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母親·女將：婦好墓考古發掘四十周年再回首

編者按：2016年3月8日，「王后·母親·女將——紀念殷墟婦好墓考古發掘四十周年特展」在首都博物館開幕，共展出包括青銅器、玉石寶石器、骨器與陶器在內的411組件隨葬品，部分文物屬首次公開展出。

婦好墓(殷墟五號墓)位於河南安陽小屯村的西北地，1976年由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發掘，出土隨葬品1928件，是目前已發掘的唯一保存完整、能夠與甲骨文聯繫斷定墓主身份與墓葬年代的商代王室墓葬，在中國考古史與殷商史領域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婦好是商王武丁的王后，也是中國考古發現中最早的女將軍，她的事跡在殷墟甲骨卜辭中多有記載，而此墓葬的發掘進一步揭開了婦好的神秘面紗。

看點一：三個角色還原婦好

1976年殷墟婦好墓發掘現場 圖片來自網絡

在婦好墓出土帶有銘文的190件青銅禮器上，有109件鑄有「婦好」二字，而在殷墟出土的武丁期甲骨中，有關婦好的卜辭就有170、180條之多，由此可以確定殷墟五號墓墓主為婦好，廟號「妣辛」，逝世於武丁時期，墓葬年代約為公元前13世紀末期至公元前12世紀前期。

