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寧省蓋州市青石嶺山城發掘收穫及現場討論會紀要

青石嶺山城位於遼寧省蓋州市青石嶺鎮，依山而建，平面形狀大體為橫「凸」字形，周長約6000米。

2013年青石嶺山城成為全國重點文物單位，2015年4月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遼寧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和蓋州市文物局組成青石嶺山城考古隊，開始對山城進行先期五年的考古調查和發掘。

山城四面城牆保存較好，城牆採用人工修築和利用山脊相結合。

其中人工修築城牆包括夯土城牆、堆築城牆和石築城牆，夯土城牆主要見於東城牆和西城牆。

石築城牆局部高度超過2米，西城牆南段城牆上發現三個用石頭砌築的方形「石洞」。

山城城牆上目前發現門址六處，其中東城牆、西城牆各有兩處，南城牆和北城牆各有一處。

山城城牆的四個角上均發現石築建築基礎及大量瓦片，推測可能為角樓遺存。

目前我們在山城內發掘了金殿山遺址（局部）、金殿山東南側大型建築址（局部）和4號門遺址（局部）。

其中金殿山遺址為一石砌方形台基，邊長約8米，四周發現大量瓦片堆積。

金殿山東南側大型建築址位於金殿山東南側，由北向南的四個台地上均發現有建築遺蹟，編號為一號至四號建築址。

目前發掘的二號建築址殘長約110米、寬約9米，殘存41列礎石。

通過對青石嶺山城及其周圍區域的考古調查和發掘，我們在城內不但發現了石臼、石杵、板瓦、筒瓦、蓮花紋瓦當、忍冬紋瓦當、陶罐、陶釜、陶盤、馬鐙、鐵矛、鐵鑿、鐵鏃、牛掌、馬掌等高句麗時期的遺物和青銅印章，而且還發現有建築址、蓄水池、門址和墓地等高句麗時期的遺蹟，為進一步發掘和研究青石嶺山城提供了豐富的實物資料。

根據目前的考古調查和發掘結果，我們認為青石嶺山城的使用年代可能從五世紀初（公元404年或稍晚）一直到高句麗滅亡（公元668年）。

為了更好的闡釋目前青石嶺山城的考古調查和發掘成果，為青石嶺山城下一步發掘和保護提供指導。

由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主辦，於10月9日召開了青石嶺山城現場討論會。

討論會由遼寧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長吳炎亮研究員主持，分別邀請遼寧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黑龍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遼寧省文物保護中心、吉林大學、遼寧大學、瀋陽建築大學、遼寧師範大學、本溪市博物館、營口市文體新局、蓋州市文物局、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等單位的專家學者30餘人參觀發掘現場並進行了專題討論。

討論會之前由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王飛峰先生匯報2015、2016年青石嶺山城考古調查和發掘成果，與會專家學者就某些問題與王飛峰先生進行了互動和專題討論，最後由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所長王巍研究員作總結髮言。

