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遺址博物館館長王毅:金沙遺址九成未發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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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金沙遺址九成未發掘
王毅
金沙遺址出土的文物
金沙遺址博物館
金沙遺址復活了一段失落的歷史,再現了古代蜀國的輝煌。
它與成都平原的史前城址群、三星堆遺址共同構建了古蜀文明發展演進的階段,填補了古蜀文化的重要「缺環」,為破解三星堆古城突然消亡之謎找到了有力證據。
記者專訪了金沙遺址博物館館長、成都文物考古研究院院長王毅,講述金沙遺址背後的故事,以及他曾作為一個 「文學青年」成長為「考古人」的「考古人生」。
今年55歲的王毅,是四川達州開江縣人。
「在我們那個小縣城,可能唯一稱得上文物的,就是那座清代的塔。
」王毅笑著說,大學時學習考古,完全是「子遵父命」,還不知考古為何物。
「當時比較流行的是文學青年,我那時其實也是其中一分子。
」王毅說。
「沒想到考古伴隨一生」
相比考古,年輕的王毅對文學更感興趣。
「比起理科那些具體的微觀學習,我更對文史哲老師說的『上層建築』感興趣。
」王毅告訴記者,由於碰到了好的文科老師和良好的家庭環境,加上自己的數學、外語等拉分不少,所以最終考上了大學。
就這樣,王毅作為一個喜歡寫詩、作文的「文學青年」,進入四川大學考古專業。
但是,在王毅的心中,還是更加喜歡創作文字帶來的快樂。
「我大學裡一半以上的時間都在看『閒書』,考試就機械地對付過去」。
王毅回憶說,大學期間一直到畢業,他都沒想過考古將伴隨其一生。
面臨畢業分配的時候,「我當時還沒有下定決心。
」王毅毫不隱晦地說,就算他進入考古系統,留在四川也不一定能做出成績,因為很難有特別好的機會「施展拳腳」。
畢業後,他嘗試著進入考古系統,想申請去新疆、甘肅甚至西藏,充滿文藝氣息與詩意的地方去考古。
但是想法剛提出就被無情地「扼殺」,父親說「你那個身體狀況,恐怕又是『出師未捷身先死』」。
於是他去了成都文物管理處,開始30餘年的考古生涯。
「干一行,做一行。
」王毅說,這是那個時代大學生對責任感使命感的詮釋。
考古的「穿越感」
進入工作崗位後,原本「沒有把考古當作終身追求」的王毅,更感到「對自己很失望」。
在不斷與國內頂級考古學家接觸後,他感受到中國考古的中心在河南、陝西,「四川的考古」則只追溯到秦漢以後,很少出現對全國有影響力的考古發現,王毅覺得,「失落感」已與工作開始「連接」。
但隨著越來越多的考古發掘,他的自信一點點建立了起來。
「當第一天遇到的是幾百年前的文物,第二天見到的可能是幾千年前的遺存,第三天則是前所未知的東西,你會對祖先油然而生敬意。
」考證是枯燥的,在時空隧道中的「穿越感」卻是「文學青年」從未經歷的。
「當你和夥伴天天都在發現城市的美麗過去,感受先人創造的輝煌,就開始覺得考古越來越有意思了。
」他解釋說,考古就像是當代人與古人之間展開的一場特別的「對話」,講述那些篳路藍縷的往事和一段段塵封的歷史。
「可能就是從那時開始,我已選擇去做一名稱職的考古學家了。
」王毅頗為感嘆地說,他覺得自己不能再「寄情于山水之間」,考古成了「青山之志」。
於是,常隨其身的那一小箱詩文稿被付之一炬,在大慈寺居住的小院天井成了「犧牲品」。
當時有一種頗為悲壯的「黛玉葬花」的感覺。
」
也就是在那一年,有他師兄參加發掘的三星堆有了驚人的發現,令他更加興奮。
特別的「十字路口」
1986年7月至9月,考古人員在地處四川省廣漢市南興鎮三星村的一號和二號祭祀坑內,發掘了金器、玉石、青銅器、象牙等近7000件遺物,出土包括青銅立人像、青銅縱目面具、金杖、金面銅人頭像等國寶。
自此,震驚世界的考古發現——三星堆文明正式走進世人眼中。
三星堆古遺址也成為上世紀人類最偉大的考古發現之一。
而三星堆古遺址的發現,也帶來了更多的「疑問」:它是什麼年代的?它的來龍去脈如何?種種的猜測,學術界眾說紛紜。
與此同時,成都考古也進入「井噴式」發展的重要時期,到了成都考古發展方向選擇的「十字路口」。
王毅回憶,最初考古隊只是博物館的一個部門,但是借駐大慈寺廟宇的博物館顯然不能滿足考古工作的需求,大量出土文物占用了很多空間,各方意見很大。
「博物館想要留下出土最好的、最美的文物,但是對於考古人來講,每一片出土物哪怕是殘片都不忍丟棄。
」王毅說,因此,當時全國普遍出現考古與博物館「分家」的現象。
1992年,王毅悄然離開了大慈寺,來到青羊區十二橋遺址,被他稱為「工棚式考古場所」的「福地」。
金沙,一次激動人心的發現
三星堆的來龍去脈成了四川考古學家的一塊「心病」。
在三星堆祭祀坑發現後的第十年,也就是1996年,我們在成都平原發現了以新津寶墩古城為代表,比三星堆祭祀遺蹟要早的距今4000年至4500年左右的史前城址群,找到了三星堆文明的重要源頭。
但三星堆文明之後是什麼呢?是傳說中的「郫邑」嗎?郫邑在哪裡?考古學家找了很久一直沒找著。
