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陳忠實去世|文匯專訪:他的三個「情人」:足球雪茄和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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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 著名作家陳忠實今晨不幸病逝。

我們在此刊發文匯報曾對他的專訪,以重溫他的藝術追求和他的人生態度。

關於陳忠實文學館——「在我有點勉為其難」

文匯:陳忠實文學館最近在西安東郊白鹿原開門迎客,這是繼白鹿書院之後,又一個與你有關的文化項目,主題依然是白鹿原。

這是6屆茅盾文學獎27位獲獎者中的第一家個人文學館。

有人質疑——27位獲獎者中資歷老作品多的大有人在,為什麼偏偏是陳忠實占了「第一」?也有專家認為,「作品的多少與作家的成功度沒有關係,有的人以一部長篇、一首詩就可以在文學史上留下一筆,有的人寫了幾十部作品,卻依然會被人忘記,而陳忠實無疑屬於前者。

」你如何看待這個問題?

陳忠實:就我自身寫作歷程中所得到的對創作的理解,基本都是在生活中受到感動或刺激,才有了表現的慾望,努力把那些從未有過的感受充分展示出來。

自然期望能贏得讀者的呼應,那便是創作初始目的完成和滿足。

我似乎沒有想到過某一部作品能否在「文學史上留下一筆」這樣太嚴峻的問題。

我近年間注意到諾貝爾文學獎的多位獲獎者,在得到自己獲獎的通知後,第一反應幾乎如出一轍,均是自己感到意外,或者說出乎意料的榮幸。

由此可以看出,他(她)們也未必堅信會在「文學史上留下一筆」,如果姑且把獲諾獎看作是能留在文學史上的一個標誌。

每一個作家都有自己的創作形態,一個人一個樣兒,誰都比不得誰,誰也照搬不了誰。

不僅是寫作習慣和方式各有所從,更在於不同思想、不同氣質、不同閱歷、不同個性的作家,對相同的生活時段歷史事件看取的角度不同,感受的至灼點不同,體驗的結果也就各呈其色彩。

至於哪一個人的哪一部作品能留給文學史一筆,我想都是創作者搭筆之初就註定的,未必是作家當初的既定目標和寫作目的。

文學史上各種現象都有,有你說的兩種情況,還有一種現象我作個補充,托翁的每一部長篇幾乎都成為經典,嵌定在世界文學史上。

我的《白鹿原》,至今尚不敢奢望如你說的那樣的後果,還需繼續經受讀者的審視,更有生活發展更為嚴峻的檢測。

文匯報:白鹿書院以及陳忠實文學館,主要進行哪些文學活動?

陳忠實:白鹿書院成立已有三個年頭。

最初是幾位作家和文化人的動議,我的響應是暢快的。

《白》書中寫到朱先生的白鹿書院,其生活原型是牛兆濂老先生,在白鹿原北坡下的藍田縣地段開設的是芸閣書院,清末時為鼎盛期,曾有韓國留學生在膝下求學。

在地理上的白鹿原西坡的二道原上,有一道狹窄的平台,近年間有幾所民辦大學選址於此,一下子使這座古原呈現出生機。

其中辦得最早也最具規模的一所是思源學院,特別看重文化氛圍的營造,熱情支持這個新的白鹿書院的創辦,且在白鹿原二道原畔。

成立那天,西安各界學人都來湊興,可以看出對傳統國學的一種普遍高漲的興致。

頭年搞了一次學術討論會,題旨是「影響中國人思維的傳統觀念」,應邀的全國各路學者各有見解,之後編輯出版了一本論文集。

去年舉辦了「中國文人書法論壇」,並展覽了全國各地的文人書法作品,論文亦擬出專著。

今年擬定舉辦一次「新時期文學三十年」的研討會,正在籌備中。

書院不是古代的教學場所,而是作為文學和文化交流的一個民間團體。

文學館在我有點勉為其難。

初有這個動議時我是拒絕過的,因為我自覺太膚淺,受不住這種文學館的壓力。

同樣,是這所大學文化建設的一項措施,在熱情的說服下我應允了,至今仍然誠惶誠恐。

關於藝術追求——「至關重要的一項就是真實」

文匯報:我最近重讀了你的《白鹿原》,同時也比照讀了一些當代作家史詩性、家族史寫作的長篇小說。

我有一個強烈的感覺,同樣是描述自己沒有親歷的時代,你的小說卻一點也沒有給人「隔」的感覺,很真實、很細膩,仿佛一個飽經滄桑的老人講述自己過去的故事。

你是如何做到不「隔」的?