以下為現場討論會紀要（紀要是根據現場速錄員的記錄整理而成，部分未經發言者審閱）。

徐光冀（國家文物局專家組成員、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員）

青石嶺山城不但是遼南地區數一數二的大城，而且發現的遺蹟和遺物都非常重要。

我想談幾點想法。

第一：對於青石嶺山城我們要把它作為一個整體來考慮。

因為遺址範圍非常大，我們必須把握整體。

考古隊通過兩年的調查和發掘，對山城及其周圍已經有了相當的了解。

山城的平面圖和地形圖一定要搞好，這個非常重要。

第二：山城裡石頭眾多鑽探比較困難，所以我建議主要採取探溝法。

大面積的發掘必須做，可以了解山城的年代、沿革等。

探溝法可以用小的工作量解決想要解決的問題。

第三：談一下遺址公園的事，對於遺址公園要先做保護規劃，遺址公園的運作要慎重。

遺址公園在規劃前、規劃中和後期不但要做全面的考慮，還要涉及到區位優勢、交通條件、遺址特色和運作方式等，希望當地政府多考慮上述問題。

魏存成（吉林大學邊疆考古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導師）

我想談一下高句麗山城的總體情況及青石嶺山城在高句麗山城中的地位。

高句麗城址95%以上都是山城，這也是高句麗政權最大的特點。

目前為止高句麗山城的具體數目還沒有一個確切的統計。

高句麗山城主要分布於幾個區域，以桓仁和集安這兩個地區為中心，再一個地區就是西部防線。

結合青石嶺山城兩年的考古工作我想談幾點想法。

第一,山城布局問題。

這個問題要逐年進行調查和發掘，最後把山城的布局搞清楚。

包括山城的瞭望台、主要建築址、防禦系統和排水系統等。

第二,大型建築址。

發現的大型建築址很重要，規模很大，礎石比較密集，原來的建築是不是有干欄式建築的可能性。

第三,城牆的結構。

城牆如何砌築，因為這個涉及到早晚關係。

城牆上發現的小石洞，有可能的話解剖一個兩個看看內部結構。

第四,手工業遺蹟。

如冶鐵遺蹟和陶窯遺址，目前國內這方面工作做得較少，青石嶺山城發現大量爐渣、鐵塊及各類瓦件，應該加強這方面的工作。

第五,各類瓦件。

山城內發現大量瓦件，希望在考古發掘的基礎上有一個深入的研究，爭取在山城內及高句麗瓦件的時代、發展演變等研究上有所突破。

王培新（吉林大學邊疆考古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導師）

第一,王飛峰介紹發掘成果的時候，除了要對山城保護規劃之外，也是帶著課題來做，如解決城址的規模和等級，這可能是我們大家都想解決的問題。

第二,如何把握高句麗山城整體布局和空間分布。

對於這樣的問題我們要全面考慮，然後我們有一個比較合適的標準。

第三,對青石嶺山城要有全局把握的理念。

我們不但要對青石嶺山城的基本功能和遺蹟分布等整體把握，而且要對如防禦系統和排水系統等基本功能之間的關係、具體遺蹟跡象等進行研究。

李裕群（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邊疆考古研究室主任、研究員）

這兩年我們考古隊做了不少工作，很有成就。

但是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做？這就需要制定詳細的規劃，進行更為精細化的工作。

山城的年代問題，包括始建年代、使用年代和最終廢棄的年代等問題，目前我們還沒有精確把握。

這是今後工作一定要考慮的。

比如現在發現大量的瓦件，能不能把工作做得更細一點，找出其中的變化規律。

總之，未來幾年內要制定詳細的考古計劃，做好青石嶺山城的考古調查和發掘工作。

朱岩石（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漢唐考古研究室主任、研究員）

第一，做城址，無論是山城，還是平地城，必須有一張比較精確的平面圖。

目前我們可以通過航拍飛機，結合電腦技術等做出非常精細的平面圖。

對於山城的整體布局，我們可以按照城牆、城門、道路、主要建築等一步一步去做。

第二，城址非常的大，周期非常的長，但是也要精細化發掘。

比如我們看到的城牆，今後一定要採取探鉤法做正規的發掘，垂直於城牆的方向把城牆剖面做出來。

第三，整理遺物。

目前我們的工作站具備整理遺物的條件，系統的整理對於我們推斷城址的年代、城內建築的性質等具有很大的幫助。

龔國強（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漢唐考古研究室副主任、研究員）

青石嶺山城的發掘是我們和遼寧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蓋州市文物局聯合開展的，雖然只有兩年，但是取得重要成果。

第一，關於山城年代的斷代問題。

根據目前的認識大體從五世紀初到高句麗滅亡，希望以後通過城牆的解剖或是出土遺物找到一些直接證據，把山城的始建年代、使用年代，廢棄年代能搞清楚。

第二，山城的定性問題，現在沒有直接證據表明當時是什麼山城，還需要考古工作。

第三，對山城及其周圍區域進行區域調查。

青石嶺山城跟附近山城有什麼關係，包括空間分布、等級規模、軍事防衛等。

第四，注意山城的排水、給水系統。

山城整體東高西底，蓄水池位於城內西部，蓄水池的範圍以及排水渠等需要考古工作來確認。

第五，加強對城內可能存在的手工業遺址的工作。

比如陶窯遺址、冶鐵遺址。

華玉冰（遼寧大學歷史學院教授）

第一，城址布局上，金殿山西側的隔牆是把山城分成內城或外城，還是分成幾個區域，這對於山城布局很重要，需要繼續加大對隔牆的工作力度。

第二，西城牆北側的夯土牆需要解剖，做出一個剖面出來，了解其修建過程、城牆的高度和寬度等。

第三，金殿山東南側大型建築址分布於四個台地上，這樣是否可以將其編號命名。

在建築址發掘過程中，注意其附屬設施如散水、排水渠等。

梁志龍（本溪市博物館研究員）

根據出土文物來看，山城應當分期。

希望通過下一步的考古工作和出土器物進一步確定山城的年代問題；山城發現的器物中馬鐙的時代，通過與集安和其他地方出土器物的比較，我們認為青石嶺山城出土馬鐙的年代可能在北朝晚期。

