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骨河北|行吟路上——故郡遺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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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過了。

不知不覺,這個無「雪」的冬天就從石家莊溜走了,又一個新春到了。

臘八前一天,石家莊見到了入冬以來第一場能在地上看到白色的雪。

只這樣一場雪,總讓人覺著不夠「冬天」。

沒有雪的冬天,北方少了許多意趣。

也不盡然,倘若讀讀古,缺少了的意趣或可就與春天一同回歸了。

故郡是行唐縣一個村莊,靠近大沙河。

這個默默無聞的村莊,很少有人注意。

聽人說起它,注意它,也是最近。

因為一直以來的一個習慣,但凡心中感佩的先生去世,總要把他的著作找出來溫習,那天找出來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06年印的王學泰先生的《中國飲食文化史》,不知怎麼,一下就翻到書中的一幅圖,圖的標註是:陝西省綏德縣發現的鳥蓋瓠形壺。

綏德讓人想起「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這句在陝北流傳甚廣的話,陝北則讓人想到中山國,據說中山國立國前,其祖先,也就是北方的戎狄族群,即是從陝北高原穿越太行山進入河北平原。

壺的年代沒有標明,不過這把瓠形壺倒使人立刻聯想到另一把壺,一把與之極為相似的出土於行唐故郡遺址的瓠形壺。

行唐故郡遺址,一個讓人同樣感到陌生的名字,其所處位置,在故郡村北。

它的「前世今生」,此前人們一無所知。

十年前,第三次全國文物普查,它似乎非常近地接近過出現在公眾視野的機會,可非常遺憾,這次普查在它南邊發現了獨羊崗遺址,卻與它擦肩而過,河北省文物局編撰的「河北省第三次全國文物普查重要新發現」「古代遺址及墓葬」卷中,未收錄它。

銅敦(行唐故郡遺址出土)

改變發生在2015年,種種機緣,這年開始了針對它的考古發掘,歷時兩年,「已發掘7000平方米,清理東周墓葬36座、車馬坑7座、水井50眼、灰坑420座、窯2座、灶2座,出土銅、金、玉、陶、蚌、骨角器上千件,初步認定為春秋晚期至戰國前期北方戎、狄族群的貴族墓地和戰國前期居住址」。

負責行唐故郡遺址考古發掘的張春長研究員稱,行唐故郡遺址發掘填補了冀中地區同期考古空白,為研究戎狄族群華夏化與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的形成,提供了極為珍貴的資料。

更早些,行唐故郡遺址入選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學論壇「2017年中國考古六大新發現」。

這是件叫人欣慰的事,這意味著遺址的意義和價值獲得考古界認可,也意味著它在歷史進程中的地位得到初步確認,它極可能與中山國歷史上的「顧」關係密切。

但人們似乎更應該問問:為什麼當初故郡遺址未能入相關部門法眼?沒有任何保護級別,又名不見經傳,為什麼反而被盜掘者率先盯上?為什麼盜掘者總能走到考古發掘前頭動手?

詩人毛劍賓和作家張志軍都是行唐人,也是行唐故郡遺址考古發掘前,最早關注它,並為之奔走的人,每每講起遺址遭到的盜掘和破壞,憤怒和痛心溢於言表。

至少自2014年起他們就在為遺址的保護向相關部門呼籲,他們說,對於故郡遺址,相關部門還有更多的事應做,該做。

河北境內,古遺址很多,走訪過的,規模大的,有趙王城、燕下都、中山古城遺址、鄴城遺址,規模小些的,更多,位列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名單,考察過的,有冀州故城址、肅寧武垣故城址、獻縣樂城故城址、清河貝州城遺址、大名府故城遺址、磁縣講武城址、高邑房子城址、趙縣宋子故城址、元氏故城遺址、順平子城遺址、蔚縣代王城址、沽源九連城城址、平泉會州城遺址……

隆堯柏人故城址尚能在地面見到殘跡,堯山城址則已深埋地下。

相近的,著名的巨鹿故城在地面也早看不到任何「蹤跡」。

還有一些,它們隱約於文獻中,現實中卻難以對號入座,譬如春秋時期的左人城和中人城,大致圈定在唐縣境內,考古證明,唐縣境內古城址有是有,但哪座是左人城,哪座是中人城,難以確定,村名地名,又有長古城、西南京……誰又敢說它與左人城和中人城無關?

取得準確的歷史信息,往往只有通過考古。

沒有上世紀70年代的考古發現,中山王國還會包圍在神秘之中。

元中都的發現,也是藉助上世紀90年代的考古發掘,否則,今天它還是充滿荒誕傳說的白城子。

行唐故郡遺址,理應帶給人們更多珍貴的啟示和思考。

綿綿瓜瓞

平山崔氏壁畫墓。

兩個月前,微信上和河北省中山國文化研究會張志平會長聊起河北崔氏的話題。

引起這個話題的,是滹沱河南岸的平山王母村新發現的崔氏壁畫墓。

當時對這座壁畫墓人們知之甚少。

進一步了解是看到一些文字材料和圖片之後。

河北已發現的壁畫墓,從時代遠近說,廣為人知的有望都所藥村東漢壁畫墓、安平逯家莊東漢壁畫墓、磁縣北朝壁畫墓、曲陽五代王處直壁畫墓、井陘柿莊宋金壁畫墓、宣化下八里遼代壁畫墓……其中的望都和宣化兩座壁畫墓,我有機會進去參觀過。

