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則斌：一對見證愛情的銀帶鉤

長毋相忘

我們之間

常常想念著對方

不要因為距離和時間

將我們的感情忘卻

《如果國寶會說話》第二季播出後，再次掀起國寶熱。

其中一件見證愛情的銀帶鉤，引起了很多觀眾的關注。

我們採訪了出土銀帶鉤墓地的考古發掘領隊——南京博物院考古研究所副所長李則斌，讓他為大家解讀「長毋相忘銘合符銀帶鉤」背後的故事。

南京博物院考古研究所副所長李則斌

大雲山漢墓出土合符銀帶鉤

大雲山漢墓

2009年1月，一夥盜墓賊在大雲山頂部挖掘古墓，連喪四條人命，驚動了當地政府和文物部門，於是，2009年上半年開始，考古工作者對大雲山漢墓進行搶救性發掘，而負責這次考古發掘的領隊正是李則斌。

李則斌介紹，「儘管受盜掘和近年來開山採石的嚴重破壞，但陵園總體布局仍然十分清晰。

陵園平面近似正方形，每邊長490米。

東西南北四面均築有陵牆，東牆中段較為完整，地表之上尚有長約150米的牆體保存較好，其餘三面陵牆大多僅剩夯土牆基。

」

陵園內共發現3座主墓、11座陪葬墓、2座車馬陪葬坑、2座兵器陪葬坑，出土玉棺、金縷玉衣等在內的大量漆器、銅器、金銀器、玉器等各類文物10000餘件。

其中，主墓均分布於陵園南部，陪葬墓均分布於陵園北部，車馬陪葬坑位於陵園南部，兵器陪葬坑分布於陵園北側，緊靠陵牆。

整體布局排列有序，嚴謹規整。

就是在其中的12號墓M12中，出土了「長毋相忘銘合符銀帶鉤」。

出土的銀帶鉤鉤體為龍首形，鉤身錯金，圖案為流暢的圓渦形雲氣紋。

整器左右可分開，一側的凸榫嵌入另一側的凹槽之內，雙方便牢固合體，一方面可擔負帶鉤的功能，另一方面也象徵著完美的結合,象徵著始終相依、不離不棄。

凸面陽文、凹面陰文，銘「長毋相忘」四字，寓意「永遠不要忘記彼此」。

鉤鈕底部使用不同金屬鑄造出三個同心圓，寓意「永結同心」。

很明顯，「長毋相忘銘合符銀帶鉤」是一件愛情信物，那它又象徵著誰的愛情故事呢？

據李則斌介紹，從考古發掘和整個陵區墓葬排列來看，是圍繞一座大墓排列的高等級墓園。

12號墓僅是墓園中第三等級的陪葬墓，規格並不高。

整個陵園中規模最大、等級最高的墓葬是主墓1號墓M1。

據李則斌介紹說：「一號墓的主人就是當時統治這一地區的諸侯王」。

那麼，12號墓和1號墓M1是不是存在著某種聯繫呢？「長毋相忘銘合符銀帶鉤」是不是和兩位墓主人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呢？