陳忠實:真實是我自寫作以來從未偏離更未動搖過的藝術追求。

在我的意識里愈來愈明晰的一點是,無論崇尚何種「主義」採取何種寫作方法,藝術效果至關重要的一項就是真實。

道理無需闡釋,只有真實的效果才能建立讀者的基本信任。

我作為一個讀者的閱讀經驗是,能夠吸引我讀下去的首要一條就是真實;讀來產生不了真實感覺的文字,我只好推開讀本。

我在追求真實的藝術效果的途徑上幾經坎坷,由表及里、由淺入深,是一個較為漫長的探求過程。

及至到《白鹿原》創作,我領悟到對人物的刻畫應由性格進入心理脈象的把握,即人物的文化心理結構。

人物的思想崇拜、價值取向和道德觀念等等因素,架構成一個人獨有的心理結構形態,決定著這個人在他生活的環境裡的行為取向,是這個人物性格的內核,是這個人物區別於另一種人物的最本質的東西。

這種獨有的心理結構被衝擊、被威脅乃至被顛覆時,巨大的痛苦就不可避免;及至達到新的平衡,這個人的性格就呈現出獨特而新鮮的一面。

我把它稱為把握人物的「心理脈象」,關鍵是要把脈準確。

我在《白》書中探試了一回,幾乎沒有做人物的肖像描寫。

文匯報:「創作來源於生活」,這是一個老話題。

也有作家表示,「生活無處不在」,因此,生活不應該成為創作的一個問題。

你怎樣看待生活和創作的關係?

陳忠實:「創作來源於生活」這話是對的,「生活無處不在」這話也對。

前一句是一句老話,是上世紀50年代以來自我喜歡上文學就知道的宗旨性的寫作命題,出處大約是上世紀40年代初毛澤東在《講話》里提出的。

一般理解,這裡所強調的生活是指「工農兵」的生活。

放到今天來講,應是整個社會生活,包括已經逝去的歷史和正在行進著的現實生活,重點在於要作家走出自己的家庭和書齋,到社會的各個層面去體驗去感受。

這是無可置疑的事,不僅中國作家,世界上諸多名著的創作者也都得益於他們親身經歷的生活的豐富性。

後一句大約是針對過去單指「深入工農兵」生活而言的。

從字面到內涵,這話也無可指責,凡有人群的地方就構成了人類生活的各種場景和各個不同的角落,大到一個城市,小到一個二人組成的家庭。

在我理解,作家進入社會不同的場合和角落,體驗和感受是絕然相異的。

肖洛霍夫年輕時在頓河親身參與了戰爭,寫出史詩《靜靜的頓河》,後來參與了蘇聯鄉村集體農莊化的過程,又寫出了《被開墾的處女地》,老年又寫出了深刻的生命體驗的《一個人的遭遇》。

我是屬於那種關注社會生活進程、也敏感其進程中異變的作家,並賴以進行寫作。

我不輕看、更不排斥那些在較小的生活範圍里體驗著的作家,相信會有獨到體驗的作品產生。

無論面對歷史或現實生活,無論進入紛繁的社會生活或遊走於小小的家園世界,至關重要的是作家體驗到了什麼,深與淺的質量,才是影響與讀者交流的關鍵。

這是另外一個話題了。

文匯報:你說過,還有一個不可忽視的是表述形式的完美程度。

你認為的「表述形式的完美」是怎樣的一個標準?

陳忠實:關於「表述形式」,主要是指呈現在讀者面前的文字。

我力求把人物一步一趨的心理脈象,首先能準確地展示出來。

第一是準確,第二還是準確。

先有把握的準確很重要,而後來文字表述的準確才算實現。

文字色彩的選擇和誇張尺碼的分寸,都以準確來推敲、來確定。

還有文字的敘述或描寫的選擇。

我的小說寫作過程,是由白描語言過渡到敘述語言的。

《白》是一種自覺追求的敘述。

儘管是我在敘述,卻是我進入每一個人物的敘述。

作家自己的敘述和進入人物的敘述,藝術效果是大相逕庭的。

我寫作的直接體會是,真正進入了人物的敘述,是容不得作家任何一句隨意性的廢話的,人物拒絕和排斥作家文字的任性,包括羅嗦。

另外,形象化的敘述語言不僅有味兒,且節儉篇幅。

關於創作力——「千萬不要因為急於出手倉促成篇」

文匯:你說過,在創作活動中,慢工能出好活兒,也會出平庸活兒;快工出粗活兒,也出過不少絕活兒,這在中外文學史上不乏先例。

《白鹿原》這部長篇從1986年起開始構思和準備史料,自1988年4月動筆,到1992年3月定稿,歷經四年寫作修改才告完成,可謂慢工出絕活兒。

我同時注意到,在完成《白鹿原》之後的十餘年時間裡,你主要進行的是短篇小說和散文的寫作,你覺得是在出慢工,還是在出快工?你會給期待的讀者怎樣的好活兒、絕活兒?畢竟,在出了《白鹿原》這樣的皇皇大作品之後,短篇小說和散文很容易被湮沒和遺忘。

