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文獻學是冷學科,卻是大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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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典文獻學是關於我國古代文獻典籍閱讀、搜輯、整理、研究和利用的學問,有著悠久的歷史和優良的學術傳統,經過歷代發展,在文字、音韻、訓詁、版本、目錄、校勘和輯佚等領域取得了巨大成就,同時也為包括中國文學、史學和哲學在內的學術研究奠定了堅實的文獻基礎。

但在許多人看來,中國古典文獻學仍是一個較為陌生或者有些冷僻的學科,與現實有一定距離,內容又較為枯燥,用「板凳要坐十年冷」來形容這一學科的研究,再合適不過。

因此,在實用主義思潮盛行之時,古典文獻學往往備受冷落。

但這並不能說明古典文獻學是無用之學,恰恰相反,在中國古代文明傳承中,古典文獻有著極為重要的作用,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傳承、批判和繼承古代文化需要依賴古典文獻的可靠文本。

古典文獻學以古籍整理和研究為核心。

文獻尤其是古代典籍,經過數千年之積累,抄本、刻本和其他各類文獻數量龐大,浩如煙海。

此外,古代典籍在流傳的過程中又會產生新的訛誤,而糾誤正訛,補缺刪衍,對古典文獻進行校勘就成為古典文獻學的重要內容。

概而言之,中華文化的傳承須要認真整理古典文獻,這正是古典文獻學的題中應有之義。

第二,古典文獻學是一個綜合性的交叉學科,與中國傳統語言文學、歷史、哲學、政治、法律、經濟等諸多學科有著緊密的關係,既包括傳統經學、史學、哲學、文學等文獻的研究,也涵蓋了法律古籍、經濟古籍和科技古籍等文獻的研究。

換言之,古典文獻學涵蓋了中國傳統文化的諸多領域,但又與各個領域的專門研究有所不同。

例如,對於宋明理學文獻的研究,古典文獻學側重於學術史的流變和文獻的流傳、整理,與哲學或者哲學史的研究有著明顯不同。

綜合性交叉學科的特點,使古典文獻學與中國傳統知識體系十分接近。

因此,從對傳統文化的整體認知而言,古典文獻學的內容與傳統文化最為接近,在傳承古代文明方面,與其他學科相比有著先天性的優勢,能夠更有效地溝通傳統與現代。

第三,古典文獻學在研究對象和方法上,都與中國傳統學術一脈相承,是中國傳統學術在當今社會的直接延續。

古典文獻學的研究內容和方法都直接承襲自古代,是中國固有學術研究方法在當今的自然接續。

因此,古典文獻學本身就是傳統文化的組成部分,而這一學科的建立,是傳統學術融入現代學術體系的一次成功嘗試。

當下國人對傳統文化的重視程度不斷提高,因此包括中國古典文獻學在內的傳統學術研究有所升溫,但古典文獻學的發展也面臨著新的問題。

習近平總書記在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指出:「要重視發展具有重要文化價值和傳承意義的『絕學』、冷門學科。

這些學科看上去同現實距離較遠,但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需要時也要拿得出來、用得上。

還有一些學科事關文化傳承的問題,如甲骨文等古文字研究等,要重視這些學科,確保有人做、有傳承。

總之,要通過努力,使基礎學科健全紮實、重點學科優勢突出、新興學科和交叉學科創新發展、冷門學科代有傳承、基礎學科和應用研究相輔相成、學術研究和成果應用相互促進。

」古典文獻學正是這樣的「絕學」、冷門學科、基礎學科。

所以,我們需要從內部和外部加強學科建設,建構新時代的中國古典文獻學學科。

首先,網絡時代數據化的發展對古典文獻學提出了新的挑戰。

古典文獻學的發展當以文獻為核心,因此在古代就要求學者大量閱讀文獻,強調「博聞強識」。

南北朝時期的顏之推在《顏氏家訓·書證篇》中說,「讀天下書未遍,不可妄下雌黃」,因此,在論證相關問題時,古代學者往往都旁徵博引。

換言之,對資料大量閱讀和占有,並將之記憶內化,是古代學者一項十分重要的工作。

文獻學領域一些重要的學者,尤其是乾嘉學者如錢大昕、戴震、王念孫等都以淹博著稱。

但當今時代,古籍資料庫的建設取得了長足發展,如《四庫全書》檢索系統、《四部叢刊》檢索系統、中國基本古籍庫、中華經典古籍庫等古代典籍資料庫相繼問世並推廣,數據檢索成為古典學術研究的重要手段,這使得對於文獻材料占有的廣度得以擴展。

