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駿:當代中國的「社會派懸疑小說」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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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駿,1978年生於上海,中國最受歡迎的懸疑小說家,至今已出版中長篇小說20多部,代表作有《病毒》、《拯救》、《謀殺似水年華》、「荒村」系列、「天機」系列、「人間」系列等。

羊城晚報記者 何晶

蔡駿,1978年生於上海,沒念過正規大學,19歲開始在上海郵政上班。

2001年,他在網上發表第一部長篇懸疑小說《病毒》,次年出版單行本。

到了2005年,他忽然發現靠寫作可以養活自己了,「一年寫小說掙來的版稅,已經超過了單位發給我工資的幾十倍」。

如今蔡駿被稱為「中國懸疑小說第一人」,作品總銷量已突破1000萬冊,並連續10年保持中國懸疑小說最高暢銷紀錄。

近日,蔡駿推出他的新作《偷窺一百二十天》,這是蔡駿工作室和作家出版社聯合推出的「懸疑世界文庫」的首部作品。

他希望通過這個文庫讓中國讀者看到更多優秀的懸疑小說。

看似突兀的結尾,其實最接近現實

羊城晚報:為什麼會定《偷窺一百二十天》這個書名?和薩德的《索多瑪一百二十天》有沒有互文關係?因為我看到你在書里虛構了一個索多瑪共和國。

蔡駿:其實沒有直接的關係,主要還是像我在後記中寫的那樣,小說《午夜凶鈴3》里有個情節一直讓我印象深刻,一個女人掉到了一棟高樓的通風井裡。

我自己的工作室在樓頂,有個空中花園,對面正好有棟爛尾樓,我一直幻想那棟爛尾樓會忽然倒塌。

這樣的環境觸發了我,如果有一個人落入爛尾樓的天台,他能不能生存下去?一開始並沒有想到是120天,後來覺得這個長度比較適中,也是寫到後來才想起了《索多瑪一百二十天》。

羊城晚報:你為什麼一直這麼喜歡《午夜凶鈴》?

蔡駿:其實我一直認為《午夜凶鈴》的文學性是被低估的。

一般人會說這個電影不錯,是恐怖片經典,但我認為它的文學價值也很高,作者鈴木光司是被低估的。

可能一個原因是電影影響力太大,反而掩蓋了小說本身的魅力,另一個是小說的敘述節奏有些慢,可能中國讀者接受起來會有點問題。

就像史蒂芬·金,我也特別喜歡他,我認為鈴木光司和他有很多共同點,包括作品主題、風格、寫作方式等等。

同樣中國讀者對史蒂芬·金的作品接受度也比較低,我想這裡邊可能有文化差異的問題。

羊城晚報:《偷窺一百二十天》里有些細節讓人感覺很不可思議,比如女主人公在樓頂靠鑽木取火烤小鳥吃,不會覺得太假嗎?

蔡駿:我是想像人在極端環境下所能想到的各種求生手法,就好像地震時,有些人被壓在廢墟下很多天,大家都覺得他死了,其實他還活著,人的生命力其實是非常頑強的。

小說里的女主人公經歷了各種各樣的磨難,最終她拿到一本護照和一張機票即將去索多瑪共和國,這時候又意外死了,其實之前的過程都是為最後的結局做鋪墊的。

這個人遇到過各種苦難困境,都能一一克服,包括使用不道德的手段,但最後她還是意外死去了,這個作品其實是個整體。

羊城晚報:但是最後的結局讓我非常意外,女主角死在了第一次出來搶劫的少年刀下。

感覺這個結尾落入俗套,很突兀。

蔡駿:其實類似這樣的事很多,我是故意這麼設置的,整個故事從頭到尾看起來非常特別,但我接觸過很多真實的刑事案件,絕大多數的作案過程,包括作案動機都是很簡單的,沒有那麼複雜。

我想既然這是反映社會現實的現實主義作品,離奇到了最後一頁,就想給它一個特別現實的結局。

快到年底的時候,火車站的搶劫殺人案件很常見。

在中國,這個小說最後結尾的可能性,遠遠大於前面所有情形的可能性。

所以在結尾處我忽然把故事拉回現實,告訴讀者,現實就是這樣。

其實這也是人物命運的一種折射,她再怎麼機關算盡,永遠都逃不脫這樣的命運結局。

「正室」代入,懲戒「小三」

羊城晚報:這本書講述的其實是「因愛生恨」的故事,整個基調是冷的,你想藉此表達什麼?為什麼會想到寫「小三」?

