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古文化「三個一」之西侯度遺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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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城西侯度遺址火燒骨的發現,把中國古人類用火的歷史,推進到180萬年前。

根據對西侯度遺址的地質地貌、動物化石和文化遺物的相關學術研究,確立了西侯度遺址是目前中國境內已知最早的舊石器時代文化遺存之一,是我國乃至東亞地區最先發現的早更新世初期人類文化遺址……人類文明第一把聖火,就這樣從黃河岸邊開始燃起。

大河滔滔,中華文明的母親河在巍峨的巴顏喀拉山孕育而出,綿亘萬里,出崑崙、匯洮湟、傍大漠、驅流沙,浩浩湯湯,在晉陝峽谷中激盪而下,于山西南部急轉而東。

在黃河母親千里沃野、萬世豐饒的寬厚臂彎之中,中華文明從遠古而來,奏響了奔騰的序曲,揭開了不朽的篇章。

文明聖火,從黃河岸邊開始燃起

在我省南部芮城縣西北隅的中條山陽坡,一個叫作「西侯度」的小山村,黃河從西邊和南邊繞過。

上世紀60年代,一批孜孜以求、嚴謹細緻的考古工作者來到這裡,喚醒了那沉睡彌久的歷史記憶,並通過黃河岸邊遠古的印痕,在此重新梳理出古人類通向文明的榮光。

如今,站在西侯度村後的人疙瘩北坡眺望,這裡依然澗溝梁峁,東西數條。

在這個高出黃河河面170餘米的古老階地上,地層發育齊全、露出良好,成為觀察研究第四紀地質的理想地點。

1961年、1962年,由考古學家王建率領的考古隊,就在這裡先後進行了兩個年度的發掘,在距地表近70米的砂礫薄層和砂礫層之間的交錯砂層中出土了屬於早更新世初期的一大批古脊椎動物化石和若干石製品。

在這些出土的文化遺存和動物化石中,就包含有切割痕跡的鹿角、火燒骨。

之後,隨著研究的進一步推進,根據動物化石群判斷其地質時代為更新世早期,古地磁測定遺址年代為距今180萬年。

而西侯度遺址火燒骨的發現,把中國古人類用火的歷史,從50萬至70萬年前周口店北京猿人,又向前推進了110萬年,這在世界上也具有重大意義。

可以說,人類文明第一把聖火,就這樣從黃河岸邊開始燃起。

1978年由賈蘭坡、王建合著出版的《西侯度——山西更新世早期古文化遺址》一書對西侯度遺址的地質地貌、動物化石和文化遺物進行了詳盡系統的研究,確立了西侯度文化。

相關學術研究也確立了西侯度遺址是目前中國境內已知最早的舊石器時代文化遺存之一,是我國乃至東亞地區最先發現的早更新世初期人類文化遺址,也是迄今為止中國大陸發現的人類最早的家園。

西侯度之後,元謀人、藍田人以及泥河灣的東谷坨、小長梁等人類遺址或地點,不斷充實著中國早期人類演化的足跡,使得西侯度不再孤單。

朝去暮來,滄海桑田。

今天,我們依然可以近距離感受這份遠古的光耀。

在西侯度遺址文物管理所的陳列室內,玻璃櫥窗的展櫃中擺放著一些骨骼化石:巨河狸、劍齒象、山西披毛犀、長鼻三趾馬、三門馬……這些都是180萬年前的動物遺蹟。

據工作人員介紹,西侯度遺址出土有魚類化石,根據鯉鰓蓋骨判斷,這裡的鯉超過半米,說明當時這裡的水域比較寬闊。

研究人員從這些零星的考古發現中,結合地理歷史推證,180萬年前後,這裡是黃河岸邊或與黃河有關的湖泊邊。

那時的西侯度應該是草青林茂,湖水蕩漾,氣候溫潤,四季分明。

在這裡的草地上奔跑著古中國野牛、山西披毛犀、三門馬、步氏羚羊、納瑪象、李氏野豬、晉南麋鹿等動物,水中遊戲著各種魚類。

這樣優渥的自然環境,給遠古人類的繁衍生息提供了條件。

而西侯度遺址火燒骨、石器等人類活動痕跡的發現,也與當時適宜人類的自然條件互為印證,共同定格出一幀幀「人類演化場」的蛛絲馬跡,給予追尋者以動力、給予研探者以方向……

西侯度,離文明源頭最近的地方

電光石火,日月輪迴。

人猿相揖別,走過了600多萬年演化的歷程。

在這漫漫的歷史長河中,西侯度遺址所展現出的石製品、火燒骨等人類活動印記,恰如把180萬年前古人類的生存環境、生存能力等細節,一頁頁地展示於今人。

如今,回首古人類生存與智慧之火的長燃不熄,梳理人類身體機能進化、技術文化和社會關係等的進步與發展,才會一步步堅定地認識到——西侯度,恰恰站在離文明源頭最近的地方。