陳忠實:寫作速度的快或慢,不是一部作品成功與否的關鍵。

關鍵是作家在這部作品裡所要展示的體驗的成色和質量。

打個不大恰切的比方,一隻懷著軟蛋乃至空懷的母雞,在窩裡臥多久都沒有意義。

我只是認定一點,如果確鑿預感到自己懷著一顆有質量有成色的大蛋好蛋,千萬不要因為急於出手倉促成篇,使已經體驗到的獨有的成色得不到充分而完美的表述,這種遺憾甚至帶有悲劇色彩。

因為某些獨立獨特的生命體驗,往往對一個作家是不會重複發生的。

我後來陷入散文寫作的濃厚興趣之中,間以短篇小說。

我以興致和感受寫作,甚至不去想能否留下來和被湮沒的事。

我在2001年寫的五六千字的短篇小說《日子》,前不久還有讀者寫信給我,說他讀到最後忍不住流淚。

作為作者,我不僅欣慰,而且感動。

文匯:在創作《白鹿原》之前,你發誓要寫成一部將來可以放在棺材裡做枕頭的書。

《白鹿原》取得了極大的成功,不算譯文版和無數的盜版書,正規發行的就有一百餘萬冊,除了獲得茅盾文學獎外,還作為建國以來唯一的長篇小說,被教育部列入大學生必讀文學書目。

你現在如何看待自己的這部作品?

陳忠實:我說要為自己寫一本墊棺作枕的書,完全是指向自己的。

即為著自少年時期就傾向寫作且一生都難以捨棄的那種神聖的文學夢,為自己寫一本在告別這個世界時可以告慰的書。

我在即將寫完這部小說時,很自然地發生一種自我估計:如能面世,肯定會有一定反響。

然而後來在文學界和讀者中驟然引起的強烈反響,卻是做夢也不曾料想到的。

我藉此機會向評論界的朋友致意。

更多的年輕的評論家關注著這部小說,近年間對這部小說的評論散發在我難以看到的諸多的大學學報上,一位熱心的朋友搜集來2005年和2006年的評論文章,竟有百五十篇。

人文社近十年來每年都以3萬-5萬冊持續印刷,可以想到讀者的興趣,這是最令我踏實的安慰。

我曾在該書面世後說過,我把對這個民族發展到上世紀前五十年的感知和體驗以小說展示出來,能得到文學界和讀者的認可,那是我作為一個把文學視為神聖的作家最好的勞動回報。

我拯救了自己的靈魂。

文匯:《白鹿原》是否有續集或者姊妹篇?你覺得還會寫出超越《白鹿原》的作品嗎?

陳忠實:《白鹿原》沒有續集,這是在寫作之初就確定了的,即按一部獨立完整的小說構思的。

我到現在還沒有成熟的長篇小說寫作計劃。

我的寫作習慣往往是受一種感動而被催發,無論中篇、短篇、長篇小說,抑或一篇散文,把自己的感動和體驗,找到一種恰當的形式表述出來,就有一種很難代替的快樂。

我不會跟自己較勁。

這也是出於我對創作這種勞動的個人化理解。

辟如爬山,每一座山都有各自的奇景和妙境,都值得探尋。

我爬過華山,絲毫不影響我去黃山觀光的興致,甚至在一望無際的科爾沁草原,別有陶醉。

我的寫作大致可以作此類比。

關於《白鹿原》的改編——「驚喜和擔心同時發生了」

文匯:北京人藝推出的話劇《白鹿原》在北京演出時,據說幾乎場場爆滿。

濮存昕、郭達、宋丹丹等演員用陝西方言進行對白,依據原生態的地方戲曲、窯洞、黃土高坡營造出來的一幅極為生動的陝西農村風俗畫卷,強烈地吸引著觀眾。

《白鹿原》到西安演出,也出現了一票難求的情況。

據說你對這部話劇也是情有獨鍾,你是如何評價話劇《白鹿原》的?