蔡駿:現在提到「小三」,大部分女性都會有「正室」的代入感,對「小三」表示憤怒,怎樣懲罰她們也成了重要命題。

我在書里替她們想到了一種方案,我想這是女人所能想到的一種獨特而殘酷的方式。

而書中X這個人則代表了廣大的宅男群體,我相信許多宅男都在做著和X相同或相近的夢,只不過大多數人沒有機會偷窺到對面樓頂的女子。

我想用小說來展示現代人客觀存在的問題。

不管是個人的還是社會的,現在這個社會的人變得越來越自私。

小說中的女主人公,其實小時候有單純的一面,隨著慢慢長大,在這樣特殊的環境中,單純美好全部被醜惡的東西取代了。

她並不是一開始就是所謂的「壞人」,心裡也有過抗爭,在選擇戀愛對象上也有過掙扎,她是一步步被生活所欺騙、所拋棄,才到最後這一步的。

我們每一個人都在被環境影響,這個社會在無情地碾壓著每一個人。

羊城晚報:這也契合你之前所提出的「社會派懸疑」的概念。

蔡駿:對,其實社會派懸疑對應的說法是日本的社會派推理小說,歸根結底是要通過一樁事件,可能是刑事案件,也可能是離奇故事,去反映社會問題。

當時的日本社會和現在的中國非常相似,經濟高速發展,物質不斷提升,人的慾望也特彆強烈,出現了不少社會問題。

社會派推理小說會通過一些刑事案件、離奇事件,最終導出對社會、人性的反思。

社會派推理小說在日本已經有很多年的歷史,但是在國內,懸疑小說這種類型才剛起步,短短十幾年。

我的第一部長篇小說也是中國網際網路上第一部懸疑小說,或說驚悚小說。

郭敬明有《小時代》,但我們不是活在小時代,我們活在大時代,中國作家其實生活在一個題材寶庫當中,隨處可以看到非常豐富的題材。

我在網上看到一些新聞,會覺得這些新聞遠遠超出了小說家的想像,編不出來的。

當然我並不認為作家應該去改寫新聞變成小說,而是說中國現實社會的無限可能性。

「中國懸疑小說第一人」是指發行量吧?

羊城晚報:其實《偷窺一百二十天》還是和你之前的懸疑小說有一脈相承的地方,包括懸念設計、語言風格,警察葉蕭也再次出現了。

但為什麼你會說這是自己創作風格轉變最大的一部?

蔡駿:主要是敘事結構上有比較大的變化,比如A面和B面的設置,黑天鵝、白天鵝的意象。

其實這部小說我做過很大的修改,出版的單行本和在《萌芽》連載的版本完全不同。

因為就在開始連載的時候,我忽然想到一個更好的處理方式,幾乎重寫了一遍,人物命運變了,結局也完全不同。

在《萌芽》的連載版上,女主人公不是兇手,她的媽媽才是兇手,她媽媽死了其實是我在後一版中做的修改。

羊城晚報:你出道至今寫了十多年懸疑小說了,有瓶頸嗎?

蔡駿:其實在創作上我一直在追求不斷突破,尤其是2011年往後,當時寫了《謀殺似水年華》,轉向了社會派懸疑小說的風格,也是轉向了現實主義,這本身是個很大突破。

到現在我也希望自己能不斷有變化。

今年我寫了很多短篇,正在寫一個新的系列短篇「最漫長的那一夜」,在我微博上可以看到。

羊城晚報:那你怎麼看別人給你的「中國懸疑小說第一人」的稱謂?

蔡駿:我覺得「第一」這是完全沒有標準的,因為小說沒法定個指標來評判,這個第一可能是從圖書的總發行量來說的。

羊城晚報:成立了蔡駿工作室之後,在公司扮演的角色會不會跟寫作起衝突?

蔡駿:不會啊,我以前也是一邊上班一邊寫作的,我一直把寫作當成是業餘愛好。

只有當作是愛好,而不是職業,才能更有力量吧。

當然對自己的定位還是作家,只是工作和愛好是兩回事。

在懸疑中增加對社會、人性、時代的思考

羊城晚報:感覺現在大家對懸疑小說還是有偏見吧?認為它只是網絡文學下的一個分支。

蔡駿:的確是有很多誤解。

網絡文學不是一種類型,而懸疑小說是一種類型,它可以是網絡文學的一種,也可以不是網絡文學,本質上這是兩種概念。

現在網絡論壇上有很多懸疑小說,那些作品可能質量稍微差一些,因為它沒有經過編輯、出版,寫完就直接發出來,也不可能反覆修改很多稿,可能就是想到就開始寫,沒有太多構思。

這會影響大家對懸疑小說的看法。

當代中國社會的特殊性,包括近幾十年來的歷史特殊性,外國作家寫不出來。

好的懸疑小說,首先應該是一個好的故事,充滿創意。

在這基礎之上,如果能夠增加對社會、人性、時代的思考,能讓人長久記住小說中的人物,讓讀者感動,那就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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