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口萬件出水文物僅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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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傳說,明末清初張獻忠兵敗四川,曾「江中沉銀」。

「石牛對石鼓,金銀萬萬五,誰人識得破,買盡成都府。

」這首世世代代在四川彭山岷江流域流傳的歌謠,是對這個巨額寶藏最形象的描述。

但「江口沉銀」是否真的存在,具體地點在哪兒,卻一直沒有明確說法。

就在今年3月20日,四川彭山江口沉銀遺址水下考古隊對外宣布,1月開始的「江口沉銀」水下考古工作取得重大進展,出水文物超10000件,直接證明張獻忠「江口沉銀」的歷史傳說絕非虛言。

百年謎團

神秘古鎮幾百年來流傳著藏寶傳說

江口是岷江流域的一個重要的水運碼頭,是千里「下岷江」的第二發源地。

在這座處在北緯30度線上的神秘古鎮,幾百年來流傳著一個藏寶的傳說。

據史料記載,張獻忠(1606-1647年),陝西延安人,崇禎三年(1630年)在米脂起義,是與李自成齊名的明末農民起義軍領袖。

通過沿途劫掠富豪,維持軍隊物資的運轉,也積累了大量的財富。

1644年率部攻破成都,建立大西國政權。

1646年,張獻忠順岷江南下轉移財物,遭明朝參將楊展伏擊,戰敗船沉,大量財物沉於江底。

據《蜀難紀行》記載,「張獻忠部隊從水路出川時,由於銀兩太多,木船載不下,於是張獻忠命令工匠做了許多木頭的夾槽,把銀錠放在裡面,讓其漂流而下。

但遭到阻擊後,江船阻塞了江道,所以大部分銀兩沉入江中。

『累億萬,載盈百艘』。

200多年前,清政府就曾垂涎於這筆寶藏,組織了一次大規模打撈行動。

據《彭山縣誌》記載,「乾隆五十九年(1794年)冬,漁者於江口河中獲刀鞘一具,轉報總督孫士毅,派員赴江口打撈數日,獲銀萬兩並珠玉器等物」。

可見當時他們確實收穫不少寶物。

「江口沉銀」考古項目組領隊、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水下考古中心主任劉志岩告訴南都記者,「當年江口之戰發生之後,當時的明朝參將楊展就是用矛向河裡面扎,因為當時記載銀錠都是藏在木鞘裡面的,他們希望能把木鞘戳上來」。

此後,不斷有歷史記載關於寶藏的下落,但一直都沒有明確說法,人們對於江口沉銀是否真的存在、具體地點在哪兒,充滿著無限的好奇和想像,甚至在全國多個地方,都曾被認為是張獻忠「沉銀」地點。

而近年來,在岷江彭山江口段河道施工過程中,陸續發現一些與張獻忠有關的文物,為破解歷史之謎提供了線索。

2005年4月20日,彭山進行跨江引水工程。

在江口鎮岷江河道內施工過程中,距地表2.5米左右處挖出一圓木,從中散落7件銀錠,被施工民工撿走。

出土銀錠由木筒包裹,與史料記載的張獻忠「木槽夾銀」說法吻合。

2011年,在河道施工過程中,彭山江口地區再次出水大量文物,包括銘刻年號的金冊、銀錠及「西王賞功」金幣、銀幣等,文物出水地點也與文獻記載張獻忠「江口沉銀」地點一致。

那幾年,江口沉銀遺址也曾一度遭到盜寶者的偷挖。

2013年下半年,當地公安局巡查人員發現個別區域有盜挖跡象。

2014年初,警方獲取線索,有人用專業潛水設備夜間潛入遺址區域,盜挖文物高價倒賣。

此案也被公安部確立為督辦案件。

2016年4月,歷經兩年多,四川眉山警方輾轉十多個省市,行程十多萬公里,打掉盜掘倒賣江口沉銀文物團伙十個,抓獲犯罪嫌疑人70人,將本案涉及主要文物全部追回,共計千餘件,其中國家珍貴文物100件。

