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家坪的深度

□汪彤

在毛家坪見到梁雲的那天，是在一個艷陽天。

他步伐蹣跚，曬成古銅色的臉上戴著一副近視眼鏡，鏡片在耀眼的陽光下反射著亮光。

作為早期秦文化聯合考古隊領隊，梁雲帶領著由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陝西省考古研究院、中國國家博物館、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西北大學文化遺產學院五家單位組成的考古隊，詳細縝密地對毛家坪遺址進行探測和研究，他們的挖掘、探測結果該是令世人震驚的秘密，這片看似安靜、貧瘠的土塬和村莊，它的考古價值不僅僅在於6萬平方米，而是60萬，甚至更多……

毛家坪位於我省天水市甘谷縣磐安鎮毛家坪村，甘谷縣秦時為冀縣，據《史記·秦本紀》記載，公元前688年秦武公攻伐當地戎人後建立了邽縣和冀縣，為秦國最早設縣，是郡縣制的濫觴。

毛家坪遺址分布在渭河南岸二級台地上，其間有隴海線穿過，遺址東西長約600米，南北長約1000米，面積約60萬平方米，遺址墓葬近千座。

該遺址在1982年、1983年曾被甘肅省文物工作隊、北京大學考古學系發掘到三種文化遺存，以彩陶為特徵的石嶺下類型遺存、以繩紋灰陶為代表的周代秦文化遺存、以夾砂紅褐陶為特徵的西戎文化遺存。

而如今，梁雲和他的早期秦文化聯合考古隊，更是在毛家坪的發掘中發現大規模的墓葬遺址群，他們將用發掘中的重要物證，用文化的實證因素來分析和研究2700年前「華夏第一縣」設立的歷史沿革；探討嬴秦西遷的時間、路線；以及當地乃至渭河上游古代民族分布、生活和民族融合過程的重要意義。

每天，在毛家坪清晨溫和的陽光里，和灑滿夕陽的餘暉下，梁雲總是第一個來到土塬上，他認真詢問夜間在古墓勘探區值班隊員的情況後，又挨個去每個被清理的灰坑和墓葬坑。

從一件文物一眼便能判斷出墓葬的基本年代，這是每一個考古學者必備的本領，也是考古隊員們需要掌握的工作方法。

梁雲一邊將清理墓坑的一些特殊方法教給經驗不足的隊員，一邊又耐心地講解關於出土文物的一些基礎常識。

考古隊員很多是剛從大學畢業的研究生、博士生等，缺乏野外考古經驗，但梁雲清晰敏銳的考古洞察力，和豐富的野外實地教學經驗，總會給考古隊員們很多啟發和思路。

以至於許多考察毛家坪遺址挖掘現場的專家和學者們都感到很驚訝：這裡的考古隊員們個個都很專業，他們對墓葬的了解和研究有一定的高度和深度；他們的思路清晰，分析到位，將深埋在土地里的秘密如電波密碼一樣傳導給每位參觀者，他們與梁雲一起慎重又興奮地告訴人們，這片深埋著秦文化歷史的土地，將會給中國先秦文化的研究帶來多麼寶貴的可考價值。

梁雲畢業於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他常年在陝、甘兩地從事田野考古工作，主要圍繞「早期秦文化考古調查和發掘」「關中地區秦漢時期離宮別館調查」進行考古研究探索。

從1998年至今，梁雲已發表《戰國時代的東西差別——考古學的視野》等3部著作和論文30餘篇，他以一個考古人的定力，為人們詮釋人類發展的歷史秘密。

野外考古中，古墓的守護者流過血，也犧牲過人，那些現存的，能重見天日的，能保存在博物館的人類歷史文化遺存，那些能夠證實時間記憶的鬲、盆、罐，它們上面不知有多少考古隊員們辛勤的汗水甚至鮮血。

每當梁雲蹲在墓坑或灰坑裡，對黃土地的秘密進行一點一點挖掘時，他心中始終有一個願望：他想讓沉睡的歷史自己說話，讓歷史曾經燦爛輝煌的過去重現於人們眼前，他想讓人們看到歷史走過的車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