「所以,金沙遺址的發現好像是偶然的,我看也是必然的。
」王毅說。
2001年2月8日,成都西郊一片規劃建設為住宅小區的工地上,工人們在施工中挖出一些類似玉片和象牙殘件的東西,這一信息迅速通過文管辦傳遞到考古隊。
「當時我正在綿陽主持新一年的考古規劃會,獲悉此消息後大膽推測說『第二個三星堆來了』,其實就是個感覺。
因為金沙一帶我們之前已發掘到大型宮殿式房址,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王毅解釋說。
隨後,金沙遺址的發掘證實了王毅的判斷,它是中國進入21世紀第一項重大考古發現,數以千計的玉器、金器、青銅器、象牙的出土再次震動考古界,因為只能與「神」聯繫的遺蹟遺物極有可能與三星堆之後的古蜀王國密切相關。
於是,金沙大規模考古發掘展開了。
他告訴記者,金沙遺址的發現,把成都平原考古學文化發展的「三部曲」確定了下來——寶墩、三星堆、金沙。
金沙文明是三星堆文明的嫡傳血脈。
古蜀文明的發展歷程通過三個標杆性遺址形成學術界公認的體系殊為不易,從上世紀二十年代三星堆燕家院子的考古挖掘到金沙的發現,幾代考古學者用了近80年時間。
這個體系證明古蜀文明與黃河流域和長江中、下游地區文明有著廣泛、深刻的聯繫,成都平原是長江上游地區和我國西南廣大地區的文明起源與發展中心,是中華文明多源一體格局的重要組成部分,這些「教科書」般的文字,浸透了考古人的心血。
揭開「王者」面紗
金沙遺址的真正主人在發現之初並不能確認,揭開「王者」的面紗,被王毅稱為是可以「興奮一輩子」的事。
2007年,在金沙遺址被發現後的第六年,在一個長寬不超過兩米、深不到1米的橢圓形坑內,考古人員驚奇地看見了一個閃亮的金屬小角。
當他小心翼翼地把這件金器連同泥巴一起取出時,它已經被揉成一塊皺皺巴巴的薄餅,無法辨識器型。
王毅那天正好在現場,他就是揭開這塊「薄餅」面紗的人。
他小心翼翼地剝離上面的泥土,經過初步延展後,首先看見一雙大大的眼睛,「鼻樑很堅挺,接著看到三星堆文物特有的咧嘴,穿了個洞的地方展開一看,是耳朵」。
很快,這件與金沙身世相關的「寶器」被送到全國最好的修復專家手裡,這是一件迄今中國發現的同時期形體最大、保存最為完整的金面具,只有「王者」才可以擁有。
談起當年展開金面具的情景時,王毅的臉上仍然帶著驚喜,似乎回到了當時的那一刻。
「這種經歷真是一個考古學家畢生的夢想。
」王毅自言自語。
由此,金面具的發現,將金沙遺址與「王者」畫上了等號。
「有時候生活也是如此,不要太精心設計,往前走就行。
」王毅感慨地說。
他的考古人生似乎就是如此,走著走著總會有意外的驚喜。
說起當初對金沙遺址的判斷,他笑著說,考古學家是嚴謹與浪漫並舉的,不但需要浪漫地大膽設想,更要去嚴謹地小心求證。
「要達到古人嚴謹與浪漫的至高境界是很難的,因為古人是在用一生去做神器,只有那份虔誠才能做出充滿神韻的『神品』,今天這個五彩繽紛的世界,恐怕是難以實現的。
」王毅說,作為一個考古人,始終相信祖先們的智慧。
金沙遺址將不再大規模挖掘
「我是一個『占了便宜』的考古者,我所經歷的,不是所有考古學家都有機會去經歷的。
」王毅說,如果沒有之前幾代考古學家的付出和奉獻,即使金沙挖出了「好東西」也不一定認識,耗資巨大的大規模的發掘也不可能展開,「我們只是做了幾代學人想做而未能做的事,考古需要積累,也是團隊的力量」。
在金沙遺址被發現之後,王毅開始了另一種打算——建設金沙遺址博物館。
「當時有許多人覺得,有了三星堆博物館,為什麼還要建金沙遺址博物館?」王毅說,之前他在國外考察的時候,見過數以百計的博物館,看到各個國家、城市對於文化保護的那種珍愛,所以更希望將金沙遺址也能夠建成一座講述金沙王國故事的博物館。
「那個時候要踐行一種觀點還是很難的。
」
在政府和市民的支持下,在調動當時積累的全部國內外學術與技術資源後,金沙遺址博物館最終在2007年建成開放,並逐漸成為王毅理想中「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博物館。
這是一座按照世界文化遺產保護的標準建設的一流博物館,因出土的太陽神鳥金箔圖案被公布為中國文化遺產標誌而更加聞名,金沙文化作為成都文化之根,已成為外地人來成都的必往之所。
「開館的那一刻,我是流淚了的。
」王毅不好意思地說,當開幕式即將舉行之時,大家發現館長不在了,還是用監控攝像機鏡頭把躺在博物館園區偏遠角落的他給「逮住」。
直到今日,金沙遺址仍然有90%沒有被發掘。
「按照國際慣例,以及出於對遺址保護的原因,今後也不會再進行大規模發掘。
」王毅說,這些文物埋藏在地下的環境可能是最安全的,畢竟無論現在技術怎樣發展,仍然滿足不了文物保護的需求。
「要給未來的成都留下一筆財富。
」王毅說。
在王毅看來,金沙將永遠與成都這座城市共存、共榮,考古人的心跡也將永遠留存。
文、圖/廣州日報全媒體記者張丹
(責編:章華維、高紅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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