虎鈕永昌大元帥金印、金封冊、五十兩金錠等文物經相關部門鑑定為國家一級文物。

其實在2015年12月,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已召開江口沉銀遺址保護與考古研討會,經國內權威專家論證,該遺址極有可能為文獻記載的張獻忠船隊被伏擊地點。

2016年1月,四川省文化廳(四川省文物局)組織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國家文物局水下文化遺產保護中心、彭山區文物保護管理所,聯合向國家文物局提出對「江口沉銀遺址」進行考古發掘的申請。

2016年4月,國家文物局批准「江口沉銀遺址」的考古發掘。

2017年1月5日,彭山江口沉銀遺址水下考古發掘工作正式啟動。

傳說證實

確定江口為沉銀地點,出水文物過萬件

沉銀遺址位於眉山市彭山區江口鎮岷江河道內,保護範圍為東西各至河堤,南至岷江大橋,北至府河、南河交匯處,面積約100萬平方米。

本次考古工作初步劃定了1萬平方米的發掘區域,在河道內採取圍堰的方式,把江水抽干後,修建導流渠,開創了新型水下考古方式。

3月20日,四川彭山江口沉銀遺址水下考古隊對外宣布,「江口沉銀」水下考古工作取得重大進展,經過兩個多月發掘,已發掘出水文物超過10000件,實證確認張獻忠「江口沉銀」的歷史傳說。

這批出水的文物包括西王賞功金幣、銀幣、大順通寶銅幣、金冊、銀冊、銀錠,以及戒指、耳環、發簪等各類金銀首飾,尤其值得關注的是,還有鐵刀、鐵劍、鐵矛、鐵箭鏃等兵器。

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院長高大倫介紹,本次考古發掘是四川首次開展的水下考古發掘項目,也是中國考古界首次在內水區域開展圍堰考古。

考古專家介紹,本次出水文物數量之多、等級之高,種類之豐富,在全國都堪稱一項非常重大的考古成果,具有極高的科學、歷史、藝術價值,萬餘件出水文物對研究明代政治史、經濟史和軍事史等具有重要意義。

