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奇：甲骨文的記憶

時下，位於北京的國家圖書館正在舉辦「甲骨文記憶展」。

筆者有幸踏進這座知識的寶庫，對展覽作了細緻的參觀。

　　展覽通過大量的實物介紹了甲骨文發現和發展的歷史。

告訴人們，甲骨文是我國鐘鼎文以前的文字，距今已有三千多年。

在甲骨文發現之前，我國的文字史最早只記載到鐘鼎文，也就是澆鑄在青銅器上的文字，即通常所說的金文。

此前，史學界普遍認為金文以前我國沒有文字，只依賴口口相傳。

二千一百多年前司馬遷著《史記》時，對殷商的歷史也只是推算，缺乏文字作為佐證。

　　就在十九世紀大門即將關閉的那一剎那，甲骨文的發現，殷商的歷史才得以用文字加以驗證。

　　十九世紀中葉，在河南安陽的一處叫小屯的村莊。

有一位李姓剃頭師傅身上長瘡化膿，由於家貧，無力求醫。

他只好試著將從地里撿來的碎骨片，磨成粉加以塗抹。

不料數日之後，身上的膿瘡有明顯收斂。

碎骨片這一療效在村裡迅速傳開，村民們競爭效仿，下地尋找，送到中藥店，中醫將這種古老的骨片取名叫「龍骨」入藥。

當時藥鋪以極其低廉的價格收購。

　　到了十九世紀末，龍骨輾轉到了北京的中藥鋪里。

當時國子監祭酒王懿榮（相當於中央教育機構的最高長官），無意中見到一味中藥的碎骨片上散布一些奇特的字符。

經反覆揣摩，他發現這些字符與青銅器上的金文有相似之處。

憑藉豐厚的金文和國學功底，王懿榮推測龜殼上的文字應該是卜辭，他還將其中的某些字符破譯出來。

　　王懿榮敏感地意識到這些帶字的骨片具有極高的文物價值，於是傾盡家中之所有，以一片一兩銀子的價錢，從藥店裡收購帶有文字符號的龍骨。

在短時間內他收集了上千片的骨片，並將其中某些文字破譯彙編。

王懿榮此舉引發一場重大的考古發現，形成了甲骨文學，將我國的文字歷史推進到三千年前。

王懿榮也因此被史學界尊為「甲骨文之父」，甲骨文也成了漢字的鼻祖。

那年正是一八九九年。

　　不幸的是，一九OO年七月，八國聯軍侵略兵臨城下，慈禧太后帶領皇室人員倉皇出逃，王懿榮徹底失望了。

他對家人說：「吾義不可苟生！」隨即寫了一首絕命詞毅然服毒墜井而死，年方56歲。

王懿榮的去世，他開創的甲骨文研究事業期待後繼之人。

所幸，二十世紀初，相繼有羅振玉、王國維和郭沫若等一批國學大師先後投身甲骨文的研究。

精英的加入甲骨文的研究如虎添翼，塵封了二千多年的秘密得以解開。

　　隨著關注人數的增加，國內形成一股挖掘、收購帶字甲骨的熱潮，敏銳的西方考古學家和古董商也染指其中。

　　通過對甲骨文的研究，考古學家們發現，我國商周時期占卜行為已形成系統，從開卜到驗卜，以至於對卜辭進行分門別類的分析和總結，都有一系列的程式。

　　商周時代，生產力落後，迷信盛行，人們遇到大事小情總要問卜。

問卜是巫師藉助於焚燒龜殼，或觀察其顏色變化推算吉凶禍福，或審視其皴裂走向求得難題的破解之策。

為了檢驗占卜的效果，人們將占卜的結論刻在龜殼上，等待實踐的驗證。

　　在本次展覽中，揭示了一片甲骨文上記載有趣的故事：一農夫，家裡的耕牛走失了，向巫師問卦，巫師通過占卜預示，耕牛正向南走去。

農夫就帶著家人奔向南村尋找，結果並未發現自己家的耕牛，卻發現同村人日前丟失的一匹小馬駒，農夫將小馬牽了回來。

一進村就發現那位丟失小馬的鄉親正從村的北坡牽回他們家丟失的牛。

　　故事雖然簡短，一驚一喜，卻趣味盎然。

三千年後的今天再去回味先民們那淳樸、恬靜的鄉間生活，還不免會生出一種傾慕之情。

　　也正是當時的人們懷著一股鍥而不捨的精神，將問卜與驗卜的結論，用青銅器具或玉刀鐫刻在動物的甲骨上，日積月累才形成了數量如此龐大的帶字符的甲骨。

　　自上世紀二十年代開始，政府就有組織地對河南安陽殷墟進行考古發掘。

二十年代到三十年代，為殷墟考古的開創時期，發掘工作由民國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所考古組主持。

解放初期，為殷墟考古的恢復時期，發掘工作由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主持。

五十年代以後，為殷墟考古的全面開展時期，考古發掘工作主要由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安陽工作隊主持，這類的考古更具系統性，共出土甲骨文五千餘片，主要為龜殼，也有牛、鹿甚至人體的骨骼。

　　據不完全統計，目前世界上有甲骨文的龍骨近十五萬片，分散在世界各地，其中三分之一珍藏在北京的國家圖書館，本次展出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從龍骨上發現的甲骨文共有四千個左右，能夠完全解讀的只有一千五百多字。

餘下的二千多字有待後人去進一步破解。

　　十九世紀對於中華民族而言是極其沉重的百年。

在那個一百年里，我們承受了太多的屈辱，鴉片荼毒、割地賠款、帝園遭焚……。

在亂世中，有一群學識淵博的知識分子，他們守住一隅的清靜，用智慧的雙眼去破解那被歷史煙塵湮滅的密碼。

就在那扇沉重的門板閉合的瞬間，甲骨文的發現，無疑給了這個古老民族投射一縷溫暖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