武丁是商王小乙之子，為商代第22位王，在位時間長達59年，正處於商朝發展的鼎盛期，史稱「高宗中興」。

據學者胡厚宜的考證，武丁王的妻子達64人之多，有婦妌、婦良、婦竹等人，而根據殷墟婦好墓考古報告顯示，武丁王的法定配偶有三人：妣戊、妣辛與妣癸，妣辛即為婦好。

與其他人相比，婦好的地位十分顯赫，這源於她所扮演的三個角色：「『一國之後』是她的社會角色;『王子公主的母親』是她的家庭角色;『巾幗英雄』是她的歷史角色」。

從發掘現場圖中能看出婦好墓壙為長方豎井型 圖片來自網絡

作為武丁王的配偶之一，婦好之子享有王位的繼承權。

那麼婦好的兒子是否繼承了王位呢?這還要從殷墟甲骨文中談起。

在武丁甲骨卜辭中，一位名叫「小王」或「王卩」的人曾反覆出現，而當時能稱為「王」的一般只有武丁王。

據考古學家曹定雲考證，「小王」應是武丁王位的繼承人，他的廟號為「己」。

在文獻記載中，武丁王的太子為嫡長子，名字叫孝己，因此小王和他應是同一人。

而武丁卜辭中曾有明確記載「卩」是婦好所生，可知婦好的兒子被立為太子。

婦好墓中出土的帶有「司母辛」銘文的器物即是其子為婦好所作的祭器。

此外，婦好與武丁王的密切關係還體現在商王曾多次為她舉行祀典活動，內容包括生育、吉凶與病夢等，這說明武丁王對婦好的關心程度很高。

除了王后與母親的角色外，婦好的歷史角色顯得更為與眾不同。

其一，婦好作為一名女將曾為武丁王徵集兵員、從事征戰，還被封在外地。

婦好徵集兵員之地名為龐，她參與了伐羌、伐土方、伐巴方、伐夷等戰爭，統帥侯告等著名將領，其最大規模的一次作戰帶領了三千人，因而被譽為考古發現的中國最早女將軍。

在武丁時期，為了加強對各國的控制，經常會把諸婦、諸子、功臣分封在外地，婦好即是其中一個。

在武丁時期的甲骨卜辭中就有問「婦好歸不歸」、「何時歸來」之語。

其二，婦好曾主持過一系列的祭祀典禮，類型包括禱祭先妣、驅除災害、祭祀神泉、賓祭等，且活動數量很多，這足以說明婦好是當時統治階級的重要成員。

婦好墓的形制呈長方豎井形，墓室填土約分為6層，其中第6層的隨葬器物最為豐富。

最終，考古學者在墓中共清理出隨葬品1928件，其中包括468件銅器、755件玉器、63件石器、564件骨器、11件陶器、15件蚌器與5件象牙器。

此外，還有2件紅螺、1件阿拉伯綬貝以及6820餘個貨貝。

並且青銅禮器絕大多數鑄有銘文，個別玉、石器上亦有刻文，這是商代晚期大中型墓葬中最完整的一批資料。

這些隨葬品有的是婦好生前的自作之器與飾物、有的是王室成員與母族為她作的祭器，還有一些是來自方國的貢品。

而在婦好墓眾多的隨葬品中，青銅器與玉器最能代表殷墟文化的發展水平，同時也再現出婦好所經歷的政治生活與日常生活。

婦好夔鋬象牙杯 高30.5厘米

左為夔形頭骨笄 右為鳥形頭骨笄

看點二：青銅禮器與武器還原婦好的政治生活

在遙遠的商代，「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即祭祀與征戰，因此禮器與武器在形制、規模等方面的情況是殷商禮制的重要體現。

婦好墓出土的青銅器按照用途大致分為禮器、樂器、工具、生活用具、武器、馬器、藝術品與雜器八類。

其中禮器與武器最多，它們的總和超過了總數量的73%，這證實了婦好不單單是一國之後，她與國之大事也有著緊密的聯繫。

婦好青銅方尊高43厘米，口長35.5厘米，寬33厘米 河南博物院藏

司母辛方鼎高80.5厘米，長64厘米，寬47.6厘米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藏

具體來講，婦好墓出土的青銅禮器有炊煮器、食器、酒器與水器四類，數量約占總數的44.8%，且半數以上鑄有「婦好」或「好」的銘文，它們多是成對或是數件成組的。

這些禮器品類較全，形制多樣，其中出現了很多大型重器與造型新穎的器物，有一些甚至是前所未見的。

曾參與本次挖掘的考古學家鄭振香表示，婦好銘文的銅禮器是一個比較完整的禮器群，大概是婦好生前主持祭祀時用的一套禮器。

因此，這個頗具規模的禮器群也展示出婦好曾經主持過祭祀典禮的經歷。

婦好方斝高67.6厘米，口徑25.6×23.2厘米 河南博物院藏

司母辛四足觥 通高36厘米，通長46.5厘米 河南博物院藏

在這些禮器中婦好三聯甗(yǎn)、婦好偶方彝、婦好鴞尊等最具代表性。

婦好三聯甗為蒸食器，形制極為特殊，是商代青銅器中僅見的。

它由長方形承甑(zèng)器和三件大圓甑組成，甑上均有「婦好」銘文。

出土時案面有絲織物殘痕，腹足部有煙燒痕跡，可見是當時的實用器。

婦好偶方彝為大型的容酒器，是殷墟青銅禮器中的代表作。

形似兩件方彝的聯體，蓋像是四阿式屋頂，7個排列整齊的方槽宛如屋櫞，應是仿造當時的大型宮殿建築而制。

婦好鴞尊是盛酒器，形體呈貓頭鷹狀，器身布滿縟麗紋飾，是商器中的精品。

鴞尊「兩耳與腦後器蓋的龍形、鳥形捉手皆用分鑄插接的方法鑄成，器身下部利用兩足與尾翅形成三點平衡，既達到工藝上的美觀效果，又實現作為酒器的實用性」，這種分鑄鉚接的方法也體現出當時鑄造技術的高超工藝。

