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綢之路」前面是「青銅之路」,4000年前就有歐洲人來中國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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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國家文物局正式批准對小河墓地進行考古發掘。

這艘承載著近4000年前人類文明信息的方舟,帶給今天的我們無盡的疑謎。

小河,究竟是遺世而獨立的另類文明樣式,還是一把鑰匙,將打開人類文明之謎?

神秘公主的微笑

羅布泊的一個無風的早晨,小河墓地。

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

一座船形棺木正在開啟。

緊繃在棺木上的牛皮斷裂的聲音沉悶而有力,像從幽深的海水裡傳出的某種震響。

「那聲音刺激人的神經,讓人興奮,我感覺那是世界上最好聽的聲音,那是歷史從3800年前走來的腳步聲。

」曾在現場開啟棺木的新疆考古所所長伊弟利斯說。

一個微笑從棺木中傳上來,一個凝固而永恆的微笑,但是這個微笑生動而具有感染力,以至於讓看到的人都在內心產生了一種愉悅感。

這是一個年輕女人的臉。

這是一具年輕女性的木乃伊,頭戴尖頂氈帽,微閉著雙眼,楚楚動人的眼睫毛像一排幼松似的挺立著,上面蒙著一層細細的沙塵。

微笑公主

這是一個具有歐洲白種人特徵的美人,她讓人想起70年前貝格曼向人們介紹的「神秘微笑公主」。

1934年,瑞典人沃爾克·貝格曼向西方世界介紹他在中亞腹地的驚世發現。

「高貴的衣著,中間分縫的黑色長髮上戴著一頂裝飾有紅色帶子的尖頂氈帽,雙目微合,好像剛剛入睡一般,漂亮的鷹勾鼻、微張的薄唇與露出的牙齒,為後人留下一個永恆的微笑。

貝格曼把她稱作「微笑公主」。

作為斯文·赫定組織的西北聯合考察團的成員,貝格曼在新疆塔里木盆地羅布泊發現了一個「有一千口棺材」的古墓葬。

貝格曼把它命名為小河墓地。

他的「微笑公主」就是出自這個墓葬之中。

但是「微笑公主」在驚世一現後,就又沉入沙漠。

從此之後再也沒有人能夠找到她。

70年過去了,當又一位小河「公主」的神秘微笑再次在考古工作者手下浮現時,小河——這個讓世人牽掛猜度了半個多世紀的墓地終於開始揭開重重疑謎。

2003年國家文物局正式批准對小河墓地進行考古發掘。

「在這之前,我們每個人都熟讀了70年前貝格曼寫下的考古報告《新疆考古記》,我們知道小河所包含的人類文明之謎將由我們親手揭開。

」伊弟利斯說。

貝格曼的小河

貝格曼的文字仔細記錄了他當年艱難的發現之旅。

1934年初夏的一天,貝格曼考古隊行進在塔里木盆地的羅布荒漠中,他們的目地是尋找一個「有一千口棺材」的古墓葬。

此時他們已經渡過了孔雀河,在沙漠裡轉悠了15天了。

擔任嚮導的是羅布人奧爾得克。

就是此人,1900年領著斯文·赫定發現了消失在歷史長河中1600多年的樓蘭古城。

在斯文·赫定離開中國後的33年里,奧爾得克已經變成了72歲的老人,但他一直在等著斯文·赫定,要告訴他自己的另一個重大發現:在孔雀河邊的荒漠中,他發現了一座有一千口棺材的小山,那是誰也不知道的古蹟。

