時期,鬥雞盛行。
據《鄴都故事》記載,魏明帝太和年間曾專門築有「鬥雞台」。
許多文人如劉楨、應瑒等都寫有鬥雞詩。
曹植所寫《鬥雞》詩,還被收入《曹植集》,並列為全書第一卷首篇,詩中生動描述了鬥雞的雄姿:「群雄正翕赫,雙翹自飛揚。
揮羽邀清風,悍目發朱光。
觜落輕毛散,嚴距往往傷。
長鳴入青雲,扇翼獨翱翔。
願蒙狸膏助,常得擅此場。
」因此在古代的圖像文物中,也可以尋到鬥雞的身影。
在四川省德陽黃滸鎮蔣家坪出土的一件漢代畫像磚上,畫面下方左側有一高冠長尾的雄雞,挺胸翹尾,趾爪銳利,描繪的應是專供博戲的「鬥雞」。
在唐章懷太子李賢墓的壁畫中,有一位黃衫綠裙的高髻侍女,懷抱一隻高冠修尾的雄雞,它也是一隻「鬥雞」,可算是一幅生動的風俗畫。
更多的以雞為題材的古代文物,是在墓葬中出土的模擬家雞的陶制或木雕模型,從漢至唐,這種在墓內隨葬俑群中放置家雞模型的習俗經久不衰。
漢墓中的家雞模型造型寫實,肖形而生動,以陶質為主,也常見木雕作品,還可以看到家雞模型與雞塒和雞桀(棲雞的木架)結合放置的例子。
到六朝時期,江南青瓷生產繁榮,墓內隨葬的家雞模型隨之改以青瓷製作,更常常製成雞塒的模型。
隋唐墓中,仍保持隨葬家雞模型的習俗,質料以陶瓷為主,有時採取群雞造型。
同時在隋唐墓中還有另一種以雞造型的藝術品,就是十二時俑中的酉雞,塑成雄雞首人身的造型,身著袍服,或坐或立。
昂首伸頸的雄雞,與同列的猴、兔等生肖相比,顯得傲然脫俗,與眾不同。
除了在墓葬的隨葬俑群中放置家雞模型外,在墓室的壁畫中也常可以看到雞的形影。
特別是漢魏時期的墓室壁畫,常有描繪莊園的畫面,在莊園畜養的家畜家禽中,自然少不了家雞。
特別是在甘肅嘉峪關魏晉墓的畫磚中,有許多描繪家雞的生動畫面:有的是描繪豐收揚場的畫面,常可見到圍繞谷堆啄食散落穀粒的雞群;也有專門描繪雞群的畫面,在一隻趾高氣揚的雄雞引領下,成群的雌雞隨之行進,組成一個歡樂的大家庭。
這些被畜養的家雞,最終的命運是成為莊園主人盤中的佳肴,所以畫磚中也有表現女侍殺雞煺毛的場景,頗具生活情趣。
「一唱雄雞天下白」。
雞給人們帶來的是晨光般的希望。
又由於「雞」「吉」諧音,故中國民俗視雞為「吉」。
在此,謹祝雞年大吉。
而為了中國夢,我們更須「聞雞起舞」,奮發前行。
(作者為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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