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文化,更添杭州湖山古韻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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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

2016年9月,G20峰會在杭州召開,為此,關於杭州的茶文化(西湖龍井)、玉文化(良渚)、金石文化(西泠印社)、絲綢文化等等,作為杭州的歷史文化名片,以中英文雙語形式編成報紙專版,分發G20與會國家元首。

為此,記者對西泠印社副社長兼秘書長陳振濂作了專訪,請他就西泠印社與金石文化發表精闢而系統的看法。

北齊皇建元年造像記拓片

全形拓《剔燈圖》(僧六舟)

商 《祭祀狩獵塗朱牛骨刻辭》拓片

金石聚雅,翰墨流芳。

「金石學」自宋發端已有千年歷史,「金」者銅也,指有銘文的銅器;「石」則多指有文字的石刻,起初金石學偏重於著錄和考證文字資料,後來不斷發展為篆刻、書法、文獻、器物、考古、鑑定等學科。

宋人和清人在田野里訪碑摹拓,客觀上為中國金石篆刻藝術的發展起到極大的推動作用。

幾百年間,這種追求方寸之間分朱布白的微妙意趣,以石為紙、運筆如刀的精湛技藝的篆刻藝術,體現著書法的用筆、繪畫的布局、詩詞歌賦的文采,逐漸成為一種代表中國傳統文化精華的藝術。

「金石篆刻與杭州,本來就有著異常深厚的歷史和文化淵源。

在前幾個世紀,杭州就是一座『印學之城』,金石篆刻蔚然成風,『西泠八家』前後五代杭州印人領銜清代印壇一百五十多年。

金石文化曾經在杭州寫下濃墨重彩的華章,如今也應當杭州得到率先的復興和重振。

」浙江大學、中國美術學院教授、博導、西泠印社副社長兼秘書長陳振濂說。

什麼是金石文化?