婦好三聯甗 通高68厘米，長103.7厘米，寬27厘米 圖片來自網絡

婦好偶方彝 通高60厘米，口長88.2厘米，口寬17.5厘米，重71千克

婦好鴞尊 高45.9厘米，口長16.4厘米 河南博物院藏

婦好墓出土的青銅武器共有134件，約占總數的28.6%，包括鉞(yuè)、戈、鏃(zú)等類型，其中戈的數量最多，鏃次之。

鉞是古代用於砍殺的武器，形狀像斧而較大，一般為圓刃或平刃，安有木柄，是當時極為重要的武器，也是權力的象徵。

婦好墓共出土四件銅鉞，分為大型和小型兩種。

兩件大型銅鉞均鑄有「婦好」二字，它們形制基本相同，但紋飾有別。

其一飾有一頭兩身的龍紋;其二飾有兩虎捕捉人頭的紋樣，人頭居於虎口之間，令人望而生畏，極具震懾效果。

婦好墓出土的銅武器戈共有91件，多數飾有紋樣，以饕餮紋居多，一些青銅戈上鑲嵌綠松石，甚為精緻。

婦好大型銅鉞圖示 圖片來自殷墟婦好墓考古報告

婦好大型銅鉞花紋拓片圖片來自殷墟婦好墓考古報告

銅戈 通長29.2厘米，援長18.3厘米

看點三：玉器裝飾品呈現婦好的日常生活

婦好墓出土的玉器色澤以綠色為主，黃褐色與棕褐色次之，關於玉的產地目前仍有爭議，多數研究者認為來自新疆的和闐。

玉器的類型有禮器、儀仗、工具、生活用具、裝飾品、雜器六種，裝飾品的數量最多，共有426件，占據總數量的56%，其中人物與動物形象的裝飾品最為突出，反映出當時的琢玉工藝與拋光技術已達到相當高的水平。

玉蛙 長7.3厘米，寬5.4厘米，厚0.6厘米

玉鳥 高12.5厘米，厚0.4厘米

玉器裝飾品的種類繁多，包括佩帶、鑲嵌飾物、藝術品等，多數是雕刻成各種動物形象，少數為人像，其餘的是龍鳳、怪鳥、怪獸等。

這些器物上一般鑽有可供佩帶的小孔，或是較大的圓孔，可供插嵌，另一些無孔眼的可能是供賞玩的藝術品。

其中，動物形象的玉雕最為傳神生動，其造型涵蓋了獸畜類、禽鳥類、魚類、蛙類、昆蟲類等，它們多數運用寫實的手法，形象逼真，少數含有藝術誇張的成分。

例如，玉熊圓雕為熊抱膝蹲坐狀，雙耳直立，以粗陰線雕刻出臀部和前後肢，還刻出足趾，手法極為寫實;玉蛙為片雕，作伏臥狀，前肢外伸後肢內屈，還存有尚未退化的尾部，處在由蝌蚪向青蛙轉變的過程，帶有祈求新生的含義。

此外，婦好墓出土的玉鳳僅有一件，形象為側首回身狀，頭頂有冠，胸部凸起與尾巴連成弧線形。

玉鳳翅上的羽翎紋採取減地淺浮雕的方式，而部分位置的「虛實處理也反映出商代工匠已熟練掌握了鏤空、鑽孔技術」。

玉鳳佩 長13.8厘米，寬3.2厘米，厚0.8厘米

高冠鳳鳥佩 長9.9厘米，寬2.7厘米，厚0.3厘米

玉龍 徑6厘米，厚0.7厘米

婦好墓的人像類玉雕有13件，包括圓雕人像與人頭、浮雕人像與人面，還有1件是人獸合體頭像。

通過這些玉人的著裝可以了解殷人的服飾特點和不同階層的人物形象。

例如其中一件跪坐玉人呈黃褐色，腰左側插一寬柄器，身穿一種交領窄口長袖的衣服，衣上有雲紋，頭冠的圓箍前加一卷狀飾;另一件浮雕式陰陽玉人作站立狀，一面為男性一面為女性。

「商代玉雕花紋一般是先雕出極淺的毛邊陰線，再沿淺線反覆雕琢，直到線條流暢為止」，這種淺浮雕難度較大，而從此玉人上也反映出商後期匠人較高的技術水平。

玉人 高7厘米

玉人 通高5.6厘米，寬2.8厘米

陰陽玉人 高12.5厘米，肩寬4.4厘米，厚1厘米

鳳冠人像 高12厘米，寬4.4厘米

(文中部分圖片來自中國國家博物館、河南博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