所以,廣泛地徵引資料不再是學問淹博的標誌,這就對古典文獻學的研究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我們不再單純追求文獻資料占有的廣度,而要在文獻資料的研究深度上大做文章。

這一方面要求我們不斷地挖掘一些稀見的文獻,即尋找新材料;另一方面,要求我們尋找新的角度去認識傳統的文獻。

顯然,在上述兩方面我們做得都還遠遠不夠。

近些年來,隨著公共圖書館提高開放程度,一些稀見材料得以披露,成為當下古典文獻學研究的一個熱點。

但是古典文獻的重要程度、研究價值與其稀見程度並不完全等同,對於稀見文獻的分析先要判斷的是其研究價值,因此,我們要避免走入「唯稀見論」的誤區。

另外,對於稀見文獻的研究,很多學者往往停留在簡介、釋文這樣的程度,不注重與傳世相關文獻結合研究,在深度上有所不足。

其次,要審慎理性地對待海外漢學研究成果。

學術界的交流是當今學術研究的常態,古典文獻學亦是如此。

我們需要借鑑海外漢學的研究成果,以豐富古典文獻學的研究視野。

但是,我們也要認識到海外漢學的相關研究與國內古典文獻學研究的差異。

對於眾多海外漢學家而言,中國古典文獻是一個「他者」,而我們與之不同,所以我們不能在借鑑時形成一種「漢學家心態」,處處以海外漢學研究為重,喪失自我研究的主體意識。

我們需要對海外的漢學研究水平有一個客觀的認識和理性的分析,既不能盲目貶低,也不能盲目推崇。

對於海外的漢學研究,我們首先要判斷研究者的初衷及其所預設的陳述對象,借鑑其研究角度,了解其研究水平,最終是為了提高我們的研究水平。

再次,需要提高古典文獻學的學科地位。

古典文獻學是一門綜合性交叉學科,而與古典文獻學有關的學科往往也是非熱門學科,這使得古典文獻學成為冷門學科中的邊緣學科。

在學術界內部,古典文獻學沒有受到應有的重視,雖然近些年情況有所改觀,但地位仍需提高。

就以大學申報課題項目來說,在人文社會科學領域最高級別的國家社科基金項目的學科列表中,我們是找不到「古典文獻學」的,這大概是古典文獻學綜合性交叉學科的性質使然。

但這一情況,使得從事古典文獻學研究的學者在課題申報時十分尷尬,他們只能選擇「古代文學」、「中國哲學史」、「歷史文獻學」或者「圖書館情報與文獻學」下設的「文獻學」等領域,「打打擦邊球」。

我們都知道,每一個學科都有一套較為成熟的研究範式、學術術語和較為重要的研究領域,古典文獻學研究的某些選題可能與之接近,但很難向其中一個領域靠攏。

同為文獻學,古典文獻學、歷史文獻學和圖書館情報學下設「文獻學」研究側重各不相同。

古典文獻學作為一門二級學科在申報課題目錄中的「缺席」,恰恰反映了其學科地位不高,因此,提高古典文獻學的學科地位,也應是古典文獻學學科建設的重要任務。

最後,古典文獻學的發展需要社會的支持。

目前,古典文獻學的學術影響力在社會上也十分有限。

這主要是因為古典文獻學的研究較為冷門,與現實距離較遠,因此普及較為困難。

大眾對於古典文獻學缺乏基本的認知和了解,甚至將其等同於考古學。

近年來,古典文獻的普及有所改觀,但仍然十分有限。

古典文獻學需要普通民眾的了解,需要更為廣泛的群眾基礎。

值得注意的是,古典文獻以及相關學術的普及,不是打著傳承古典文化的旗號來牟取私利,也不是提供心靈雞湯,更不應僅僅局限於《三字經》《弟子規》這樣的蒙學文獻,而是要在深入理解古代經典文獻的基礎上,把握其文化要義,從而「古為今用」,豐富當下的文化建設。

古典文獻學需要傳承,也需要創新。

有了全社會的重視,加之學科內部相關問題的解決,被認為是「冷門」的古典文獻學一定能越來越「熱」,而這正是廣大古典文獻研究者的重要使命。

(作者單位:華東師範大學古籍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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