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國家盜墓辦公室主任」？

《鬼吹燈》稱中國有四大盜墓門派：摸金、發丘、搬山和卸嶺，其行家裡手分別被稱為摸金校尉、發丘將軍、搬山道人和卸嶺力士。

由《鬼吹燈》改編而來的《尋龍訣》，主人公胡八一、王凱旋和Shirley楊，就隸屬摸金門。

至於其他三派，無論小說還是電影，都鮮有涉及。

但不涉及並不代表不存在，就像洋人看似沒有門派，依然能在《木乃伊》《國家寶藏》《奪寶奇兵》和《古墓麗影》里盜墓尋寶一樣，他們都遵從著各自的行規與忌諱，在日落月明時潛入墓道，開棺摸金，發死人財。

誰是摸金校尉？

編輯／王耀臣 撰文／伽藍

盜墓歷史恆久遠

在中國，門派是個重要概念。

它不只出現在武俠小說里，還曾是現實社會裡人與人之間相互依存與區別的紐帶，其作用不亞於血緣宗族的傳承。

正是以此為基礎，才衍生了武俠世界的少林武當、崆峒峨眉。

在《鬼吹燈》之前，鮮有人注意到，在中國源遠流長的盜墓史里，其實也有門派之別。

甚至再誇張點說：如若不是烏爾善決意改編《鬼吹燈》為《尋龍訣》，「摸金校尉」這個略帶古義又有神秘色彩的詞，極有可能被局限在原著迷和專業人士圈內。

可喜的是，電影作為大眾流行文化的翹楚，絕對具有維基百科的實力——儘管其中可能略有偏差，但它總能激起人們對某個問題的興趣，「摸金校尉」正是借著這股風，掘開了人們對盜墓文化的興趣，也讓大家意識到，在中國漫長的盜墓史上，居然流傳著摸金派、搬山派、卸嶺派和發丘派四大門類。

縱觀盜墓史不難發現，一個盜墓門派的產生，多半曾受到某個重大歷史事件的影響，比如摸金派，就跟被後代視為「盜墓祖師爺」的曹操有直接關係。

但這只是旁觀者或後來人的分析，對門徒或宗師而言，幾乎沒人會承認這一事實——畢竟盜墓並不光彩。

正是基於這種特性，盜墓門派才成為中國門派里最特殊的群體：門派弟子可以不存在師徒關係，他們甚至從未謀面，只是基於對某種盜墓理念的認同，彼此就可成為師兄弟。

也正因此，江湖才會流傳「盜墓無門、師承無親」的說辭，讓那些職業光鮮且師承有序的門派，有了嘲諷盜墓門派不過是草台班子的依據。

但盜墓門派並非草台班子。

恰恰相反，他們有著比其他工種更專業也更傳統的繼承性。

比如《尋龍訣》，就以電影的形式考證了摸金派的規矩與傳統。

摸金校尉其實是古代的軍官職稱，如前所述，它由曹操設立，通俗來講就是「國家盜墓辦公室主任」，職責就是專門發掘墳墓盜取財物以充軍餉。

不過摸金派並非曹操開啟，它更早始於春秋戰國，精通「尋龍訣」和「分金定穴」（其實就是擅長找財物豐富的墓葬），只是曹操以官制的形式，將它最終確定下來。

為後人留下判斷依據的，是建安七子中的陳琳。

依附袁紹時，他曾撰寫檄文，說曹操曾「特置摸金校尉，所過隳突，無骸不露」，尤其盜竊梁孝王墳墓時，「操帥將吏士，親臨發掘，破棺裸屍」。

也有人對此不敢苟同，認為曹操是亂世之梟雄、治世之能臣，不可能在那個極度注重禮義廉恥的時代，做出這種有損社會基本道德規範的事情。

在他們看來，曹操之所以背負上如此惡名，是因為其父曹嵩路過徐州時被陶謙部下所害，為報父仇便大開殺戒，所過之處燒殺搶奪、盜人墳墓，而且他也曾揚言要毀掉陶謙家的祖墳，於是被人穿鑿附會，背上了「盜墓始祖」的黑鍋。

雞鳴燈滅不摸金

但不論曹操有沒有組織過盜墓，摸金校尉在後世逐漸變成了盜墓賊的指稱，甚至在盜墓賊中還出現了「摸金派」這一盜墓流派，發丘、搬山、卸嶺三門並列，卻是江湖上人口相傳的不爭事實。

