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版鬼吹燈：死亡盜墓賊與第九件金縷玉衣的發現。

冬天，凌晨的大雲山上，連蟲叫聲也沒有。

幾個人影蹲在半人多高的枯草叢下，圍著一個幽深的盜洞。

半個小時前已經有三個人順著繩梯下去了，現在卻一點兒聲息也沒有。

誰的心裡都不禁有點兒發毛。

這是江蘇省盱眙縣境內一座漢墓。

大雲山自古就是風水寶地，古墓葬星羅棋布，出土過楚國郢爰、秦代銅權、漢代木刻星象圖、鳧形玉帶鉤等國家級文物。

然而這個墓里有什麼，幾個盜墓賊也沒有把握。

這塊地方他們已經探了足足一年，依經驗判斷，這是一個王侯墓。

只是，這兩千多年前的墓里除了誰也說不上來的寶物，是不是還有機關或者毒氣，甚至更邪門兒的東西？

噩運還沒有結束。

第四個盜墓賊剛剛進洞，繩子又斷了。

地上的人撲在洞口，仿佛過了很久，才聽到底下傳來沉悶的落地聲。

2009年1月4日，四個盜墓賊死在這座古墓里。

不久，南京博物院啟動了對大雲山漢墓的發掘工作。

一年以後，2010年7月16日，南京博物院宣布，中國第九件金縷玉衣發掘於江蘇盱眙大雲山漢墓中。

金縷玉衣的主人

江蘇盱眙，春秋時期，這裡被稱為「善道」。

今天，這個地方以盛產龍蝦聞名。

大雲山在盱眙東部，山頂有水塘，名龍塘。

漢墓就在水塘下面。

當地傳說，大雲山是一條龍死後化成。

那群盜墓賊挖到了龍脈，仙人動怒，降下了懲罰。

南京博物院的考古工作者進入古墓的時候，墓室里是一片橫七豎八的棺木，其中一些已經被燒焦。

這座墓顯然早已被盜掘，東漢和唐、宋時期的盜墓賊，都曾光顧過這裡。

他們在離開時砸爛並燒毀了棺木。

而龍塘，就是當時盜墓留下的痕跡。

在1號墓室的地面上，考古人員發現了許多散落的白色方形碎片。

那是玉石片，玉質透白細膩，邊角切成菱形，四角鑽有小孔。

再往裡面尋找，在2號墓中，更多的玉片出現了，其中一些用金絲穿過小孔，連接在一起。

毫無疑問，這是一件破碎的金縷玉衣。

古代的盜墓賊打開棺木時發現了它。

然而，古代用玉的等級森嚴，《禮記·玉藻》中規定，天子以白玉為佩，用黑色的絲帶相貫；公侯以山玄玉為佩，用紅色的絲繩穿系；大夫用水青色的玉為佩，必用純色的絲繩穿掛。

庶人佩玉，弄不好會有殺頭的危險。

於是，盜墓賊明智地放棄了玉片，把貫連玉片的金絲拆下來帶走。

在2號墓的另一樣發現同樣驚人。

這是一座玉棺的側板殘片。

側板上鑲嵌有大量菱形玉片，玉片的縫隙中填充著金箔和銀箔。

在玉片中間還鑲嵌著帶紋飾的玉璧。

「這座棺木是金鑲玉的，十分罕見，目前只有河北滿城漢墓和徐州獅子山楚王陵出土過。

」考古人員說。

金縷玉衣則是中國迄今為止出土的第九件。

經過十個月的勘探、清理和航拍，南京博物院最終確定，大雲山山頂埋藏著一座漢代高等級墓園，面積近二十五萬平方米。

墓園裡有三座大墓，還發現了武器坑兩座，車馬坑一座，各種等級的陪葬墓十三座。

從陪葬墓中出土了釉陶罐、青銅鍅、銅鏡、鐵灶、漆奩盒、漆耳杯、玉蟬、玉帶鉤等大量文物。

這樣宏偉的形制，以及罕見的金縷玉衣，昭示著這座千年漢墓的主人家世顯赫——他極有可能位列諸侯王。

然而到底姓甚名誰，還要等待進一步的考證。

上千年里僅存於傳說

玉衣的起源，可以追溯到東周。

當時一些貴族死後，以玉石做成眉、眼、鼻、口形狀，覆蓋在臉上，稱為「覆面綴玉」，又叫「綴玉面飾」。

這種面飾後來演變成面罩，而後又擴展到身體四肢，成為玉衣。

在戰國末期到漢代，玉衣是貴族喪葬中等級最高的殮服。

它由玉片連綴而成，分為頭罩、面蓋、上衣、袖、手套、褲、腳套。

漢代人認為，玉是「山嶽精英」，將金玉置於人的九竅，人的精氣不會外泄，就能使屍骨不腐，可求來世再生。

因此，在兩漢，玉衣這種殮葬服飾尤為盛行。

根據連綴玉片的材料不同，有金縷玉衣、銀縷玉衣和銅縷玉衣之分。

這種區分，代表著死者的等級身份。

《後漢書·禮儀志》中記載：「諸侯王、列侯、始封貴人、公主薨，皆令贈印璽、玉柙銀縷；大貴人、長公主銅縷。

」意思是，諸侯王、列侯、始封貴人、公主死了，可以用銀縷玉衣殮葬；而大貴人、長公主，要用銅縷玉衣。

玉柙，即是當時對玉衣的稱謂。

按照規定，金縷玉衣，只有皇帝下葬才能使用。

然而在西漢，這種金縷、銀縷的等級制度並未如此嚴厲，諸侯王也常常使用金縷連綴玉衣。

然而，在後來的上千年里，玉衣究竟是何種模樣，幾乎沒有人搞得清楚。

東晉的煉丹家葛洪在一本名為《西京雜記》的書中記載：「漢帝送死皆珠襦玉匣，匣形如鎧甲，連以金縷。

」這是對玉衣形狀最接近的描述。

在1968年這個多事之秋，河北省滿城縣，解放軍某部在縣城西南的陵山施工，發現了一座大墓。

這一年夏天，在郭沫若指導下，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和河北省文物工作隊開始發掘這座漢墓。