按奧爾得克指定的方向,應該是在庫姆河(孔雀河的一個支流)以南地區,但渡過庫姆河之後貝格曼發現,這裡的原野布滿了雅丹、沙丘和檉柳墩,就如一個巨大的迷魂陣。

貝格曼發現他們在原地打轉,走了一上午來到的竟然是昨天曾經來過的地方,一個小湖灣。

晚上奧爾得克的一個同伴病了,而他自己在半夜裡突然從夢中驚醒,說是看到了可怕的幽靈。

第二天的奧爾得克開始一個一個地講故事,他說,那座具有墳墓的小山已經消失在新形成的湖泊中,再也找不到了。

又說那是一個有「伊比利斯」(魔鬼)守候的地方,任何靠近它的人都要遭受滅頂之災。

「我開始懷疑是否有這樣一個地方,或者他是否真的去過那裡。

」貝格曼說。

考察隊意外地拐向了一條庫姆河的支流,這是一條沒有名字的河,貝格曼隨口把它叫作「小河」。

考古隊沿著小河邊測量繪圖邊前進。

這時已是6月2日,沙漠裡的天氣變得特別熱,所有的人都汗流浹背氣喘吁吁,而周圍的牛虻聞味而動,「可憐的人們幾乎要發瘋了」。

就在這天傍晚,奧爾得克找到了他曾發現的墓地。

奧爾得克就像是走進了夢境,迷迷糊糊地張望著,諦聽著,他久久地凝望著一個小山包一言不發,而此時人們都在忙著搭帳篷,準備晚上的營地,突然奧爾得克指著那個山包大叫:「那……就是它。