與其他盜墓門派類似之處，是摸金一門同樣不需要有師傅傳授，他們特有一套完整的標識、技術和行規術語等，只要彼此信得過，就可以算作同門。

不過在摸金門的傳承里，只有獲得過摸金符的人，才能被稱為摸金校尉。

所以在《尋龍訣》里，黃渤才拿著摸金符質問陳坤：「這摸金符可是祖師爺傳下來的，就這麼散夥了？」

進入地宮前，《尋龍訣》里的胡八一、王凱旋和Shirley楊，在墓道入口合手念道：「摸金校尉，合則生，分則死」。

其實這並非常態，摸金門與其他三派最大的區別，在於摸金門徒喜歡單幹，除非碰上像《尋龍訣》里玄關重重的龐大地宮，他們才會合體，但人數必須控制在5人以下。

此外他們還有三大原則，這在電影里都有展現：第一，凡開大墓，必須在墓室東南角點上一支蠟燭，然後方可開棺摸金；第二，盜墓時不能損壞骸骨，結束後必須給死者留下一兩件寶物；第三，若探寶時雞鳴或燈滅，則必須將到手的寶物原樣放回，恭恭敬敬磕三個頭，然後按原路返回─這就是舒淇說那句「雞鳴燈滅不摸金」的由來。

但無論是陸川的《九層妖塔》還是烏爾善的《尋龍訣》，都誇大了摸金校尉的盜墓手段。

在實際操作中，摸金門徒最擅長的其實是通過星象風水，比如「尋龍訣」和「分金定穴」的本領，來確定墓地的穴位、走向和機關部署，至於電影里胡八一飛身反踢大粽子、王凱旋墓道里躲避火箭頭的精彩戲份，都不過是電影特有的商業元素，萬萬不可當真。

而真正能應對墓室玄關，或以法力辟邪的橋段，則是搬山、卸嶺和發丘的長處。

但也正因為強調與機關硬碰硬，這三派通常會對墓室造成大的損壞，有時甚至徹底毀掉墓室，導致他們不僅被同行鄙視，連歷代官府都加大緝拿力度─宋元之後他們逐漸式微，多被人歸因於此。

摸金校尉擅長風水，胡八一是最好的體現。

不同於王凱旋的工兵鏟，和Shirley楊的金剛傘，胡八一除了飛虎爪，最狂帥酷霸叼炸天的，是他手裡看似不起眼的羅盤。

電影里胡八一有一段台詞：「尋龍分金看纏山，一重纏是一重關。

關門如有八重險，不出陰陽八卦形。

」這段話看似玄妙難懂，實則說的是根據羅盤分金定穴再靠譜不過：羅盤分三百六十度，每三十度為一山，共二十四山，所謂的分金，就是在二十四山上再分出等份，共一百二十份─所以也叫「一百二十分金」，就此結合風水學（古人下葬最講究風水，摸金門此舉可謂是「知己知彼」的套路），來確定墓穴及墓道和機關的走向，根據不同方向上不同的分金度數，可以得到天干地支的不同組合，繼而判斷寶物多寡和吉凶福禍。

尋龍分金看纏山

中國銀幕上掀起盜墓熱，並非近幾年的事。

早在1986年，李雲東執導的《東陵大盜》，就攪火了當時的電影市場。

這部原名為《慈禧墓珍寶傳奇》的電影，改編自孫殿英帶兵盜掘東陵慈禧太后墓穴的真實故事：

1928年6月，率兵駐防在薊縣馬伸橋的孫殿英，擒獲了盜墓悍匪馬福田，探知馬伸橋與東陵僅一山之隔，便起了盜陵邪念。

雖然這人渣不懂盜墓，但他仗著人多勢眾又有槍炮彈藥，冥冥中繼承了搬山派「只要能求財，就不擇手段」的衣缽。

搬山派，顧名思義，為了盜墓不惜掘地移山，即便對陵墓造成毀滅性的破壞也在所不惜。

孫殿英更甚，直接用炸藥炸開堵在入口的金剛牆，又在槍械雷管的助威下，毀掉墓道里的重重機關，將慈禧墓劫掠一空。

在《東陵大盜》里，這暴殄天物的過程只是過眼一瞬，它更多是在斥責人在慾念面前的扭曲，卻也間接點出了搬山派盜墓時的殘暴。

就電影而言，除《尋龍訣》還算完整地展示了盜墓路數之外，其它以盜墓為題材的電影，要麼沒有對盜墓門派及套路做詳細考據，要麼就淪為闖關、打怪再升級的冒險電影，比如《九層妖塔》，雖也改編自《鬼吹燈》，陸川卻為規避風險，直接把它變成了科幻片，成了一場獸族與人類的較量─至於原著里苦心經營的盜墓世界觀，幾乎沒有涉及。

其實這並非個案，畢竟盜墓本身極具話題性，囊括了探險、奪寶、動作、懸疑、驚悚甚至恐怖等多個元素，隨意把它們中的某個當成賣點，都能獲得巨大的商業利益，誰還會在意專業性更強的盜墓門派和技法？

比如安吉麗娜·朱莉主演的《古墓麗影》系列，就脫胎於同名遊戲。

既有的遊戲設定，不僅決定了電影必將遵從的過關升級套路，朱莉的大長腿和酥胸，也為盜墓題材融入性感魅惑─要知道，在此前的盜墓電影里，風行的都是哈里森·福特（《奪寶奇兵》系列）這樣的糙漢子。