2016年至2017年,對王母村西這座晚唐時期的壁畫墓進行搶救性考古發掘,發現墓內東西壁有兩組壁畫,分別為侍女備茶圖、備酒圖,北壁的通屏大尺寸水墨山水畫最為「奇觀」,據說「是我國目前發現最早的一幅」,「對探究水墨山水畫的形成過程和佛教對民間喪葬習俗影響的研究具有重要意義」。

這座壁畫墓吸引人的當然不僅僅是這幅水墨山水畫,墓主人崔氏更是讓人產生極大興趣,537字的「太原郡崔氏夫人墓銘」告訴人們墓主人是南宮縣令霍方瑾的母親,出身於「博陵崔氏」。

漢代起,河北一直綿綿著幾個名門大族,這幾個名門大族,可謂人才輩出,在歷史上貢獻頗多。

我們張口數出來的,盧氏出過盧植、盧照鄰、盧仝……高氏出過高允、高歡、高適……李氏,唐朝趙郡出過李嶠、李陽冰、李華、李吉甫、李德裕,清朝高陽出過李霨、李鴻藻……張氏,南皮出過張之萬、張之洞,豐潤出過張佩綸、張人駿……

河北崔氏,更引人注目,自漢至唐,有三大支:安平崔,以東漢崔駰、崔瑗為代表;清河崔,以魏晉南北朝的崔宏、崔浩為代表;博陵崔,以唐朝的崔行功、崔湜、崔護為代表。

崔行功,一說鹿泉人,一說井陘人,雖非平山人,卻容易使人想到平山。

崔氏在平山,據說今天仍枝葉繁茂,屬於大姓。

但它在平山的繁衍生息,在北朝甚至更早就已經開始了。

在滹沱河北岸,上三汲村南,發現的北齊崔昂墓,以及在滹沱河北岸,西嶽村北,發現的隋唐崔仲方家族墓地,就是證明。

一個家族綿延數百年而不絕,其中奧秘是什麼?

其內在動力又來自哪裡?

新春讀古記

古驛道,新發現

太子城遺址出土的「宮」字長方形磚。

二十多天前,河北省文物研究所2017年考古業務匯報會間隙,第一次聽河北省文物局文物處賈金標副處長提到太子城遺址,他說,遼金時期,這個城址處在古驛道邊,應該有意思,值得寫。

太子城遺址西距崇禮縣城二十公里,四面環山,南、北各有一河流自東向西繞城而過後在城西匯合西流。

關於太子城當地有兩個傳說:一說「城為秦築,以居太子扶蘇者」,還隱約現出太子城匾額;一說太子城是唐朝武則天為兒子避暑建造,城外有演武亭和教場等配套設施,另有銀倉在太子城南邊的營岔村,東邊的棋盤梁村是當年下棋納涼之所,西邊的轉枝蓮村是當年傳遞聖旨進行聯絡的地方,更遠點的馬丈子村當年是圈馬用的馬柵子,頭道營、二道營和三道營村當年是兵營。

太子城遺址此前出土過遼代時期的長頸壺、大長方磚、鐵蒺藜等器物,文物部門登記在冊。

2017年的考古發現,確認它為一座平面為長方形的城址,總面積十四萬平方米,新出土的「尚食局」款白釉瓷器、戳印「內」「宮」「官」字長方形磚及銅鎏金小龍頭飾件,透露出它的等級不可等閒視之,應帶有皇家性質。

斷代上,有人斷為金代中後期,「約金世宗、金章宗時期」,與早先傳說的秦朝和唐朝沒有任何關聯。

崇禮我是去過的,且不止一次,那年從張北元中都遺址轉沽源九連城遺址,一路考察,從沽源下壩時,過樺皮嶺,眺望秦長城和北魏長城,經十一號、五號、三號,半路與攝影家許寶寬先生會合,到崇禮縣城。

我知道這條線路也是一條古道。

那時太子城還是一個無人問津的山村,沒想到它原來的面貌,有一天被考古人的探鏟一層層揭開,把它與遼金時期的古驛路聯繫起來。

遼金時期,京城都不是唯一的。

遼朝有過五「京」,金朝有過七「京」,即便是其後的元朝,也有元大都、元中都和元上都。

元人周伯琦「扈從詩前後序」稱:大抵兩都相望,不滿千里,往來者有四道焉,曰驛路,曰東路二,曰西路。

宋朝人使遼或使金,如經今天的北京繼續北上,拜見在壩上草原遊獵或辦公的遼帝或金帝,往返經承德或張家口。

入元,元帝經常往返於兩都間,過張家口的線路更為繁忙,中統二年,公元1261年,王惲「開平紀行」說:三月十三日甲戌,「至定邊城憩焉,蓋金所築故城也。

是夜,宿黑崖子,距青麓九十里」,此處的「定邊城」,指的很可能是太子城嗎?

儘管,「各種跡象表明該城址為一處金代皇室行宮遺址」,這種結論是初步的,但太子城足以引起對古驛道新的遐想。

(統籌/執筆 燕趙都市報記者 劉學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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