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傳說：文學故事鍾愛的題材

文\本刊特約撰稿 王穎

丹麥哥本哈根的美人魚雕像

《山海經》中陵魚的形象

1953年藝術家Sulamith Wulfing為安徒生童話《小美人魚》繪製的插畫

很多人從安徒生的作品裡聽說了美人魚的故事

希臘神話中的女妖塞壬

新春伊始，星爺的《美人魚》據說票房已經超過了《捉妖記》，登頂了內地票房的冠軍。

那條肥滿的男性美人魚，著實驚艷了我們。

美人魚的故事歷來就是各種文學故事鍾愛的題材，遠的不說，當年的熱門韓劇有《人魚小姐》，著名的世界禁片《下水道的美人魚》，《加勒比海盜4》裡面也有美人魚的出現，星爺的《美人魚》也只是借題發揮中的一種。

西方傳說中的美人魚

美人魚的傳說由來久矣。

不過說起來，世界上最著名的美人魚，非安徒生筆下的《海的女兒》莫屬。

這個1837年首版的童話故事，靈感來自安徒生過去一段失敗的愛情經歷，並且受到了小說《亞格捏格》的啟發。

他寫信給伊艾達·伍爾芙，闡述了自己的構思，之後便寫下了這個憂傷的童話。

善良的小美人魚為了愛情甘願化為泡沫的故事，恐怕是每一個女生小時候都曾經讀過的故事。

今天，在丹麥的首都哥本哈根市中心東北部的長堤公園，由丹麥雕刻家愛德華·艾瑞克森創作的小美人魚女銅像，就安靜憂鬱地坐在那裡。

小美人魚的雙腿已經現出了人形，而兩腳還保留著鰭的痕跡。

2010年，小美人魚暫離家園，遠涉重洋，來到了上海世博園的丹麥館，令更多的中國人有機會在遙遠的東方一睹她的風采。

然而，美人魚的形象並非一開始就如此浪漫感傷。

希臘神話中的著名女妖塞壬，就是上身為人，下身為魚的形象。

歌舞女神特爾普西科瑞有三個女兒，她們是珀耳塞福涅的女伴。

冥王從大地的深處躍出，掠走了在河畔採摘水仙的美麗的珀耳塞福涅。

珀耳塞福涅的母親，豐收女神得墨忒爾，怪罪這三個女孩沒有保護好她的女兒，就把她們變成了海妖。

這些貌美驚人的海妖，生活在墨西拿海峽附近的海島上，但凡船經此地的水手，無不受惑於塞壬美妙的歌聲，不顧一切將船隻駛向該島，最終觸礁而死。

海島的四周白骨皚皚。

塞壬便成了妖冶魅惑的代名詞。

從特洛伊之戰歸來的大英雄奧德修斯，率領船隊途經此地。

他不顧女巫喀耳刻的勸阻，命令水手把自己綁在桅杆上，並且用蠟封住每個人的耳朵。

不久，塞壬銷魂的陣陣歌聲，傳入奧德修斯的耳朵。

他痴狂地企圖掙脫繩索，想要趕赴塞壬的海島。

封住了耳朵的水手們，既聽不到海妖歌聲的誘惑，又聽不到奧德修斯妄想接近塞壬的命令，按照既定路線，把船駕離了這片魅惑的海域，安全返航。

在《奧德賽》時代，塞壬的形象還不是人魚，而是人頭鳥身的妖怪。

在6世紀時候的《不同種類的怪獸書》中，塞壬肚臍以上是女人，並且有著帶魚鱗的尾巴。

12世紀的《動物故事寓言集》中，塞壬除了人身和魚尾外，還多了鷹隼的爪子。

13世紀的一本叫做《高蘇昂大師的世界印象》的書裡面，塞壬沒有了鷹隼的爪子，卻多了鳥的翅膀。

總之，塞壬的形象整體上沿著人魚組合的形態發展，具體細節各自發揮，略有差別。

到了今天，塞壬的樣貌完全與人魚結合了。

據說知名的咖啡連鎖品牌星巴克的商標形象，就來自塞壬的傳說。

有所發揮的是，星巴克的人魚有兩條尾巴，這是一種被稱為「裂尾人魚」的人魚品種。

這一珍稀品種出現在中世紀的時候，很多教堂喜歡用這種形象裝飾柱頭。

在波蘭，傳說國王被華沙美人魚的歌聲吸引，遂遷都於此，自然而然，美人魚就成為了華沙的城市象徵和守護神。

同樣物種的命運，華沙美人魚和塞壬的命運還真的不同。

美人魚往往被描述具有高顏值的女性特徵，但是像周星馳《美人魚》電影中那樣，偶爾跳出一條男美人魚，也不要吃驚。

在物種之間生殖隔絕的文化傳統中，妖怪的性別也是對稱的。