陳忠實:從林兆華導演給我打第一個電話、告知我他要把《白》搬上北京人藝舞台的那一刻起,驚喜和擔心就同時發生了。

驚喜是不言而喻的,作為一部小說的作者,總是樂意看到作品以別一種藝術形式和讀者進行更廣泛的交流。

況且是在北京人藝這樣的舞台上,還有久慕其大名的林兆華導演。

擔心的是:這部作品時間跨度長,似乎還不是主要麻煩,最難處理的是人物太多,事件太多,話劇受時間和空間限制很嚴格,舞台將如何處理或者說取捨?此前幾年西安一位劇作家改編秦腔劇時,我當面直言不諱地替他操過這份心,他卻一副成竹在胸的態度。

這回儘管已有了前次的經驗,我還是忍不住流露過。

林導更是早有這方面的考慮,邀約很有話劇創作成就的編劇孟冰改編劇本。

我便以一種期待心理等待舞台上的白嘉軒們以怎樣的姿態向我走來。

這場話劇的首演我看了,最令我欣慰而又感動的是把小說的全貌演繹展現出來了,既沒有捨棄任何一個稍微重要的人物,也沒有刪除任何一個重大的情節,這是高度濃縮了的一場話劇。

濮存昕的表演可以用神似來概括,儘管他的陝西關中方言說得還不大準確,儘管他的鼻子比我筆下的白嘉軒的鼻子略低了一點,然而他的氣質氣性和氣韻,托出來一個具體的活的白嘉軒。

恕我不一一對人物作出觀感,我此前在一篇專文里已經說過了。

總體來說,這部話劇把那個時代北方鄉村的歷史脈動準確地展現出來,自然是以不同精神和心理裂變的人物來體現的。

文匯:每一次改編,都使《白鹿原》這部1993年出版、1998年獲得茅盾文學獎的小說成為一次「熱門話題」。

《白鹿原》改編為秦腔、話劇獲得歡迎後,大家對電影《白鹿原》又充滿了期待,也期待了很久。

屢屢有報導說即將開機,又屢屢不見動靜。

此前又有報導說,隨著上影集團的加盟,電影《白鹿原》的投資高達5000萬元,屬於藝術片中的大投資,預計今年四五月份開機,2008年正式上映,不知消息是否屬實?

陳忠實:我所能知道的,往往是從報紙上記者的報導中獲得的,無非如你上述這些紛紛紜紜的消息。

廠方有自己的安排和處理方案,我不便多問。

我把改編權交給電影製作方,自然是相信他們會盡力做好。

再說,電影是另外一種藝術形式,於我已是外行,不便過多問詢乃至叨擾。

文匯:因為著名編劇蘆葦的鼎力推薦,王全安一度成了電影《白鹿原》的籌拍導演,他還用了近兩年的時間進行前期籌備。

王全安的《圖雅的婚事》獲得柏林電影節金熊獎,在一次新聞發布會上他明確表示和電影《白鹿原》沒太大關係了。

他表示《白鹿原》的擱淺,最大的問題是想法上出現了爭議,他不能忍受的是《白鹿原》會被毀壞,而不是巧妙地推廣。

他認為這是一部偉大的小說,但電影《白鹿原》凝聚了太多人的訴求點,也寄託了太多人的希望,做起來很難。

你是原著者,你有怎樣的期待?

陳忠實:我對影視藝術是個門外漢,略知一點常識,對於任何一部引起普遍關愛的小說的改編,不同的編劇和不同的導演,會有不同的甚至差異很大的理解,自然也就會偏重各自以為需要強化、需要突出表現的那個要害之處,同時就會找到各自以為最恰當的切入角度。

然而,最終呈現出來的卻只能是一種形態,我和觀眾只能就這個得以實現的創作意圖去談觀感。

另一個或幾個不能實現的意圖和構想,是無以參照的。

這其實也跟文學創作相類似,面對同一個題材,不同的作家會寫出完全不同的小說,報告文學尤其具有可比性。

王全安的見解我也在報紙上看到了。

他對電影《白》的設想和關愛令我感動。

《白》的導演由廠方和投資公司選定,我和你一樣期待著。

我作為《白》書作者,期望編導和演員既體現原作人物的思想和精神特質,又不囚於文字的桎梏,以電影無可替及的藝術優勢,創造出幾個獨具思想內涵又有鮮活個性魅力的人物形象來,讓觀眾喜歡觀賞,且不在看後失望。

我同樣替編劇和導演犯難,電影和話劇一樣受制於時間和空間的壓迫,突出哪個捨棄哪個,連我自己都把握不住了。

祝願他們成功。

文匯:《白鹿原》改編的秦腔、話劇,甚至陶塑、連環畫都出來了,電影也將要出來。

你說過其實最適宜改編的還是電視劇,與北廣集團簽了改編意向後,現在有什麼進展?