上世紀80年代之前,山西的舊石器考古工作在全國處在領先地位,陸續發現了丁村人、許家窯人等古人類化石和舊石器遺址。

山西大學歷史文化學院考古系主任李君教授認為:從西侯度、匼河到丁村遺址,它們的三棱大尖狀器、厚大尖狀器、砍砸器和石球等石器具,具有濃厚的地域特點,構成了三晉大地南部地區舊石器時代早期到中期具有典型特徵的文化系統。

年代在距今3萬至2萬年之間的峙峪遺址、下川遺址和柿子灘遺址,細石器文化非常發達,是研究中國北方地區舊石器文化晚期細石器起源和發展、農業起源的重要遺址。

在研究人類起源方面,丁村人和許家窯人是早期智人階段的代表,在人類演化史上、在世界古人類進化譜系中,均占有一席之地。

歷史如雕刻。

拂去遠古神話幻誕般的面紗,一幅幅基於考古成果還原的畫卷,道出了西侯度遺址在人類發展歷程中的意義。

在這幅浩瀚如煙的畫卷中,以黃河為主線貫穿起來的山西古人類活動遺蹟多姿多彩、成果豐碩,人類文化發展序列完整、脈絡清晰,共同構成了「東亞最早人類的腳踏地」。

恩格斯認為:火的使用,最終把人同動物界分開。

他把這種發現看作「人類歷史的開端」。

古籍中記載的燧人氏「鑽木取火,以化腥臊」,就是對那個時代有關火的反映。

沿著西侯度遺址映射出來的文明發展脈絡,人類以一系列開天闢地的創舉,昭告著自己與其他動物門類的截然不同。

不僅僅是狩獵、照明、熟化食物,還帶給人類刀耕火種、燒制陶器、冶鑄青銅器乃至鐵器;而在對大自然改造的潛移默化中,人類的腦量增加、體型增大、臼齒變小、腸胃縮小、體毛減退、樹棲能力消失;人類在智能、行為乃至社會結構上發生了重大改變,進而有力地促進了生產力的發展,形成了新的生產關係,整個社會面貌發生了根本性變化,引發了人類社會歷史上一次次影響深遠的重大變革。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關於西侯度的記憶,不知有多少在漫漫歲月中,被時間長河的隱隱濤聲淘得無影無蹤、沒入塵埃;唯有它給人類帶來的文明跨越,在伴隨人類的進步中,一路前行……

新發現,「人類演化場」之魅力所在

2005年,山西省考古研究所王益人研究員再次走進西侯度進行了50餘天發掘。

獲得石製品和動物化石標本1500餘件。

這次發掘從發掘方法到石製品打擊痕跡與自然碰撞的對比,以及原料環境、埋藏環境、河流流向、礫石層的來源和走向等許多考古學相關性信息的研究都取得了很大的突破,揭開了西侯度遺址這個存在了將近半個世紀的謎底。

新的材料表明:西侯度石製品雖然受到河流搬運埋藏的影響,但人類行為及其特徵毋庸置疑。

2007年至2008年,王益人、衛奇分別發表《遠古遺蹤》《西侯度石製品研究感悟》《關於西侯度問題的思考》等文章論述西侯度遺址研究中石製品的人工性質。

2010年起,王益人與南京師範大學沈冠軍教授、美國普渡大學達利爾·格蘭傑教授合作,就西侯度遺址絕對年代進行宇宙射線埋藏測年研究。

分別於2010年、2012年、2013年進行測年樣品的採集。

根據測年數據的初步分析結果,支持賈蘭坡、王建認為西侯度遺址大於180萬年的觀點。

2015年6月底,王益人、沈冠軍再赴西侯度進行地質考察和剖面觀測,進行小型剖面清理,在1960年發掘探方附近的文化地層中發現石製品、動物化石近10件。

7月5日至15日,應邀來訪的南非金山大學地理考古與環境研究學院凱薩琳·庫曼教授,一同觀察了西侯度遺址歷年出土的石製品,專家們對西侯度遺址的石製品取得了較為一致的認識,確認其為早期人類打制的石製品。

新的研究,新的發現,新的問題。

西侯度文明之火愈盛,留給後人的探究就愈加深奧、浩繁、緊迫。

而西侯度的魅力恰恰於此。

放眼西侯度遺址所處的地理位置與歷史文化遺存,其不可能是獨立存在的。

在位於黃河大轉彎處的「三門古湖」範圍內,其所在的中條山南麓至黃河的芮城風陵渡至下游的垣曲古城,甚至再往下的三門峽一帶的廣大地區是山西早更新世初期地層出露最好的地區。

上世紀60年代以來,在芮城、平陸、垣曲發現了許多舊石器時代早期遺址,還在垣曲古城發現4500萬年前的世紀曙猿化石。

因此,這裡很可能發現一個東非以外的另一個「人類演化場」,有待於進一步的考古調查與發掘。

而不遠處的黃河母親,正不舍晝夜地帶著從山西所蘊積的文明精粹,一瀉千里,奔入中州大地,在西侯度之後的歷史長卷中,濃墨重彩地掀起中華文明發展的狂濤巨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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