發現馬鐙的地方，建議做一下工作；西城牆的夯土牆建議下一步納入工作計劃中，對其進行解剖，能否發現一些包含物，通過包含物來確定城牆的年代等。

有關大型建築址的性質，有學者認為可能是兵營，但是根據礎石排列和建築址的體量等我個人覺得糧倉的可能性很大。

李新全（遼寧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書記、研究員）

高句麗山城一般有以下若干個要素構成的，城牆、城門、瞭望台、蓄水池、城內外的交通道路等。

青石嶺山城是高句麗西部防線上的重要的山城，以下建議僅供參考。

第一，對蓄水池進行發掘或探溝法找出其範圍，同時看能否出土一些器物來判斷山城的年代和性質。

第二，山城城牆的年代問題。

城牆有石砌的，有夯土牆，還有土石混築的，這就需要通過解剖城牆來解決其年代。

第三，瞭望台北側和南側可能還有一層台子，這個涉及到瞭望台的形制問題，希望繼續擴大發掘範圍。

第四，城址內的功能分區。

高句麗山城，通常既是一個軍事防禦的要塞，又是一個行政管轄的政治中心，可能還有一些兵營址和普通居住址，相關遺蹟也應該找一找。

第五，4號門的的問題。

瓮城設置在城內，後來門口又封堵上了，這什麼時候封堵上了？這需要工作中更加仔細。

第六，城內外的交通道路。

目前發現了六座門址，這六座門址的道路情況如何？城內的路網怎樣？第七，城裡可能存在晚期的遺物。

如石臼可能是遼金時期的，青銅印章也可能是女真人的東西，可能是腰牌。

王志剛（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副所長、副研究員）

我想談幾個問題：第一，夯土牆的問題。

青石嶺山城西牆夯土牆的結構和做法，要考慮是不是高句麗時期的。

高句麗城牆大部分是石築城牆，其它高句麗山城基本沒有這種高大的夯土牆。

第二，4號門的土牆和石築城牆。

4號門已經做了部分清理，土牆和石築城牆之間的連接部分是否存在疊壓關係。

第三，金殿山東南側建築址。

礎石的結構需要進一步解剖，建築址本身及其外圍可以作為一個整體來對待，外圍是不是有可能有院落、排水渠、道路、門等相關的設施。

張星德（遼寧大學歷史學院考古系主任、教授）

我今天在工作站標本室看到一件殘損雙孔石刀，是在耕土層里發現的。

雖然這樣的器物，可能不是青石嶺山城發掘的主要遺物和關注點，但是我有一個建議，在以後的發掘中應該關注一下，能否在城內找到與之相對應的早期遺存。

它的重要性可能也不亞於城內發現的高句麗重要遺蹟和遺物。

趙永軍（黑龍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副所長、研究員）

對於城址考古，這些年我一直比較關注，我個人感覺做城址最重要的就是搞清布局和沿革。

第一，青石嶺城址的始建年代、使用年代和延續問題，這是比較關鍵的問題。

目前發現的器物是不是都是高句麗的，這就涉及到山城的沿革問題。

第二，城牆的年代問題。

石築城牆，夯土城牆，土石混築的，是否同一時期修建的，這需要通過進一步的考古工作來解決。

徐昭峰（遼寧師範大學歷史學院副院長、教授）

關於城牆的很多問題，可能五年之後，還存在一系列說不清楚的問題，我覺得這很正常。

比如說出土物不豐富，地層關係不典型，面對這樣的情況，怎麼進行細化分析？這可能是以後需要面對的。

城牆的發掘可以利用一些破壞的地方，採取探溝法進行發掘，儘量獲取地層關係和出土器物。

當然城內的遺蹟和遺物的解釋可能是一個更為複雜的問題。

李龍彬（遼寧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副所長、研究員）

考古隊通過兩年的調查和發掘，發現和確認了一些高句麗遺蹟和遺物，工作做得比較細緻，發掘也比較科學，值得我們學習。

在這裡結合談幾點體會。

第一，蓄水池的發掘。

建議採取探溝法，直接打一條寬的探溝，解決地層及相關問題。

第二，關於角樓的發現。

青石嶺山城角樓很清楚，四個拐角各有一個角樓。

金殿山上可能也存在一個角樓，中間這個的角樓，可能更重要。