塔克拉瑪干是一個死寂荒涼的世界,但是它的每一次發現都震驚了西方世界。

貝格曼關於小河發現的《新疆考古記》於1939出版。

《斯文·赫定率領的中瑞聯合考察團報告書》到1982年出版,達到了54卷的宏大規模。

66年沙海沉沒

小河墓地自貝格曼發現之後就在沙海中神秘地消失了蹤跡,之後的66年再也沒有人能夠找到它。

當年貝格曼在這裡只進行了粗略的工作,發掘了12座墓葬,帶回了200件文物,相對於貝格曼描述的一個巨大的古墓群來說,這些東西太簡單了。

1935年西北考察團的工作因為中國時局混亂而中止,從此斯文·赫定、貝格曼等人再也沒有機緣回到讓他們魂牽夢繞的羅布泊。

中國繼而經受持續的戰爭之苦,解放後羅布泊又因為核試驗而成為一塊禁區,遙遠的沙漠裡的小河就這樣進入了一個長久的冰凍期。

「找到小河墓地,一直以來都是中國考古學家的夙願。

」69歲的新疆考古所原所長王炳華說。

他是中國考古工作者中尋找小河墓地的第一人。

1979年對於絲綢之路的狂熱由日本傳入剛剛開啟國門的中國。

日本NHK電視台和中國中央電視台合作拍攝絲綢之路,新疆考古所原所長王炳華、穆順英被選作了尋找樓蘭的考古專家。

王炳華乘車在馬蘭基地的幫助下一直向西尋找樓蘭。

這是新中國考古學者在樓蘭發現半個世紀後第一次到達這裡。

「我帶了一支考古隊進入了孔雀河下游,尋找小河墓地,曾經深入了相當一段距離,但因種種曲折沒有找到。

」王炳華說。

這一次小河墓地雖然沒有找到,但卻意外地在孔雀河谷發現了「太陽墓」,而另一支隊伍中的穆順英也意外地在孔雀河下游支流發現了「樓蘭美女」。

這是一具戴插著羽毛的尖頂氈帽的女木乃伊,是一個棕色毛髮高鼻深目的白種人。

太陽墓和樓蘭美女的發現再一次震動世界。

進入1980年代,中國考古工作者才進入羅布泊工作,在這一時間進行的樓蘭文物調查中,小河墓地還是沒有找到。

「小河最讓我縈懷。

在塔克拉瑪乾的古代廢墟中只有小河是最神秘的,它只揭開了一角,就神秘地消失了,而它所透露的信息存在著巨大的誘惑。

」王炳華說。

小河墓地在一片低矮的沙丘之中顯得高聳而挺立。

其實遠在4公里之外就可以看到它,只是因為人在沙漠裡轉暈了很難一下認出它。

它渾圓而巨大,它的頂部似乎有一片很密的死胡楊林,這使它不同於一般的沙丘。

當年貝格曼遠遠望見這些胡楊木的時候,以為是因為過近的樹距使得這些樹互相支撐沒有倒下。

很快他就搞清楚了那不是樹林,而是一些矗立的木柱,它們密密地插在沙丘的頂部,強烈的沙漠風暴和烈日已經將它們頂部劈開了花,但它們依然倔強地兀立著。

「雖然時間已流逝了66年,但小河墓地總的形象並未顯出什麼大的變化,依然是1930年代初呈現在人們面前的身影。

」王炳華說。

王炳華止住了所有人的腳步,他以一個考古學家的身份和眼光先圍著墓地轉了一圈,留下沒有擾動的資料,然後走上了沙丘。

「墓地沙丘上,層層疊疊、錯亂散落的是難以盡數的弧形棺板,它們大小不一,厚薄不同,粗略統計,總數當在140具以上。

部分白骨、淺棕色毛髮的兒童乾屍,尖頂氈帽、屍體裹身的粗毛布、草編小簍散落在棺板之間。

小河歸來的王炳華來到了北京大學,向世人刊布了小河墓地重新發現的消息。

一個在沙漠中沉睡了近4000年的文明被現代人喚醒。

天上掉下來的小河?

