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稿四海龍王的傳說（一）|各種各樣的上古海神

專欄作者

陳 列

因為《西遊記》、《封神榜》這些話本小說的廣為傳播，四海龍王這種神話設定在現代社會也有很高的認知度，更有人利用陰謀論思維解讀出四海龍王是潛伏在西遊記中的一股勢力，和牛魔王結交，甚至西海龍王都是影武者之類，企圖顛覆天庭，謀求權力，這種論調也只能用來說明西遊記這樣的小說備受世人矚目，一些小細節都會被用來誇張放大演繹。

不過這也引起了一些好奇：這四海龍王的究竟是從何而來，為什麼姓敖，怎麼就成了掌管四海的藩王了呢？接下來我們一點一點地講清楚。

時間回溯到那個到處都是洪荒之力的上古時代，這個時候就已經有海神了，而且已經是東南西北四方的海神，原始材料當然是《山海經》。

《山海經•大荒東經》中就有記載：東海之渚中，有神，人面鳥身，珥兩黃蛇，踐兩黃蛇，名曰禺䝞。

黃帝生禺䝞，禺䝞生禺京。

禺京處北海，禺䝞處東海，是惟海神。

東海之神 禺䝞

《山海經•大荒南經》：南海渚中，有神，人面，珥兩青蛇，踐兩赤蛇，曰不廷胡余。

南海之神 不廷胡余

《山海經•大荒西經》云：「西海渚中有神，人面鳥身，珥兩青蛇，踐兩赤蛇，名曰弇茲。

」

西海之神 弇茲

《山海經•大荒北經》：「北海之渚中，有神，人面鳥身，珥兩青蛇，踐兩赤蛇，名曰禺彊（禺彊，有名禺強，或者禺京） 。

」

北海之神 禺疆

這個設定，還是主要來自於商代的四方神四方風系統，按照這個方位配置四海，到了周代，周人為了區分中原和其他地區人的，就強行增加了中央這個方位，於是就有了中華和東夷、南蠻、西戎、北狄這些概念。

不過大海，周人就沒有辦法增加了，畢竟不可能在中原大地上挖出一片地中海出來，於是四海之神就一直保持了這種配置，不過呢，這種設置和天圓地方類似只是抽象概念上的，不能夠對應現實的地理方位，比如說，東海、北海、南海都還可以找到似是而非的對應海域，但是這個西海，有人認為是貝加爾湖、有人認為是印度洋。

不過實際上基本就是強迫症收集癖為了集齊四方海域而搞出來的抽象概念了，而且這西海海神弇茲，在《山海經•西次四經》中就有記載，「西南三百六十里，曰崦嵫之山。

」 弇茲就是崦嵫，完全是山的名字，在《大荒經》裡面就變成了海神。

值得注意的是，這時候的海神並沒有在海中，而是在海島上。

是因為古人認知有限，對海底世界並不了解，受到方士仙話的影響，認為海島是漂浮在海面上的，或者被巨鰲一類的大海獸馱在海面上的，所以《山海經》中山嶽之上的總有神祇，相對應的海島之中也有神祇，這種觀念之下，最顯著的仙話就是蓬萊島了。

龍伯國是巨人之國，龍伯之民把馱負仙島的巨鰲給釣走了，結果仙島就飄到北極沉了。

上古的海神也不只是這一種，傳說成書於春秋戰國時期的《太公金匱》就有了不同的說法，上面說：「四海之神,南海之神曰祝融,東海之神曰句芒,北海之神曰玄冥,西海之神曰蓐收。

」這下可好，我們都知道祝融、句芒、玄冥、蓐收是四方風四方神體系演變而來的四季之神，看來古代人也嫌麻煩，經過整合，乾脆就讓他們把方位神、季節神、海神都給當了。

《山海經》中的祝融形象

《山海經》中的蓐收形象

句芒

另外，還有《莊子》之中的若，《莊子•秋水》裡面講到：「於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望洋向若而嘆。

」無獨有偶，《楚辭•遠遊》中也這樣講，「使湘靈鼓瑟兮，令海若舞馮夷。

」東漢的文學家王逸註解到，「海若，海神名也。

」宋代的理學家洪興祖把兩個文本串聯了起來，補註到，「海若，莊子所稱北海若也。

」

不過海若在先秦文獻中只是一個面目模糊的神祇，不像《山海經》中的四海之神，我們幾乎找不到任何關於他形象的描述，他更像是對大海的一個整體概括，有些時候他甚至直接被用來代指海洋。

不過古代真的沒有海神若的真實相貌的記載嗎？清末的章太炎在他的《訄書•原教下》中寫下這樣一段話，「海若者，右倪之龜也，以為瀛之神。

」章太炎不可能杜撰海神若真實的面貌，這句話源自《爾雅》。

《爾雅•釋魚》中說，「龜左倪不類，右倪不若。

」 《周禮•春官•龜人》記載到「掌六龜之屬,各有名物:天龜曰靈屬,地龜曰繹屬,東龜曰果屬,西龜曰靁屬,南龜曰獵屬,北龜曰若屬。

」周人在占卜時會使用六種不同的龜，其中北龜是若屬，剛好對應北海神若，唐朝大學者賈公彥說，「周禮以倪為睥睨，則左倪右倪是左顧右顧也。

互見前俾字注」。

原來周人認為，頭向右轉的龜是若龜，也就是海龜，看來這就是章太炎將海神若說成龜的原因，不過古人口中的右倪之龜僅僅是「若屬」而已，章太炎將它稱為海神若的本體，似乎並不嚴謹。

上古海神還有很多值得說的故事，比如北海海神禺京，他和鯀、禹、鯤鵬之變、玄武等等上古北方神話存在很多關聯，以後我們在講到鯤鵬之變的時候，還會細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