聽金石學專家來揭秘金石文化的前世今生

作為一直致力於金石學研究的專家,陳振濂告訴記者,金石文化是中國傳統文化的國粹。

值得弘揚、傳承和振興。

「金石學」是宋代開始興起的一門新的學問,但它所研究的對象包括了幾千年以前的甲骨文時代、青銅器時代的遺留物,其構成「學」是到宋代歐陽修、趙明誠、李清照這一代。

當時的金石學主要是碑刻,很多的文人去訪碑,搜集各種資料、青銅器,當時即有歐陽修的《集古錄》,趙明誠《金石錄》記錄有大量的碑刻研究的記錄,文獻記錄。

還有宋徽宗,對歷代青銅器收藏仿製,作為宮廷用器,今天來看都是金石學的一部分,當時叫鐘鼎彝器,到元明以後有一定程度的消歇。

清代以後,隨著出土文物的增多,很多墓誌、碑刻、青銅器出圖,形成了金石學的第二次興起。

但這次興起跟歐陽修時代相比,體量越來越大,數量越來越多。

清代的乾嘉學派本身就是在清初文字獄的控制之下,那時的文人不敢去做經世濟時的學問,都轉到考證。

文獻的考證,上古文化的考證,自然而然就推衍到金石學的青銅器石刻,各種各樣的器物,比如禮器食器飲器樂器兵器,建築用的瓦當,畫像石,墓誌都出來了。

給當時的學者提供了很大的施展學術的空間。

很多資料可以和《史記》《漢書》等對應,中間最重要的是印章和篆刻,從清代中葉開始非常發達,成為健全的學科分支。

到了民國,民間喜歡金石學的很多,官方倡導「西學東漸」,西方的大學體制、學科分類的思維全部進來,金石學就沒有用武之地了。

因為它是集合了書法、古文獻、古文字、古器物,文學,結合古書畫鑑定等很多學科。

「金石學」這個內容被分拆到很多學科,但它本身卻消亡了,沒了。

因為它太綜合,從「西學東漸」的觀念來說不知道歸到哪一類,那麼乾脆就沒有了。

這個方式使「金石學」化身千萬,但它本身作為一個本體沒了。

這個情況延續了很長時間,當然碑拓技藝承傳沒有斷絕。

重振金石學

金石文化在現代社會依然與時俱進

陳振濂說,宋代歐陽修的金石學就青銅器、石刻兩個大類。

後來,「金」的方面,除了兵器、祭器、日用器,比如酒觥酒爵,用的銅鏡錢幣,也不光是青銅器,而是伸展出同屬青銅器時代的其他文物,這個視界就很大了。

現在收到一面銅鏡,水平好的話那就是個大收穫,關於它的研究越來越專業,青銅器裡面本身還分禮器、食器、飲器,還有銘文,這些銘文跟古代的歷史可以印證。

因為它是實物,文獻記載可能有錯,但它不會有錯,因為它就是當時的器物。

還牽涉到考古,從地層學的角度來看屬於哪個層,屬於什麼朝代,博物館、收藏,都在裡面。

這樣看來,金石學是一個海納百川、各種都有的學問。

這是金的方面。

石的方面,過去講石碑,其實還有墓誌、佛家的造像記,還有摩崖,還有經幢。

西泠印社孤山上有華嚴經塔,就是石刻,都要墨拓。

有的石刻藝術性很強,有的也不強,比如西安碑林里的《十三經》是當時皇帝要刻。

從東漢熹平石經、魏正始石經,都是作為儒家典籍的標準版,訂訛辯謬,有圖書的功用。

金石學代替了書籍傳播的功能。

後來有活字印刷,唐代的時候讀書人找了一本抄本,但也可能抄錯或漏字,可以去長安、洛陽核對石經文字。

最與時俱進的是甲骨文,因為歐陽修直到翁方綱、王澍,他們那時沒有見過甲骨文,直到1899年甲骨文被發現。

過去寫書法史,一般最早就寫到西周東周,再往上就沒有材料了。

到1899年,整個金石學已經走過兩個高峰了,這時忽然發現,還有一個新出土的甲骨文,又是一大批古代資料。

這就不止是春秋戰國,可以追溯到上古時候的殷商甚至更早的夏代。

甲骨文的考證又構成了廣義金石學的新的分支。

這些內容,原來歐陽修等是不知道的,所以說「金石學」研究也要與時俱進,今後可能還有出土,可能會產生新的分支。

「金石文化在現代社會需要重振。

」陳振濂進一步闡釋道:古印章是實用的,今天被視為藝術。

印文化作為中華文化的特色,其實在2008奧運會已經打了一次超級成功的「廣告」了,北京奧運會會徽就是中國印,這是中華印文化在國際舞台上一次華麗的亮相。

現在的「金石學」又有新的發展,如接納甲骨文、陶文。

其實它們更古老,但出土與發現比較晚,這個概念還在發展擴大。

回到西泠印社,金石與印章都是一體的。

「重振金石學」,在倡導「金石學」時,第一尊重學術與學問,第二注重恢復技藝,它的技藝才是非遺的東西。

跟書法、篆刻有關係,從古印章到唐宋的官印,直到民國還有鑄印局,鑄制大總統印,今天印章也還都在使用。

印章作為技藝、學術的承傳非常發達,而且已經得到了推廣。

陳振濂舉了一個例子:2006年以後,「重振金石學」這個口號提出來以後,大家就開始覺得,學術上姑且不論,首先市場發展空間很大。

古代一個碑帖拓本,在拍賣會上原來大家都不知道是什麼,現在可以拍高價了。

現在一張好的拓片如果有名家題跋,那麼價值就很高;市場開始認可,這就是產業發展的空間。

目前對「金石學」的確定有兩個方面。

一個是學術方面,證明古代歷史記錄的合理性,從人到事,到整個歷史。

第二個是技藝方面,這跟藝術是有關的。

比如有人會刻印,有人會拓碑,《漢三老碑》是一個漢代石刻,這不是篆刻家本來要做的事情。

比如西泠印社早期的立社宗旨叫「保存金石、研究印學」。

印學研究是印社的本職,保存金石說明他們有家國人文的情懷,他們覺得文物不能流失到國外,要搶救回來。

搶救本應該是文管會博物館的事,但這是私人籌資搶救的。

現在「重振金石學」,我們主要是從恢復傳統技藝、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角度切入,體現大國工匠精神。

