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縷千絲織蜀錦

「咱們嗩吶也是匠活兒，是匠活兒，就得有人把責任負起來。

」依稀記得，這是電影《百鳥朝鳳》中的一句對白。

影片中，陶澤如飾演的焦三爺把自己學徒時的第一把嗩吶傳給了徒弟天明，這一幕讓多少觀眾為之動容。

2016年8月，文木團隊來到了成都蜀江錦院，開展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傳承人搶救性記錄工作時，就遇到了現實版的「焦三爺」，他就是蜀錦織造技藝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葉永洲。

錦里

成都因歷史上盛產蜀錦得名「錦城」，因設置錦官管理蜀錦生產又名「錦官城」，濯錦的環城江河曰「錦江」，織錦工人聚居地稱為「錦里」，南來北往客商落腳之地稱為「錦官驛」，大街小巷無不打上「錦」的烙印。

初見

夏日的一個傍晚，我們走進了葉永洲老人的家。

這是成都一個非常普通的小區，如果不是對面有一家當地家喻戶曉的毛肚火鍋店，幾乎不會注意到對面這個幽靜的小區，而這裡就是原成都蜀錦廠的宿舍。

走進小區，院子裡停滿了車，小區的樓雖然已粉飾一新，但仍然無法掩蓋牆上的斑駁，幾根老化的電線懸掛在空中。

還未到樓下，遠遠地就見一位笑眯眯的老爺爺向我們走來。

雖然走路姿勢有些左右搖晃，但腰板直挺，如一棵青松，他就是葉永洲。

傳承人葉永洲

在去拜訪葉永洲之前，我們得知老人近期身體不好，本打算簡單說明一下工作內容就回來，但是一談到蜀錦，老人就興致勃勃地講述起來，從他13歲的學藝經歷，到他的蜀錦作品……通過聊天，我們才知道葉永洲曾組織過自救工廠，擔任過原成都蜀錦廠書記。

2005年，他因為身體的緣故，離開了他工作大半輩子的崗位。

和葉永洲聊天是一件很舒心的事情，他語調洪亮，操著濃濃的鄉音，說話時眼睛直視著你，總能感覺到他滿滿的關注和期待。

葉永洲在翻閱相冊

訪談

第二天，我們就學藝與人生經歷對葉永洲進行了訪談。

因為是家中老大，葉永洲13歲就到成都拜師學藝，一學就是七八年。

和《百鳥朝鳳》中的天明一樣，葉永洲剛開始學習時也吃了不少苦頭。

每天，他要幫師父師娘打掃衛生，照顧師弟妹，做各種雜活。

每次挑水回來，他都要赤腳走過一個寬約一米的巷子，如果迎面有人走來，葉永洲的腿就會被水桶磕得青一塊紫一塊。

每天做完這些雜活，葉永洲就苦練基本功。

三年後，葉永洲才有機會上機操作。

葉永洲訪談中

葉永洲掌握的織造工序是蜀錦織造技藝耗時最長，同時影響蜀錦成品的關鍵環節，這道工序主要由挽花工和投梭工配合共同完成。

「眼觀木雕，耳聽倉響，棒棒一，拉高些。

」這是投梭打緯的秘訣：投梭工需要時時關注木雕的起伏，耳朵要注意聽倉「砰砰」的撞擊聲。

挽花工則必須在投梭時有足夠的力氣提起重達五六十斤的花耙，這也是多年來蜀錦手工織造技藝傳男不傳女的重要原因。

但是能夠熟練地操作拉縴線、換花耙，並不代表能夠熟練地投梭。

正因為如此，在當時，挽花工的工資僅是投梭工的百分之七十。

迫於生活的壓力，經過長期的練習，葉永洲練就了「飛梭」的絕活，每天織造的布匹要比常人多出一倍（一般來說，一台花樓木織機一天只能織3—4厘米），他也成為了為數不多的既會挽花又會投梭的織造工人。

出師時，他還因此被要求織造多一丈的布匹。

這件事情成為了葉永洲一直憤懣不平的事情。

織造工人正在織造錦緞

蜀錦織造技藝省級代表性傳承人曹代武在挽花

出師後，葉永洲告別師傅，去了另一家作坊工作。

在蜀錦織造行業，出師後就可以被稱為「大爺」，這是葉永洲曾經最為自豪的一件事情。

但好景不長，在葉永洲出師後半年，蜀錦織造行業就開始不景氣，他所在的作坊也被迫關閉。

授業解惑

「我說（學徒）首先第一個要吃得苦喲，一個要有決心，一個要愛好，沒有這三條學不出來的。

」

——葉永洲

葉永洲在指導徒弟陳瑤投梭打緯

葉永洲的徒弟賀斌在投梭打緯

1956年，成都蜀錦廠成立，花樓木織機因不能生產寬幅和大花圖樣的織物，逐漸被電動織機所取代。

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為了進一步恢復與傳承民間傳統文化，葉永洲開始致力於蜀錦手工織造技藝的傳承工作，從小在蜀錦廠家屬院長大的賀斌是葉永洲的第一批徒弟。

2002年，一台清代道光年間的花樓木織機重新與世人見面。

同年，蜀江錦院恢復了蜀錦手工織造技藝，當時已經退休的葉永洲也被重新請回蜀江錦院，授業解惑，將自己多年的織造經驗傳授給年輕人。

陳瑤、楊帆是葉永洲收的第二批徒弟，也是蜀江錦院唯一的兩個女徒弟。

現在，賀斌已經成為蜀江錦院手工織造部門的負責人，陳瑤和楊帆也開始陸續收徒帶人。

清代花樓織機

梭子

《狩獵紋錦》

葉永洲常常說，蜀錦織造手工技藝已經有幾千年的歷史了，這麼悠久的歷史是因為歷代的傳承，如果下一代不傳承了，這門技藝就將失傳，這是他的失責。

蜀錦織造過程雖然枯燥乏味，但織出華麗的蜀錦卻是每一個手工織造藝人的夢想。

伴隨著一匹匹蜀錦的誕生，手工藝人編織著自己夢想的同時，也造就了一個個五光十色的時代。

葉永洲無疑是這個時代的見證者。

蜀錦織造技藝小貼士

蜀錦與雲錦、宋錦、壯錦並稱為「中國四大名錦」。

蜀錦以紋樣細膩、精緻，色彩變化豐富著稱。

蜀錦織造技藝就是運用花樓木織機進行蜀錦的生產技藝。

2006年，經國務院批准，蜀錦織造技藝被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文&圖丨（文木）范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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