有人頭蛇尾的女媧，就有人頭蛇尾的男性伏羲；有了西王母，相對應的也就有了東王公。

有了「海的女兒」美人魚，就也要出現男美人魚，作為「海的兒子」。

上文提到的女巫喀耳刻，其實早就屬心於奧德修斯。

她有個丈夫是國王，但是被她毒死了。

和奧德修斯在一起之後，生過三個孩子，最終，喀耳刻還是被奧德修斯拋棄了。

在另外一個羅馬故事中，喀耳刻又嫁給了一個漁夫。

漁夫在打魚的時候發現了一種神奇的草藥，能讓魚類起死回生。

漁夫吞噬了草藥，一覺醒來，就變成了男性美人魚，後來成為了一位海神。

男美人魚的形象也屢見於歐洲古代的文獻中，和女性美人魚相比，男性美人魚最大的特點便是——醜陋。

中國的人魚

不僅在歐洲，其實中國古代的文獻里，也不乏關於人魚形象的記載。

《山海經》中曾經記載：「陵魚人面手足魚身，在海中。

」有注釋說：「査通奉使高麗，見海沙中一婦人，肘後有紅鬣，號曰人魚，蓋即陵魚也。

」《山海經》中還有很多關於「人魚」的文字，但是今天看來那些文字更像是在描述大鯢，也就是娃娃魚。

而這裡引述的兩段文字中的人魚，顯然與娃娃魚不同。

第一，這一生物出現在海里，而不是淡水中。

第二，能夠明確辨識出是女性，娃娃魚看起來就不是人。

綜合來看，這個人魚更接近人身魚尾的形象，只不過有腳而已。

與此相類的中國人魚是「海人魚」，主要特徵也是手腳兼備。

古人筆記中曾說，海人魚的五官四肢都像美女一樣，膚白髮長。

還有人說海人魚不僅「手足眉目口鼻皆具」，而且「陰陽亦與男女同」，只不過背有紅鰭，後有短尾，手掌有蹼。

在中國古代的神話傳說中，河伯出水，傳給大禹河圖，助其治水。

典籍中對河伯的描述都用了「長人魚身」的詞句。

據說，河伯本名馮夷，也叫冰夷，他是服了仙藥之後才入水成仙的，這一點很像嫦娥。

《酉陽雜俎》說：「冰夷人面魚身。

」既然是水神，外型上要是人魚的結合，才說得過去。

還有一類中國人魚被稱為「鮫人」。

京劇《鎖麟囊》膾炙人口的名段中就有這樣的唱詞：「吉日良辰當歡笑，為何鮫珠化淚拋？」「鮫珠」就是鮫人的眼淚變成的寶珠。

《搜神記》說：「南海之外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泣，則能出珠。

」鮫人織成的鮫綃，不沾水，價值連城。

還有的古籍把鮫珠的故事演繹得更加具體，說鮫人出水之後去賣鮫綃，借宿普通人家，等到臨走的時候，向主人要來一隻盤子，哭出一盤鮫珠以為答報。

蒲松齡也寫過魚化為人的美滿愛情故事。

只不過，不論是鮫人，還是修化人形的魚妖，其形態或許更加偏重人形，或者乾脆就是人形。

這樣的形象，恐怕相去美人魚太遠了，大概是一種理想化、浪漫化的人類生活的想像。

世界本無美人魚

何以地理方位相差如此大的東西方文明中都有關於人魚的記述呢？有人據此判斷，美人魚是某種已經消失了的神奇物種，或者這一物種依然存在，只是尚未被人類大規模發現而已。

曾經一度，很多人號稱目擊了各種各樣的美人魚。

最離奇的是，有人甚至聲稱在加勒比一帶捕獲了活的小娃娃樣的美人魚，自稱來自更加神秘的亞特蘭蒂斯，居住在深海之下，那裡的人魚均壽三百。

這個離譜的故事當然可以振奮獵奇者的神經，但是把諸多未解之謎加於一身，固然是編造一個完美邏輯的需要，但是完美邏輯的不可證實，正是最薄弱的虛妄之處。

有萬能的網友在知乎上撰文，引圖據典，列舉這一物種的各種解剖學屬性。

這當然是戲謔的反話和一本正經的胡說，真正要說的，無外乎美人魚的存在是扯淡。

其實，東西方固然地理遙遠，文明迥異，但是先民感受遠方的思路，都是相同的。

如果在世界各個角落都存在和自己一樣的智慧的生命，那麼居住在大海深處的他們，自然就要擁有人類和魚類共同的特性。

這，可能是先民想像美人魚形象的原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