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寶青銅禁身世迷蹤：「三兄弟」流失百年後聚首

「禁」是一種用來放酒的几案,上面常擺放一些酒器。

全世界知道下落的西周青銅禁目前僅有3件，其中兩件在中國，還有一件流失美國,藏於美國紐約大都會博物館。

2012年6月22日,陝西寶雞市渭濱區石鼓鎮石嘴頭村四組村民在修建房屋開掘地基時，意外發現了一座保存完好的西周早期大型墓葬，目前發掘出的各種青銅重器已達30多件，其規格之高，組合之完整，保存之完好，是近幾十年來的西周考古發掘中極為鮮見的。

其中一件被稱為「禁」的青銅器存世罕見，是1949年後我國首次出土。

「禁」，是承酒尊的器座,有方形和長方形兩種形式，四面有壁，並有長方孔。

其形狀像沒有腿的桌子，因此當地農民稱其為「銅桌子」，因其上面飾有夔（音kuí讀「魁」）紋，我國學術界又稱其為「夔紋禁」。

我國最早發現「禁」是在公元1901年。

當年，寶雞市鬥雞台戴家灣村農人在村北的坡地上挖地時，挖出了一件青銅禁，這件彌足寶貴的青銅禁後來流入美國，現藏於美國紐約大都會博物館。

在此之前，人們還不認識這種器物，只在文獻中見到過記載。

東漢鄭玄在為《儀禮士冠禮》作注時說：「禁，承尊之器也，名之為禁者，因為酒戒也。

」就是警戒飲酒者的意思。

文獻記載，商人嗜酒成風，到商紂王時期達到頂峰。

紂王在國都朝歌(今河南淇縣)修建了離宮別館，又作「酒池肉林」，日夜和他寵愛的妃子妲己以及一些貴族幸臣們酗酒玩樂。

荒淫無度的奢糜生活，導致商被周武王所滅。

西周建國後，總結前朝的經驗教訓，認為商亡國的原因之一就是商人嗜酒酗酒。

西周王朝為維護其長期統治，堅決禁止周人酗酒，並發布了中國最早的禁酒令《酒誥》，其中規定：王公諸侯不准非禮飲酒，只有祭祀時方能飲酒；民眾聚飲，押解京城處以死刑；不照禁令行事執法者，同樣治以死罪。

酒要飲，又不能失度，所以，就把這種盛放酒器的案形器叫做「禁」。

如上文所述，我國最早發現「青銅禁」是在1901年，這件青銅禁現藏於美國紐約大都會博物館。

事實上，上世紀20年代，軍閥黨玉琨曾在陝西寶雞戴家灣盜掘古墓，發現了3件青銅禁。

這三件青銅禁中的一件現被天津博物館保藏，另兩件下落不明。

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上世紀二三十年代，陝西也和全國其它當地一樣，處在軍閥混戰的紊亂時期。

大小軍閥各自為營，擴大實力，而又軍費嚴重缺乏。

在此狀況下，他們便大舉盜掘古墓葬，以籌措軍餉。

軍界三大「盜寶梟雄」靳雲鶚、孫殿英、黨玉琨就是在這個候發家的。

黨玉琨在青少年時期曾在西安,北京等大城市的古董商店裡當過學徒，後來投到盤踞在陝西鳳翔一帶的地方軍閥郭堅部下當小頭目，郭堅被西北軍打死後，黨玉琨帶領殘部盤踞鳳翔，儼然自成獨立王國。