陳忠實:就我的感覺而言,電視連續劇可能是最適宜《白》的改編的。

主要優越之處在於不受時空限制,可以充分地完整地展現每一個人物的心理裂變和生命軌跡。

然而,至今仍然不能啟動。

十餘年來,不下十家製作公司和我說過電視改編的事,終無結果,包括北廣集團,現在仍無進展。

倒是有一個確鑿的消息,舞劇《白》已定於六月在北京首演。

首都師範大學籌劃了3年,編劇和導演幾經修改打磨,主要演員選了兩三個獲過金獎的舞壇新秀,已到白鹿原體驗過生活。

我在去年冬天看過排練中的幾個片斷,頗令我意料不及,頓然意識到舞劇倒是掙脫小說文字囚禁的一種堪稱自由的藝術表述形式。

我常常接到許多熟悉朋友和陌生讀者的電話,詢問電影、電視劇的進程,甚至熱心地推薦某個人物扮演者的最佳人選……借貴報一角,表示真誠的感謝了。

關於自傳或傳記——「我都辭謝而未做」

文匯:都說生活中你有三個「情人」:足球、雪茄、酒。

現在,「她們」是多了還是少了?

陳忠實:我還在看足球。

主要看周末中央5套和陝西7套的歐洲幾個國家的賽事,尤其喜歡英超。

20多年來,我看著一茬一茬世界足球名星退出綠茵場,又接續著新一茬的足球奇才,頗多人生感慨。

我現在基本不看國內俱樂部聯賽,不全是水平高低的因由,而是讓我有一種說不清的排斥感。

我和陝西球迷誠心擁戴的球隊,最後卻在一種令人隱約感到骯髒的灰霧裡消解了,我就不想再進那個曾經揮舞過手臂也狂叫過的球場。

我依舊關注中國男女三個級別的國家隊的發展,儘管幾十年長進不大,仍然寄望奇蹟發生。

雪茄照抽依故。

最早抽四川生產的「工字牌」,後改抽陝西漢中生產的「巴山雪茄」,有十餘年,直到前年這家煙廠轉產,又選擇了黃山生產的「王冠牌」,較合口味。

人們有種種傳說,其實在我更清楚不過。

在公社(即鄉鎮)工作的十餘年裡,接觸的人主要是鄉村幹部和農民,他們都抽用菸袋鍋裝的旱菸,多為自己種植,即使在集市上買來也很便宜。

我因工資不足40元,難以抽即使最廉價的菸捲,便自備一把旱菸鍋兒和煙包,和農民一樣抽起旱菸了。

旱菸不僅比菸捲勁兒大,甚至比古巴雪茄更猛烈,我的菸癮就可想而知了。

進城以後,煙鍋有諸多不便之處,尤其是無處磕菸灰,我便改抽雪茄了,絕非「風度」之類。

原先喝白酒,且只喝陝西生產的「西鳳」。

喝到上世紀末,胃有些不適,就改喝啤酒了。

每天一瓶,自斟自飲,感覺絕佳。

文匯:你是否會為自己出一部自傳或者傳記?

陳忠實:《白》書出版十餘年來,有多家出版社約我寫自傳,或讓我口述,由人代筆寫成紀實傳記,我都辭謝而未做。

這類自傳寫作的基本一條是真實,然而要達到真實有諸多障礙。

既然如此,不如不說不寫。

我對某些自我評功擺好以至自吹的自傳,閱讀的感覺是無言,警示我別做這類蠢活兒。

文匯:回眸過去的創作,你覺得自己最成功的是什麼?有什麼遺憾?

陳忠實:令我回頭想來比較欣慰的事,是在人生的幾個重要關頭,依據自己的實際作出了相應的選擇。

一是新時期伊始,我看到了文藝復興的希望,要求從公社(鄉鎮)調到時間較為寬餘的文化館。

我那時的感覺是,文學創作可以當作事業來乾的時代終於到來了。

之後曾有行政上提拔的機遇,我堅決地迴避掉了,整個心思和興趣都投向寫作的探索。

另一次重要選擇,發生在成為專業作家的同時,我決定回歸老家,讀我想讀的書,回嚼我二十年鄉村工作的生活積累,寫我探索的中、短篇小說,避免了因文壇是是非非而可能浪費時間和心力。

我在祖居的鄉村住了10年。

如果要說遺憾,我應該一直堅守在原下已修葺得齊整的屋院裡,儘管生活有諸多不便,畢竟那裡要清純得多,易於進入創作氣場。

*本文系文匯獨家稿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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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文匯APP

責任編輯: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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