第三，清理金殿山遺址瓦件時一定做好基礎工作。

按照東、西、南、北四側分別提取，整理時再按照四側把瓦全部攤開，分類、拼對。

第四，大型建築址。

各位專家認為可能是糧倉。

我覺得還應該繼續做工作，隨著發掘工作的深入可能建築址的規模、布局、功能等也會有進一步的認識。

第五，關於墓地。

目前發現十多座積石墓，這與山城的規模和設施是不匹配的，應該繼續加大尋找力度，特別是在城外區域。

第六：山城名稱。

建議叫青石嶺山城。

田立坤（遼寧省文物保護中心研究員）

城址考古中整體布局是最重要的。

第一，城址布局。

主要包括防禦系統、水源系統，路網系統等。

應該利用現有線索，從這幾個系統出發，最大程度上確認各個系統及相互之間的關係。

第二，防禦系統，現在有門有牆，有角樓有瞭望台，這都是屬於防禦系統的。

先把門搞清楚，與門相關的防禦系統就可以深入研究了。

第三，水源系統，以蓄水池為中心，分別尋找蓄水池的排水系統和蓄水系統。

第四，目前我們發現了大型建築址及出土鐵器的疑似窖藏，利用兩個重要線索尋找其他的建築址或生活居住址。

第五，根據地形地貌來確認相關遺蹟，例如居住址一般會在是陽坡，找到比較好陽坡，做一些工作。

王巍（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所長、研究員）

我覺得青石嶺山城現場討論會開的很好，首先參會的多數就是這個研究領域的，國內一線的頂級專家，代表了國內最頂級的水平。

尤其東三省幾位同行，他們的一些見解，具有指導意義。

特別是魏存成老師，從高句麗山城整體的狀況以及現在學科進展的情況，讓我們了解一個總體的背景。

近幾年高句麗考古有很大的進展，表現了良好的態勢。

結合我自己的體會，在這裡談幾點認識。

第一，這個課題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高句麗考古應該是東北最重要的課題之一，而且又是國際課題，所以我們必須要有準備，以後在國際爭論中必須有充足的學術資料作為依託。

第二，從整體來講，兩年的工作成果超出我當時設想的預期，當然這是在盤錦市、營口市、蓋州市各級文物部門的支持下，進行合作的結果，也包含了很多在座的各位各種形式的建議和指導，我在這裡應該表示感謝！

第三，關於山城的功能和年代，這是必須要考慮的，其功能可能也是動態變化的。

在各個時期，它的功能是怎麼樣的？山城本身建築的年代，使用年代和廢棄年代的定位？

第四，關於建築址的問題。

建築址的性質既然大家提出可能是糧倉或兵營，比如說整體建築址外面是否還有圍牆，幾層台地之間怎麼聯繫，結構如何？必須要一個一個入手，然後從眾多的可能性中對其進行合理的解釋。

第五，關於蓄水池的問題也是必須要考慮的，首先是給水和排水系統，其次是它的結構，究竟是利用原來的水泡子，還是周圍存在石砌的邊緣等。

第六，大家提的西城牆的夯土問題也是值得注意的。

夯土我們一看很壯觀，但是我覺得還是要想的複雜一點。

對於不清楚的遺蹟，要做詳細的記錄和如實的發表，供大家來研究。

第七，山城發掘的同時也及時進行一些文物保護工作，比如說鐵器修復的，保護需要及時。

山城的夯土牆是不是需要制定一個切實可行的文本，及時保護。

第八，關於山城的名稱，青石嶺山城比較合適，不能叫建安山城。

歷史階段的考古在涉及遺址的性質和當時的名稱時必須有出土的確切文字材料作為依據。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 遼寧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蓋州市文物局 執筆人：王飛峰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徐韶鋼 遼寧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孫麗 蓋州市文物局；王柳 清永陵文物管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