1號墓M1

M1位於陵園東南部，發掘前地表留有大型封土堆，由於受近年開山採石取土的破壞，封土形制已無法了解。

封土頂端因大規模盜掘坍塌形成一個大型水塘。

M1平面呈「中」字形，墓室與墓道的墓壁每向下5米均向內收縮，白墓口向下到墓底共形成四層台面。

墓底平面不甚規整。

南北均為斜坡形墓道，北墓道被開山採石破壞。

M1墓室結構為黃腸題湊，包括外迴廊、題湊、前室、中迴廊、內迴廊、內槨、外棺、內棺等部分。

儘管受到早期盜墓影響，但墓室內還是出土了陶器、銅器、金銀器、玉器、漆木器等大量精美文物8000餘件(套)。

墓主人的身份

那麼，M1的主人又是誰呢？李則斌介紹，「經過查閱文獻，從西漢時期墓葬所屬地先後分封的諸侯國得知，大雲山先後屬於劉賈荊國、劉濞吳國、劉非劉建江都國。

」由於墓葬中先後出土了刻有「江都宦者容一升重三斤」銘文銅燈與「江都宦者沐盤十七年授邸」銘文銀盤，表明這些隨葬品當為江都國時期的手工製品。

如此，作為早於江都國存在的荊國劉賈與吳國劉濞首先被排除，墓主人只可能與江都王有關，即墓主人為劉非、劉建父子。

其次，「從M1中出土的廿七年二月南工官延年大奴固造」紀年的100餘件文物。

綜合文獻記載與考古發掘，確定了大雲山一號墓的墓主人當為第一代江都王劉非，大雲山漢墓為西漢江都王劉非的陵園。

M1出土的銅燈銘文拓片

M1出土銀器銘文摹本

M1耳杯外底銘文摹本

李則斌介紹說，「劉非是漢景帝的第五個兒子，亦是後來的漢武帝的同父異母兄弟。

15歲就當了將軍，攻打吳軍。

吳軍戰敗後，被封王至江都，管理以前的吳國，包括江蘇安徽的淮河南部、浙江紹興、江西一帶，並因戰功獲得了天子賜予的旌旗。

」劉非墓出土中了很多很重的兵器，說明劉非力氣很大，極有可能是型男一枚。

劉非，15歲就有了軍功，有了封地，還有顏值，妥妥的高富帥啊。

李則斌說：「其他的墓呢，我們最後的研究，有兩座主墓，其中的8號墓的規模跟1號墓差不多大，我們確定是王后，一號墓邊上的2號墓的規模也很大，但是不如1號墓大 ，但是裡面出土了金縷玉衣，然後我們就確定小一點主墓應該是他的兩個王后，這在歷史上是沒有記載的」。

江都王劉非與淳于嬰兒的愛情

確定了陵園1號墓的墓主人，那麼12號墓的主人是誰呢？通過對周圍墓葬人骨的鑑定，推斷這一系列的墓葬都應為女性墓葬，所以應為劉非陪葬的嬪妃。

而長毋相忘銘合符銀帶鉤，出土於12號墓墓主人的腰間。

那麼，她與江都王劉非又有著怎樣的關係呢？是他與劉非之間的愛情信物，亦或只是她單相思呢？

據李則斌介紹，在墓葬M12中，出土了一枚雙面印章，這揭開了帶鉤主人的面紗，「印章的一面是嬪妃的名號『妾勝適』，另外一面是姓名，複姓『淳于』，名叫『嬰兒』。

這種名字用在女人的姓名上，大概意思是，女孩長的比較白，皮膚比較好，像嬰兒的皮膚一樣又白又嫩。

此前在戰國的墓里也曾經發現過」。

印章「妾勝適」面

印章「淳于嬰兒」面

12號墓，也就是「淳于嬰兒」的墓，是第三等級的墓葬。

漢代嬪妃的墓葬共分4個等級。

也就是說，「淳于嬰兒」的身份並不高。

但在其他的嬪妃墓中並沒有發現象徵權利的印章，單單「淳于嬰兒」的墓中有。

這在很大程度上說明，「淳于嬰兒」的地位還是很高的，江都王劉非十分喜歡、至少曾經十分喜歡這個女子，給了她很多特權，會替王處理一些諸如文書方面的事情。

「一般來說，古代男子稱臣，女子稱妾。

但是我們通過對大雲山幾座陪葬墓的發掘發現，不是什麼人都可以稱臣。

比如說，皇帝的大臣可以稱臣，皇帝的女人才可以稱妾。

」。

李則斌接著介紹說。

「『妾勝適印』發現的不多，但是可以找到很多印證的東西」。

帶鉤，就是古人所系腰帶的掛鈎。

古代帶鉤首先是實用品，其次是裝飾品，主要用來結帶之用。

男子、女子都會用到，對於男子來說，有那麼點皮帶扣的感覺；對於女子來說，起到大衣上帶子打個結的作用，是必不可少的貼身之物。

若是分開，一人一半，此帶鉤就失去了它的實用性，沒有時時刻刻必須佩帶的需要了。

故此，江都王和「淳于嬰兒」相愛，卻只有其中一方擁有此定情信物，是合理的。

除此之外，在江都王陵園的其他墓葬中也出土有帶鉤。

9號妃嬪陪葬墓中出土的一件虎形金帶鉤，也可左右分開，鉤身為虎形，蹲伏狀，四肢強健有力，眼耳口鼻刻畫清晰，虎尾向後卷翹呈鳧首鉤，並刻有雙眼，腹下飾一圓鈕，極具藝術想像力。

但刻有文字的僅此一件。

如今，在南京博物院，長毋相忘銘合符銀帶鉤也成為了博物館的「明星文物」，博物館圍繞這件銀帶鉤開發了系列的文創，有吊墜、膠帶、成套文具等，這件兩千年前的愛情故事也隨著文創被更多的人知道。

長毋相忘銀飾

仿照「長毋相忘銘合符銀帶鉤」所做，可以當作吊墜，配上紅繩繫於脖間，可一分為二，分開後可看到內側刻有「長毋相忘」的小篆字樣，一面是陽文，一面是陰文，二鉤相聚，嚴絲合縫。

長毋相忘系列文具：鉛筆、卡套

長毋相忘紙膠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