其部隊紀律廢弛，苛索強搜，殺人越貨，橫行一方，黨玉琨本人鴉片菸癮特大，菸酒嫖賭，惡習俱全，生活特別墮落。

1927年秋至1928年夏，黨玉琨在寶雞鬥雞台戴家灣安排了大規模的盜寶活動。

黨玉琨差遣旅長賀玉堂為挖寶總指揮，聘請活動於寶雞一帶的西安古董商鄭郁文為輔導，分配一班監工嘍羅，掌管挖寶活動。

前來挖寶的人，由鬥雞台周圍幾十里的村莊強行差遣，後來擴大到鳳翔、岐山、眉縣，總計約千餘人上下。

這些人三五成群地散布在戴家灣東西兩邊的坡地上，輪番開掘，使戴家灣上上下下到處都成了挖寶的人。

大約在1927年12月底，挖出一個大墓。

在墓室的南部發現了三件青銅禁，當時，當地老百姓都把它叫做「銅桌子」。

大的「銅桌子」長約四尺，高約一尺，上置有方鼎、尊、觶、觚、爵、卣等銅器十多件。

另兩件「銅桌子」長約三尺，高約一尺，上置三件銅器。

這三件「銅桌子」，當時都被送到了鳳翔城。

黨玉琨究竟盜掘了多少寶藏，這些寶藏如今流落到了哪裡？這些疑問，很難再找到一個清晰的答案。

如今流傳下來關於黨玉琨在戴家灣盜寶的文字和相片材料，基本上都是來自時任陝西省政府主席兼第二十九軍軍長宋哲元裝訂的一本冊子。

這些寶藏和宋哲元又是怎樣發生關係的呢？

1928年9月,黨玉琨盤踞的鳳翔城被宋哲元攻克，黨玉琨在亂軍中被擊斃。

攻克鳳翔後，宋哲元繳獲了黨玉琨盜掘的珍貴文物近百口大箱，由專人押運西安。

後來，宋哲元出任平津衛戍司令，並安家在天津。

他將黨玉琨盜掘的文物運到天津後，一部分賣掉，用來換購武器；未賣掉的，則一直存放在自己家中。

1941年，日本發起太平洋戰爭後不久，占據了天津的英租界。

日軍抄了宋哲元的家，這些文物也就落入了日軍之手。

後來，宋哲元的三弟宋慧泉經過請客、送禮、託人等種種手法，又從日軍手中拉回了部分文物，其中就包括一個青銅禁。

（註：黨玉琨當年盜挖的另兩個銅禁已下落不明。

）

解放後，宋慧泉的兩個老婆分家，這件青銅禁及其它一些文物分歸小老婆王玉榮。

王怕再次被盜，就故意很隨便地放在屋前公共走廊的一個髒舊木箱內，還往青銅禁內放了不少的煤球。

1968年，天津市文物清理小組在接收王玉榮的文物時，才發現了它。

遺憾的是，當時這件國寶已經被砸壞了，只盡力收集到了50餘片碎銅片，其中一部分銅片已被當作廢品賣掉了。

天津市文物清理組又跟蹤尋找，最後總算從天津市煉銅廠又追回了一塊，經拚對，確是這件青銅禁上的一部分。

之後，文物整理小組將砸壞的青銅禁送到中國歷史博物館請專家修復，用了約一年的工夫，才將它修復如初。

如今，這件青銅禁已成為天津歷史博物館的鎮館之寶。

再說說現存於美國紐約大都會博物館的那隻青銅禁，它是怎樣流落到美國去的呢？

清光緒二十七年（公元1901年），寶雞市鬥雞台戴家灣村的農人在村北的坡地上挖地時，挖出了各種青銅器30多件，其間包括：禁、尊、觚（音gū讀「姑」）、斝（音jiǎ讀「假」）、盉（音hé讀「合」）、爵、角、斗各1件，卣2件，觶（音zhì讀「志」）4件。

這些國寶被大古董商、時任湖北巡撫端方謀得。

1911年辛亥革命之後，端方死於四川，由於家道衰落，其後人於1924年將這套青銅器以約20萬兩白銀的價格，賣給美國傳教士福開森，福開森又以30萬美元的價格，將它們賣給了美國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

這件青銅禁是目前出土銅禁和共存酒器均保存完整的唯一成套青銅器，具有較高的學術價值和欣賞價值。

如今，珍藏於美國紐約大都會博物館的這件西周青銅禁，在流失海外百年後，終於回到了祖國，進行短暫的「探親會友」。

其實，早在2012年寶雞石鼓山西周貴族墓葬開始發掘時,上海博物館就產生了策劃青銅禁「三兄弟」聚首的動議。

2014年1月，上海博物館青銅器研究部主任周亞赴陝西商談展覽事宜，獲得積極響應。

2014年3月，周亞又飛到美國做工作，經多方努力，最終促成三件存世的青銅禁在上海博物館聚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