這是另一種樣式的文明,與我們所熟稔的古代人類文明全然不同。

如果從空中看下去,小河墓地一定像一條船,漂浮在茫茫沙海中。

時間不經意地給我們留下了小河墓地。

小河讓我們體味的,是一種文明的荒涼與孤寂。

2002年,小河墓地出現在新疆考古所所長伊弟利斯眼前。

「真是一座死亡的殿堂。

」伊弟利斯感嘆道,「墓地被破壞得相當嚴重,當年貝格曼看到的已經不是小河墓地的原生態,而我們看到的更慘烈。

」新疆考古所對小河墓地進行了初步的考察並試掘,2003年,國家文物局正式批准進行考古發掘。

紅色的死亡殿堂

看來這死神的立柱殿堂,曾經籠罩在一片耀眼的紅色之中。

人們將這些木質紀念物塗成紅色,緣於對魔法的敬畏肯定大於對美學的追求。

紅色是血的顏色,即生命的顏色。

———貝格曼

到過小河墓地的人,留下的第一個強烈的印象就是小河墓地的沙山上密密麻麻矗立的多棱形、圓形、槳形的胡楊木樁。

棺木如船

這些木樁大約有140多根。

大都是4米多高,相當的粗壯,不知在哪段歲月的深處,也不知何人將它們都砍斫成了多稜柱,從7稜體到11棱。

「7和11是小河墓地常出現的數字,這個數字很神秘,似乎大有深意。

」伊弟利斯說。

在這些密密的立柱中間,雜立著被雕成長卵形的立木,粗大的木頭的頂部被加工成了卵圓形,它們渾圓的線條和多稜柱形成一種對比,顯示出一種不同尋常的意蘊。

這裡最耐人尋味、也最讓人費解的是一種槳形的胡楊木樁。

它們是一種極度誇張的槳形,寬度遠遠超過一般的人們常識中的槳,而且,上方通常被塗成黑色,下方是血紅色,在下方紅色的部位刻畫著數道橫向的裝飾紋。

貝格曼曾百思不得其解,最終他不得不拋開「何以如此之寬」的疑慮,斷言:「不管怎麼說,這些槳形物預示著埋葬在這裡的人們生前經常划槳。

為什麼要把如此多的木樁立在沙丘上面?它們是做什麼用的?貝格曼讓猜測的眼光沿著柱子一直向上,他認為立柱上面可能會有屋頂,並且在很久以前就被風吹離了。

然而正確的路徑是要將目光向下,向著那沙子深處的墳墓。

69年後,當考古隊向下挖掘的時候,推翻了屋頂的推測,它們的結論出乎意料又匪夷所思———所有的木柱都是死者擁有的紀念物。

男根與女陰:死對生的崇拜

「它太奇怪,太獨特了,你在世界的任何地方都不會找到第二個這樣的墓葬方式。

」伊弟利斯至今還沉浸在小河的神秘氛圍里,眼神里有一種迷茫的霧氣。

當考古工作者手中的工具向下探尋時,墓地表面立柱森林的秘密展現了出來。

露在沙丘表面的僅僅是立柱的一部分,它們的大部分都在沙土的深處。

每一個粗大的立柱下面通常都有一具棺木。

死者頭部前方和腳後各有一根立柱,通常頭部的立柱粗壯高大,腳部的立柱細小一些。

從一個巨大的立柱向下,揭開沙子,達到一米多的深度的時候,就會發現下一層的棺木,而更下一層棺木的立柱的頂端已經和上一層的棺木、立柱「犬牙交錯」在一起。

「當我們基本搞清楚這些立柱的作用時,反而被我們自己的發現鎮住了。

它太奇怪,太獨特了,你在世界的任何地方都不會找到第二個這樣的墓葬方式。

」伊弟利斯至今還沉浸在小河的神秘氛圍里,眼神里有一種迷茫的霧氣。

立柱根據死者的性別不同而不同。

男性死者的頭部立柱是槳形的,女性死者的頭部是頂端被加工成卵圓形的立柱。

兩種不同的立柱分明指向不同的象徵物,有著不同的意義。

「卵圓形立柱象徵男根,槳形立柱象徵女陰。

這種指向毫無例外。

」伊弟利斯說。

矗立在墓地中央的一根高大的、頂部呈尖錐狀的立柱有了最終的歸屬。

它是屬於一位年長的婦人的。

這是目前發掘出的最大的一個「男根」,它通體被塗成紅色,上端線條渾圓,中段被雕成9棱形,立在老婦人棺木頭部的位置。

考古工作者們更願意把這個老婦人看作一位身份顯赫的人物。

在她頭部的立柱之間,還插著一根木柱,上面懸掛著一個巨大的牛角。

老太太的屍體保存得非常完好,她的面龐看起來很瘦削,安詳地微閉著雙眼,有一種說不出的滿足感。

正如「男根」一樣,「女陰」同樣以誇張的大比例顯示著它的非同凡響。

它們和粗壯的「男根」一起,組成了小河墓地神秘而驚世駭俗的生殖崇拜文化景觀。

一位歷史學家說,人類早期文化中對生殖的崇拜在很多民族的遺存中都有發現,但像小河這樣的極度的崇拜方式卻從來沒有見過。

草編的文明

沒有陶器、銅器,更沒有鐵器。

草、木、毛是小河生活的重要組成物。

小河所提供的文明信息是完全陌生的。

小河墓地西區已經進行了1.8米深的考古發掘,在這個深度里,發掘了二層墓葬33座,獲得服飾保存完好的乾屍15具,發現祭祀遺址2組。

底下有多少層還不好說,一層棺木就有可能是一個時期的文化遺存。

小河墓地的沙丘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長時間以來一層屍體一層沙,一層沙一層木樁堆壘起來的。

現在,當考古學家一層一層揭開歷史的時候,是向著4000年前一步一步回溯。

一座棺木正在被打開。

清除層層細沙之後,是一具呈橄欖形的棺木。

棺木上蓋著三張板結而堅硬的牛皮。

牛皮是在新鮮的時候蓋在棺木上的,它們在乾燥的過程中不斷地緊縮,最後緊緊地將整個棺木裹住,其表面變得如盾牌一樣堅固。

棺木在牛皮的包裹下新鮮如初,棺內甚至沒有一顆沙粒進入。

墓主人安靜地躺在裡面,睡著他的千年長夢。

小河墓地上至今為止所有發現的沒有被攪擾過的棺木,全部用牛皮包裹。

可以想像,眾多的牛曾被當場宰殺。

一個巨大的「槳形立柱」豎在死者的頭部。

在立柱和頭部之間,是一個草編的小簍,簍口被白氈封住,裡面是麥粒和一些糊狀的食物。

他的頭部還插著一塊木樁,上面懸掛著一個巨大的牛頭,牛頭歷經歲月已經變得潔白無比。

揭開牛皮,棺木露出,通體紅色,顏色很鮮艷。

兩枝胡楊樹幹被加工成了比人體稍長一些的「括號」形,「括號」兩頭對接在一起,兩端事先雕好的槽中楔入擋板固定。

棺蓋是十多塊寬度依棺木弧形而截取的小擋板。

當牛皮包裹上去時,這些擺放上去不加固定的小擋板便非常牢固。

當年滿沙丘的走到哪裡都會碰腳的弧形木板很是讓貝格曼困惑,他無法想像它的用途,直到發現了未經人觸碰過的棺木,貝格曼才恍然大悟,原來那些滿地皆是的弧形木板,是死者棺木的側板。