或許是嗅到這種元素搭配的賣點，鮑德熹在2002年拍攝了由性感武星楊紫瓊主演的《天脈傳奇》，虛構了一場在敦煌守墓的故事，藉助的也是《古墓麗影》般的遊戲結構：先是從敦煌心開始，然後按照流傳下來的地圖，開始尋找胡楊樹，用敦煌之心打開暗室，取出裡邊的小壺，再到下一機關，直到最終越過懸崖找到舍利子。

而另一方面，影片中也可以看到不少模仿遊戲而來的機關動作場面，像是山洞裡的那場地動山搖的機關設計，地上憑空升起的台柱，敵我雙方在上面進行著生與死的較量，再加上暗箭頻飛、火光沖天，確實精彩紛呈。

可以說這部影片匯聚了神奇的中國武術、壯麗的中國風光、善惡分明的人物、富有文化積澱的傳奇故事等元素。

盜墓者的懺悔

但有必要指出的是，無論《古墓麗影》還是《天脈傳奇》，都與真實的盜墓相去甚遠，它們描繪的只是披著盜墓外衣的遊戲，即便擁躉無數的《木乃伊》系列也難逃窠臼。

相較而言，《奪寶奇兵》和《國家寶藏》系列好一些─它雖有魔幻的鬼神成分，但更多能在科學裡找到依據，而且盜墓尋寶的過程也更為貼近真實情況，而這種真實，其實就是盜墓者的身份問題。

毋庸置疑，盜墓對專業技能要求極高，倘若沒有極深的歷史知識和極高的土木工程學問，恐怕進入墓道不足三分鐘就要掛掉，更別提還要以敏捷的身手躲避防不勝防的暗箭利器。

《奪寶奇兵》里的印第安納·瓊斯博士，和《國家寶藏》里的本博士，都是修為深厚的考古學家和歷史學家，而且都喜歡冒險─這些技能，對盜墓這個特殊的工種來說再合適不過。

但這還不是這兩個系列電影能被冠以盜墓題材佳作的原因，而是它們都在強點一個道理：作為後輩，我們可以為滿足好奇心到墓穴里走一遭，但我們更應該保留住這些祖先的遺產─這才是影片的精髓所在。

也就是說，身為摸金校尉的外國同行，印第安納·瓊斯和本博士，也秉承的是留足餘地原則。

但盜墓終歸不是什麼光彩事，也不見得每入墓穴必有珍寶，盜墓者更多是在跟腐屍爛肉打交道。

格勒恩·馬奎德在拍《致命錄像帶》之前，就拍過一部《盜墓人》，對盜墓生活進行了全方位的展示甚至惡搞：阿徹和威利向神父懺悔，吐露自己的盜墓者身份，並極盡詳細地回憶了掘墳盜屍時的各種不堪遭遇。

作為一部嚴肅的喜劇片，《盜墓人》的主角從來不講究中國同行們所謂的「天、地、人、鬼、神、佛、魔、畜、懾、鎮、遁、物、化、陰、陽、空」的十六字陰陽風水秘籍，他每晚要做的就是見到墳地就開挖，而且都是極其普通的墓穴─這大概就是中國人可以把盜墓做成《尋龍訣》，而老外們只能搞出《盜墓人》的原因吧。

盜墓四大法：望聞問切

望

即「 望氣看風水」。

老盜墓多擅長風水之術，故每到一處，必先察看地勢，看地面上封土已平毀的古墓坐落何處，只要是真正的風水寶地，一般都是大墓，墓中寶物必多。

聞

即嗅氣味。

有此奇術的盜墓者專練鼻子的嗅覺功能，他在盜掘前，翻開墓表土層，取一撮墓土放在鼻下猛嗅，從泥土氣味中辨別墓葬是否被盜過，並根據土色判斷時代。

問

即踩點。

他們常扮成風水先生遊走四方，若覺得某處有風水營地，便於當地老者攀談，從交談中獲取古墓的方位、年代等信息，隨後便召集群賊在夜間盜掘。

切

即把脈之意。

它有三層含義：其一是確定洞口與棺槨的距離，其二是對屍體從頭到腳摸上一邊，其三是指只要用手觸摸文物，便能知其何代之物，值價幾何。

盜墓三巨頭

曹操

曹操是中國盜墓史上的里程碑式人物。

為保證盜墓更高效，曹操在自己的軍中成立了類似「盜墓辦公室」的機構，他最著名的盜墓對象是芒碭山漢梁孝王劉武和李王后的陵墓。

黃巢

黃巢成為中國盜墓史上的狂人，是因為其盜掘的對象都是重量級。

一是效法項羽，掘秦始皇陵；二是學赤眉軍、董卓，掘漢武帝劉徹的茂陵，三是掘武則天與李治的合葬墓乾陵。

孫殿英

軍閥孫殿英盜掘了乾隆帝的裕陵和慈禧的東陵，毀棺拋屍，掠走了全部隨葬珍寶。

慈禧遺體被拋出棺外，嘴裡的寶珠被摳走，整個東陵都被洗劫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