經考證，這是西漢中山靖王劉勝墓及王后竇綰墓，墓中出土的文物包括長信宮燈、錯金博山爐。

其中最有轟動性的，是兩件完整的金縷玉衣。

「玉衣」全部由長方形、方形、梯形、三角形、四邊形、多邊形等玉片拼合，玉片各角穿孔，用黃金製成的絲縷加工編綴。

其中，劉勝玉衣全長1.88米，共用玉片2498片，金絲約1100克；竇綰玉衣全長1.72米，共用玉片2160片，金絲約700克。

在「玉衣」內，還發現玉璧18塊，以及飯含、佩戴之物。

這是中國考古史上第一次發現完整的金縷玉衣，在國內外的考古界引起轟動。

發現玉衣的歷史

在後來的幾十年中，漢代玉衣陸續被發現。

1973年，河北定縣八角廊村漢墓出土了一件金縷玉衣，共用玉1203塊，金絲約2567克，主人是中山靖王劉勝的第五代孫、中山懷王劉修。

1983年，廣州在市區發掘出一座西漢陵墓，根據墓中發現的「文帝行璽」金印一方以及「趙眜」玉印，證明陵墓主人的身份是西漢南越王趙眜。

在這座陵墓中最重要的發現之一是一件完整的絲縷玉衣。

1995年，徐州獅子山楚王陵考古發掘隊在發掘徐州漢兵馬俑主墓時，在墓室外發現了大量散碎玉片，這和江蘇盱眙出土的玉衣一樣，被盜墓賊抽走了金縷。

徐州博物館組織國內專家，歷時1年零9個月，經編號、清洗、拼對等工序，耗資50餘萬元，復原了這件國之瑰寶。

這件金縷玉衣共使用了4248片玉片，金絲1576克。

玉片全部是用新疆和田白玉、青玉琢磨而成。

考古界認為，這是迄今為止玉質最好、製作工藝最精的一件金縷玉衣。

然而這件玉衣的主人是誰，至今尚無定論，有人說是第三代楚王劉戊，也有觀點認為是第二代楚王劉郢客。

2006年，在湖南省望城風篷嶺西漢墓中，考古研究人員發現了30多片綴有金絲的玉衣殘片，這是江南地區第一次出現金縷玉衣。

2007年，南京博物院收到一份捐贈，是1850片粗糙的玉片，其中一些玉片上殘留金絲。

經過鑑定，這是一件金縷玉衣，但是因為不知道出土地點，所以無法對主人身份進行鑑定。

第二年，這件金縷玉衣修復完成。

迄今為止，中國一共出土玉衣22件，但是其中規格最高的金縷玉衣，加上江蘇盱眙漢墓出土的那一件，一共只有9件。

曹丕下詔禁止金縷玉衣

在玉衣的歷史上，公元222年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年份。

當時是黃初三年，冬十月甲子，魏文帝曹丕給自己選定了陵墓的位置，他下了一道詔書說，葬，就是藏，要讓人見不到，「為棺槨足以朽骨，衣衾足以朽肉而已」，人死後口含珠玉，用玉衣裝殮，是「愚俗所為也」，因此禁絕玉衣之制。

下這道詔書的原因，與其說是移風易俗，還不如說是曹丕害怕被後人挖墳。

作為曹操的長子，他知道自己的父親曾經做過多少挖人祖墳的勾當。

曹操在起事後，曾經大肆挖掘古代王公大臣的墳墓，斂取陪葬的財物，甚至設了專管盜墓的官職，一為「發丘中郎將」，一為「摸金校尉」。

袁紹攻伐曹操時，曾讓「建安七子」之一的陳琳寫了一篇檄文，說曹操曾經親自組織和指揮盜發梁孝王陵墓：「帥將吏士，親臨發掘，破棺裸屍。

」

在他將死之時，曹操遺命將自己薄葬，以免引起後世盜墓者的貪婪之心。

毫無疑問，無論是經歷還是觀念，曹丕都無法不受到父親的影響。

因此，曹丕也在這道詔書中坦承：「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國，亦無不掘之墓也。

喪亂以來，漢氏諸陵無不發掘，至乃燒取玉匣金縷，骸骨並盡，是焚如之刑，豈不重痛哉！」如果後人違背他的意願，使他因為墓葬有財寶而被盜墓賊挖出來，是不忠不孝，不受保佑。

從此以後，玉衣這種喪葬形式再沒有出現。

然而，這樣的審慎並沒有保住曹家的安寧。

2009年12月，河南省文物局宣布，魏武帝曹操陵寢被發掘並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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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選自吳久久作品《珍寶傳奇》，著作權歸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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