棺木:一條沒有船底的船

所有的棺木都沒有底,小河人就包裹著他們的毛布大斗篷睡在沙子上,如果用一個形象的比喻,小河人的棺木像一條船,只是這條船沒有船底。

小河墓地的發掘顯示,青銅已經出現,但似乎並沒有成為人們日常使用的工具或器皿,它可能是小河人的一種飾物,或者因某種象徵意義而鑲嵌在木製品上。

草、木、毛是小河生活的重要組成物。

草編小簍似乎在小河人的生活中扮演著更重要的角色,在沒有陶器、銅器,更沒有鐵器的生活中,草編小簍似乎就是惟一盛食物的器皿,每隻小簍上都有的提梁,提示著無論走到什麼地方,小簍始終提在小河人的手上,須臾不曾離開。

小簍織得很密實。

它們有鼓腹形的,有圓柱狀的,有圓底的,有尖底的,形態各異。

它們用植物的莖稈、根莖纖維絞編而成,當年的人們巧妙地利用草的不同光澤和質地,編出明暗相間的三角紋、階梯紋,最為神奇的是,這些最易腐朽的草,卻歷幾千年而簇新如故。

沙漠的乾燥氣候,將小河的一切信息都完整地保存了下來。

「製作這些小簍需要相當的技巧,他們對形狀與比例的掌握值得欽佩,完全可與那些在這裡出土的所有木樁上面的雕刻花紋相媲美。

」貝格曼當年如此嘆道。

腰衣是小河人主要的穿著。

那是一種羊毛織物,一窄條兒,下端有飾穗,男人的比女人飾穗短些,僅僅護住陰部,女人的飾穗長些,有的可以達到膝部。

一雙牛皮或猞狸皮縫製的短靴子,靴底毛朝外,其餘部分毛朝里,一根粗繩將靴子拴在腳踝上,然後就是一個大大的斗篷,長而寬綽,不加任何縫製,不加任何色彩,除了底邊的用經線結出的稀疏的穗飾外,就是一塊大大的方形毛布,但它可以將人從頭部包裹到腳部。

「推測這就是當時人們生前穿著的外套,它們或披或纏繞在身上。

」貝格曼的文字說,「在冬季零下20多度的羅布荒漠裡,這些衣服顯得有些單薄。

小河人最具有文化信息代表性意義的裝束當屬男女老幼頭上戴的尖頂氈帽。

帽子通常是本色羊毛的,白色的羊毛上綴著紅色的線繩,帽子的左側綴有白鼬皮,有的鼬頭懸在帽子的前部。

帽子上還綁有羽飾,它們是用紅色的鮮艷的毛線綁在木樁上,然後插在帽子上的。

麻黃枝被安放在每一個死者身旁,它們肯定在當年被認為是一種非常神秘的植物。

據說,印度的襖教徒認為麻黃為不朽之物。

另外一些宗教從麻黃里提取汁液,並在宗教儀式上喝這種汁液,他們認為這種汁液有防腐的作用。

隨風飄舞的長羊毛穗飾,手臂上簡單的玉珠,脖頸上粗毛線捻成的項圈,都透露著一種樸素的美的追求。

小河的文明樣式是另一種的,和我們所熟稔的古代人類生活全然不同。

孤零零的小河

為什麼會孤零零的只有一些墳墓?小河帶來了難解的謎團。

我們看到了小河人的死,卻找不到他們生的痕跡。

「這麼大的墓葬群,按常理講,在墓地的周圍應該有人類生活的遺址,但是在小河周圍5公里的範圍內,我們沒有找到同時期人類活動的遺蹟。

」伊弟利斯說。

那麼小河墓地是怎麼來的?為什麼會孤零零的只有一些墳墓?難道小河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小河墓地從棺木到立柱,使用了大量胡楊木,有的胡楊的直徑竟然有50厘米。

成排的柱子和木柵欄,讓人感嘆小河人的「奢侈」,但在小河流域裡,在墓地方圓十多公里以內,不見任何喬木,即便是死亡的胡楊的殘根都沒有。

小河大量的木材從何而來?就算是環境發生了很大變化,桑田淪為沙漠,也應該有死去的樹林,因為同時期的墓地上的立柱還保存著。

墓地上的立柱都是經過加工的,從痕跡來看應該是用特殊的工具砍斫的,但在小河墓地,至今還沒有找到加工這些木頭的工具,是石器還是銅器或者是玉器?如果將來還找不到加工工具,那麼可以初步推斷,它們的加工地點不在墓地,那麼,它們可能是在什麼地方加工的?又是怎麼運來的?