先讓這些東西保存下來,還要導之以相當的研究。

這個研究過程中,會有很多學術的東西生髮出來,對我們來說,學術是可以動員很多大學教授來做的;但工匠精神叫誰來做?他是要具備專門技藝的。

大學教授不管,西泠印社以前作為藝術社團,也只管創作,也不關心「金石學」中的傳統技藝。

事實上也沒地方好歸類。

故宮也曾遇到這種情況,故宮裡只能養幾個專業技師負責古蹟修復,古代石刻的保護,有小部分人可以做,但形不成氣候。

技師個人可能技藝造詣很高,行內很有影響,但沒有活動平台。

今天做「金石學」正是針對此而發,提出進步的目標;另外一個方面,只要我們想「重振」,它本身也在與時俱進。

在杭州 西泠印社使金石文化聚而不散

杭州的金石學,因為有西泠印社使其聚而不散。

「為什麼我們現在著重於技藝的承傳,而不是古史的考訂,那是歷史系去做的事情。

我們要做的就是技藝的承傳。

過去女人的發簪、帶鉤,拓出來都非常漂亮。

古人只要是文人士大夫都用,地下出土,光是刻的只有一件,拓出來有幾十件,這就推動了學科的發展。

目前講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關注的都是技藝。

」擔任西泠印社副社長兼秘書長的陳振濂,多年來不遺餘力地推廣和承傳金石文化的工作。

據他介紹,到了新時期,改革開放三十年以後,西泠印社過去是以篆刻刻印為主,在百年社慶以後,西泠印社感受到現代西方色彩的學術體制和教育體制之下、金石學發展相對緩慢。

但相關的一些身懷絕技的工匠,很專業的技能,卻無用武之地。

因此,西泠印社作為一個社團,提出一個口號叫「重振金石學」。

現在「重振金石學」要做的第一是印章,古印章的學術與歷史,有很多的研究;第二是金石拓片的墨拓技術,比如拓碑的烏金拓、蟬翼拓,還有拓印章邊款,拓摩崖造像畫像石,拓細微的甲骨。

第三是依據石刻與拓本的題跋和考證,這既是藝術家的事情又是學者的事情;第四就是特定的青銅彝器全形拓,過去失傳了,在「文革」以後直到百年社慶時,全國沒有幾個人知道,剩下幾個老先生也基本不做,會做的也沒力氣做。

西泠印社倡導了碑拓的題跋風氣,恢復了青銅器的「全形拓」技藝,當然還有很多研究。

這是我們對「金石學」學科形態的恢復。

它可以有兩個渠道:第一個是學術,就是史料考證、歷史的辨偽,文獻訛誤的檢查包括目錄版本與校勘,另一方面主要是收藏、鑑定和拓片的技藝承傳,這個和學問沒有直接關係,完全是高度的技藝熟練,要提倡具有工匠精神。

陳振濂解釋道:「我們目前的金石學走的不全是學術的道路。

學術道路大學歷史系文博系會走,古文獻學古器物學問他們都會做。

我們選擇的道路就是不重複他們的做法,錯位發展。

但是金石學我想要是倡導起來的話,就從技藝傳承這個點開始起步,從物質技術開始,拓片,青銅器,篆刻,古印。

今天我們做的金石學是一個階段,但是沒有這個階段的支撐,大家可能老早就忘了。

金石學有兩個高峰,一個宋代,一個清代中期,它形成巨大的學術王國。

它裡面有很多文字內容與物質技術形態,可以印證歷史、人物、修訂正史之不足。

陳振濂告訴記者,西泠印社在8年前,開過一個「重振金石學」的學術研討會,出過兩本書,有很多關於金石學的。

我們現在提倡金石學,每一年都會提出好的收藏、拓片拿出來做展覽,呈現的是一個大的金石文化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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