「之前關於張獻忠沉銀埋寶的傳說很多,大家也搞不清楚,一直是個歷史謎團。

張獻忠到底有沒有跟楊展打這一仗,也不清楚,關於張獻忠沉銀和埋寶的傳說,也不止彭山這一個地方。

」劉志岩告訴南都記者。

江口之戰在歷史上有很重要地位,劉志岩介紹,他們本次考古發掘首先就是要確定江口這個位置是不是當年張獻忠沉銀的地點。

「從目前發掘情況來看,我可以很肯定地回答,這就是張獻忠當年沉銀的地方。

」出水的文物很多都跟張獻忠有關,比如「木鞘藏銀」、西王賞功、大順通寶。

通過很多證據來綜合考量,通過科學的考古發掘,印證張獻忠江口沉銀的歷史傳說確實為真。

「通過此次發掘,基本確認張獻忠江口之戰的地點,出水的萬餘件文物是確認這一重大歷史事件最直接、最有力的證據。

把這個重大的歷史問題解決了,我們也感到很欣慰。

」劉志岩說。

這批財寶是張獻忠當年主動安排人沉下去,還是因為戰敗財寶被動沉下去,甚至還有一種說法是先因為戰敗被動沉銀,然後又返回去主動埋的。

目前文獻關於這段歷史的記載有多種說法,不確定哪種是真實的。

劉志岩告訴南都記者,從目前發掘情況來看,可以得出張獻忠並不是主動、有意沉銀,應該是被動沉銀。

「因為我們在發掘過程中,並沒有發現財寶特別集中埋藏的情況,也沒有發現寶物有被埋藏的痕跡。

「如果它是故意埋藏的話,在發掘過程中可以找到蛛絲馬跡,它會有一個坑啊,或者其他形式。

比如幾年前這塊遺址曾有部分被盜挖,那些盜洞可以通過考古發掘手段辨認出來,會有盜挖痕跡。

除此之外,我們在現場並沒有看到這種有意埋藏的任何跡象。

」劉志岩告訴南都記者,他們更傾向於論證張獻忠是因為戰敗被動沉銀。

3月16日,考古隊在發掘區域的最北端發現一塊相對完整的木鞘,這是本次發掘工作的一個重大收穫。

「這確實讓我們覺得很興奮也很激動,因為木鞘之前在2005年河道施工過程中挖到過一些殘的,裡面藏有銀錠,但是那時候這個木鞘完整樣子是什麼,我們不太清楚。

」劉志岩說。

關於「木鞘藏銀」清代文獻有記載,當時張獻忠就是通過木鞘轉運銀兩。

「這種木鞘就是一個木棒或者一根樹樁,被劈成兩半之後,把中間掏空,裡面裝入銀兩,然後在兩頭和中間,用銅片或鐵片把木鞘箍起來。

」這種運輸方式很方便,兩個人一抬就走了。

「見證一個傳說成為現實,當然是一個特別讓人激動的事情,我們在考古發掘現場出水完整的木鞘,跟文獻記載絲毫不差,同時也是證明這批出水文物與張獻忠有關的一個最直接證據。

」劉志岩告訴南都記者。

冰山一角?

未來發掘更加值得期待,或在當地建博物館

考古發掘現場很多出水的文物都比較小,如何確保不被漏選?劉志岩告訴南都記者,的確很多銀制東西比較小,像戒指、耳環,而且銀制文物和泥沙的顏色也比較像。

為確保文物的不流失,他們在發掘現場專門設置一個篩選區域,通過大型篩選機,機械上面裝有高壓水槍,先把泥沙沖一遍,再通過機器篩選,把大的和小的分開,然後再通過人工方式揀選。

每天,分揀員都要從大約幾十噸沙石中篩選文物,這樣可起到雙重保障作用。

同時,發掘中採用現代化的工作方法和最新的科技手段,前期通過金屬探測、磁法、電法和探地雷達等物探手段確定發掘區域,在重點區域安裝延時攝影,搭建整個遺址的考古數據管理系統等,保證考古工作科學、有效進行。

文物在被發掘出水之後如何進行保護工作?劉志岩告訴南都記者,文物出水之後,埋藏環境發生變化,原來是在江底,是比較濕潤、飽水的一個狀態,出水之後就沒有那麼濕潤,和空氣接觸之後空氣可能會對文物造成一定影響。

因此,在考古發掘現場專門配備有「文物移動醫院」,就是一輛隨時跟著考古專家移動的車,當現場考古隊員發現文物,會第一時間在車裡做及時保護。

「比如一些木頭、木鞘類文物,發掘出水之後會趕緊把它們泡在水裡,還原到它出水之前所處環境;比如一些鐵器,發掘出水之後會先做除銹,以減緩它氧化速度,從而避免文物受二次傷害。

現場及時處理之後,再把這些東西運到發掘現場附近實驗室,做進一步保護,駐地實驗室做不了的會運回成都,在更好的實驗室里做保護。

」劉志岩告訴南都記者。

在發掘平台上進行考古發掘工作的專業人員共20多個人,他們分成發掘組、測繪組和攝影組。

劉志岩告訴南都記者,發掘組負責遺址發掘,做田野工作。

攝影組負責拍照和攝像,記錄文物出水狀況,工地現場有兩個機位專門記錄整個發掘過程,第一是記錄文物位置和出水過程,第二是記錄發掘工作過程。

測繪組就是要對整個的遺址現場做一些測繪工作,包括整個遺址是什麼樣子,建立坐標地形圖,運用測繪儀器、測量儀器、定位儀器對遺址、文物進行準確定位。

當隊員發現文物時,測繪組還要對每一個發掘的文物出水位置進行精確定位,給它一個「身份證」,建立三維坐標。

高大倫介紹,目前僅是階段性的考古工作,江口沉銀地有幾公里長,開放式的岷江河道,分布面積超過100萬平方米,而此次發掘的面積僅為1萬平方米。

儘管出水文物數量巨大,但專家認為,目前的發現可能僅為「江口沉銀」的冰山一角,未來發掘更值得期待。

「考古發掘只有在枯水季才能進行,4月以後可能就不行了,加上今年汛期可能會提前,時間上非常緊迫。

」劉志岩告訴南都記者,汛期到來之後發掘工作可能要暫停一段時間,然後再申請下半年的考古發掘工作。

他還透露,近期他們將會邀請文物研究專家對這批出水的珍貴文物進行研究。

據了解,下一步,當地本著集約節約、共享資源原則,將在張獻忠沉銀遺址附近規劃建設博物館。

對話

「江口沉銀」考古項目領隊、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水下考古中心主任劉志岩:

尚未發現沉船跡象

或跟河流衝擊有關

南都:確定要進行「江口沉銀遺址」水下考古發掘時,你有什麼樣的規劃?

劉志岩:最開始接手這個工作時,整個人是比較迷茫,因為之前沒有過這種水下考古工作的經驗。

之前討論過,到底是應該潛水考古發掘還是做圍堰。

後來確定做圍堰,但是圍堰應該怎麼做,又是一個新的挑戰。

所以我們是在摸著石頭過河,一邊學習一邊總結經驗。

南都:就是心裡沒底?那什麼時候你覺得有信心了?

劉志岩:當發現水底真的有東西時,尤其是一些比較重要的發現,比如一些帶字的文物,能夠佐證這些東西是張獻忠的或者是他劫掠來的,很激動很高興,那時候感慨自己做的是對的,對自己的工作也是一種印證。

南都:你認為本次水下考古發掘最大難點是什麼?

劉志岩:因為這是四川省首次水下考古發掘,所以困難是有的,第一個困難就是如何解決水的問題,是潛到水下發掘,還是做圍堰。

另一個困難就是在發掘過程中發現的一些文物都比較小,像戒指、耳環,尤其是銀制的東西,它們和泥沙的顏色比較像,不容易分辨。

南都:最後方案確定做圍堰,是如何考慮和論證的?

劉志岩:我們最開始討論了兩個方案,第一是潛水做考古發掘,我們經過科學論證,發現如果潛水去發掘,可能效果不太好,一是岷江水比較急,不利於潛水,人下去之後站不住,會被沖走,二是岷江水的能見度不高,下去什麼也看不清楚,而且挖的範圍比較小,危險係數也更高。

所以我們就把這個方案否決了,最後選擇了第二個方案,就是做圍堰,創立一個比較理想的挖掘環境。

現在看來,效果還不錯,也比較利於這種大規模發掘。

南都:這次的發掘範圍是不是遺址的核心區域?

劉志岩:我們現在只發掘了1萬平米的區域面積,是不是核心區域還沒有一個肯定答案,有可能是核心區域,也有可能是核心區域的邊緣,也可能不是核心區域。

這隻有在接下來幾年的挖掘工作開展之後,通過對比才會有答案。

南都:目前發現的文物都處在水下什麼位置?

劉志岩:因為河床是一種基岩河床,各種紅砂岩、卵石、礫石在水的衝力作用下,就會被衝出一道一道的溝,形成一種沖刷槽的形態。

我們目前發掘出來的文物基本上都位於沖刷槽的底部。

南都: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沉船,未來你認為會不會出現?

劉志岩:現在我們沒有發現沉船跡象,可能跟河流衝擊有關係,它是被水沖得比較遠還是在哪個位置,到底是我們沒有找到還是因為它是木製船已腐朽找不到了,我們也希望通過未來的發掘把這些問題解決掉。

南都:聽說這次考古工作向全國公開招募志願者,他們主要從事什麼工作?

劉志岩:目前在工地上常駐志願者是四五個人,基本上以學生為主,他們一邊工作一邊學習,我們會安排他們做些輔助性工作,比如說攝影、資料記錄和整理,還有其他一些相關的新聞記錄。

南都:下一階段工作怎麼安排?未來還有哪些內容值得期待?

劉志岩:我們也希望通過未來的發掘,能把我們之前不能肯定的,需要進一步研究的問題解決掉。

我們在考古發掘之前可能會有些設計,希望能夠通過科學、正規的考古發掘來印證。

采寫:南都見習記者 王琦

(新華社、四川省委宣傳部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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