在小河以東175公里的地方,是著名的樓蘭遺址,它所代表的樓蘭文明和小河一樣同處於羅布沙漠的大的地理環境中,但是樓蘭文明的物質表達方式和小河完全不同,並且比小河晚1600年左右。

「小河是世界考古史上的孤本。

」伊弟利斯這樣看。

惟一可以和小河聯繫起來的可能就是王炳華於1979年在孔雀河下游發現的古墓溝墓地,這個墓地和小河墓地基本上處於同一時期,其中的木乃伊和小河墓地的一樣,是棕色毛髮,高鼻、深目、薄唇,呈現出強烈的非蒙古人種特徵,古墓溝墓地人也使用草編的小簍戴尖頂氈帽。

但是他們的墓葬形式決然不同,古墓溝是用七圈木樁擺成7個巨大的同心圓,由一排排6米長的木樁排成一道道的放射線,在大地上形成一個光芒四射的太陽形。

太陽的中心葬的全是男性。

「發現如此眾多的古老墓地,更進一步增強了現實的羅布荒原的淒涼與孤寂。

」這是當年貝格曼的感覺。

這種孤寂一直延續到現在,它不完全是自然環境帶來的荒涼感,更是一種文明的孤寂與荒涼。

時間不經意地給我們留下了小河墓地,還有多少人類的文明永遠沉淪和毀滅了呢?

因為孤立,小河的秘密或許會永遠無法解開。

小河,一把打開人類文明之謎的鑰匙?

人類學家摩爾根說:「塔里木河流域是世界文化的搖籃,世界文化的鑰匙遺失在了塔克拉瑪干,找到這把鑰匙,世界文化的大門便打開了。

貝格曼當年的衝動或許正是人類想了解自己的衝動,這種衝動是那樣的持久而不可抑制。

1900年,斯文·赫定將沉睡了1600年的樓蘭喚醒,世界發出一聲長長的驚嘆:呀,樓蘭!

人們發現寫在木簡上的漢文字和亻去盧文字是那樣的清晰,在中國的其它地方再也找不到如此多如此豐富的簡牘了,把它們串起來就是一部東西方歷史的寫真本;

人們還發現,來自西方的有翼天使在這裡飛翔著,來自波斯的雄獅在這裡威武著,來自東方的龍在這裡騰躍著,東西方文明竟然那樣完美和諧地結合在一起。

在西方,亞洲腹地系列考古探險帶來的熱度逐漸推動著對這一片地區發現的文明的研究深入。

就在這種大發現和大研究熱潮之下,德國地質學家李希霍芬提出的「絲綢之路」這一地理、文化概念變得生動起來,營盤、樓蘭、米蘭、尼雅,在地圖上絲綢之路被塔克拉瑪乾的發現聯結了起來,一條東方和西方文明交流的道路顯現出來。

絲綢之路——「橫系在歐亞大陸上的金腰帶」,不再是一個地理概念,也不僅僅是一條物質交流的道路,人們開始認識到在海上道路沒有開通之前,絲綢之路是地球幾塊大陸上人類文明聚首的惟一通道。

古老的四大文明在塔克拉瑪干碰撞出炫目的光芒,這光芒燭照了人類幾千年的上升之途。

塔克拉瑪乾的每一座古墓、每一個古城都完好地保存了西方的和東方的異質文明相遇時的驚喜。

儘管這樣,人們還是無法解讀塔里木,發現樓蘭的一百多年來,人們在越深入的時候,越感到那把打開千古之謎的「鑰匙」難以找到。

1934年貝格曼到達的時候,小河墓地就已經被盜墓者光顧。

最早奧爾得克發現這座墓地的時候,在沙丘上還有原始留存的一座房子,房頂上蓋著牛皮,屋子裡的牆壁全部塗紅,裡面有幾具棺木,但到貝格曼到達的時候,房子已經不存在了。

在那個時代,當地的牧民將墓地的牛皮拿來做皮鞋,把小河人的毛斗篷用來做馬的鞍具,還有當地有錢有勢的人,專門僱人來挖寶,所以雖在大漠深處,但小河墓地還是受到了侵擾。

2003年進行考古發掘的時候,新疆考古所沒有僱傭民工,怕的就是這些民工出了沙漠後會走漏小河的信息,或被利益所惑成為盜墓者。

後來有關部門組織專家進小河考察,南京大學歷史系教授水濤發現:考古人員白天是民工,晚上整理資料到深夜,幾個月下來,人的身體、精神狀態都達到了極限。

沙漠裡有風便起沙,工作環境惡劣之極,有一個有風的早上,他看到工作人員辛苦了半天才畫了一張圖。

自2004年3月25日考古隊從沙漠裡撤出至今,留在沙漠裡守墓的人已經堅守了5個月,一開始是兩個月換一班,後來因為經費實在太緊張,換人出來必須租用沙漠車,太貴,就改成了3個月換一次,在今年11月工作季到來之前,在沙漠裡的人還得堅持3個月。

食品、水都是幾個月前送進去的,夏天風一起,發電機就不能發電,營房車裡就沒有空調,人都要曬成木乃伊了,更不用說寂寞、恐懼等心理折磨。

沙漠裡和外界的聯繫靠一部電話,「一星期打一次,報個平安,打一次每分鐘是8元,無事不打電話,為了省錢。

」伊弟利斯說。

小河墓地的工作要求考古工作者首先得是一個探險家,2002年12月25日伊弟利斯帶著幾名考古隊員和兩輛沙漠車前往小河進行考察試掘,走到離小河墓地還有一天的路程的時候,沙漠車也無法前進了,伊弟利斯便帶著一個5人的小組,每人背負30公斤的物資設備,走了整整一天才到達,到達後一人去找駱駝,另幾個人在沙漠裡靠每天兩瓶水兩個饢堅持了一個星期,「這一個星期里沒有吃到鹽。

2003年正式發掘要帶大量的設備進去,就得找一條汽車能開進去的路,從英蘇到小河260公里,伊弟利斯和另兩位隊員探路,整整步行了10天。

「我們牽著駱駝,跟著它的腳印,要繞過無數的沙包,得找平坦一點的路。

物資進去的時候用自重7噸的沙拖車裝7噸的物資在前面將沙地壓硬一些,後面是沙漠車夾著越野車,就這樣還常常陷車,車一陷就要用麻袋裝了沙子墊在車輪下,人基本上是走進去的。

小河工作的艱難還不止是自然環境上的。

這個墓地的規模遠遠超過了人們的預測,沙漠考古工作的難度也遠遠超過了想像,2003年國家撥款80萬,但實際的支出是120萬,還只發掘了兩層墓葬,2004年的經費目前還在申請當中。

「你不可能把剩下的留在沙漠裡,那等於留給盜墓者,你也不可能永遠在那裡看著,只有把工作進行到底,把東西全部帶回來。

」伊弟利斯說。

但是目前看來2004年一個工作季仍然不夠,專家們看過現場後建議做五年、十年規劃,只有這樣,小河墓地才能保證高質量的考古發掘。

不僅如此,專家們還建議有關部門調動全國各學科的一流專家參與小河考古工作,比如考古專家、環境專家、人類學專家等等,只有各學科專家參與,小河才能進行得更快更好。

記者無緣進入小河考古現場,但從拍回來的圖像資料里體會到了小河現場的艱難。

在墓地上,為了清理掉巨量的沙子,支起了一條傳輸帶,考古人員將一桶一桶的沙子手提著倒在傳輸帶上,下面有專人將沙子清理堆積起來,工作結束時,為了防止風將暴露出來的木樁吹倒,破壞墓地的原始面貌,他們又將運下去的沙子運回來,裝入麻袋,滿滿的在墓地上蓋了一層,這一上一下的倒騰,就是一個巨大的難以想像的工程。

更不用說那些細緻得如繡花一樣的考古工作。

伊弟利斯是維吾爾族人,考古隊里還有不少的少數民族同志。

「我們在沙漠裡過了8個節。

」伊弟利斯說。

這8個節里有元旦、春節,還有古爾邦、肉孜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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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1934年瑞典考古學者考察後,直到20世紀末60多年間,再無任何後繼者能抵達。小河墓地深藏在羅布沙漠之中,失去了蹤影。由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長伊弟利斯·阿不都熱蘇勒研究員帶領的考古工作者從烏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