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閃亮中西的彩陶之路

庫庫特尼（左1、2）和仰韶彩陶。

中國社科院考古研究所供圖

□本報記者趙慎珠

弧線勾勒的三角、帶豎紋的花瓣紋、細膩的斜線紋、規整的繩索紋……來自羅馬尼亞庫庫特尼文化遺址的彩陶，在與中國仰韶出土的彩陶相對而列時，遠隔重洋的陶器，竟有那麼多相似。

由中國社科院考古研究所和北京羅馬尼亞文化中心、中國社科院外國考古研究中心聯合主辦的《是歷史的偶然，還是同根同脈——走進庫庫特尼文化和仰韶文化》展覽，5月24日在北京羅馬尼亞文化中心開幕。

早在1921年，中國考古學的重要開創者、瑞典學者安特生，在發掘河南澠池的仰韶遺址後，曾依據這些相似性，提出中國文化西來的假說。

經過考古學家90多年的考古研究，大量實物證明，早期中國的彩陶文化，並不是西來的，而是東風西漸，產生影響。

這一次，當庫庫特尼和仰韶的彩陶一相逢，兩者的相似性，再次引發了學界的熱切關注。

如何理解相隔萬里，卻是年相若、紋相似的中西彩陶？以考古學為紐帶，中、羅文化間的交流與合作，是否會有別樣的未來？

5月26日，在澠池仰韶文化博物館，記者採訪了羅馬尼亞考古學者、摩爾多瓦國立博物館館長科爾內麗婭·拉扎洛維奇女士。

問：本次北京展覽的這些美麗陶器的背後，是東、西方世界兩個同時興盛一時的彩陶文化，它們之間有什麼樣的聯繫？

答：約7000年至5000年前，遼闊的歐亞大陸東、西兩端，兩個燦爛的農業文化蓬勃發展。

東面，是以黃河流域中上游為中心的仰韶文化；西面，是以黑海西部和西北部為中心的庫庫特尼—特里波利文化。

二者都是以發達的農業為基礎，經濟和社會組織高速發展，出現了大型聚落、大型公共建築和絢麗的彩陶。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兩個相隔萬里的文化彩陶，在質地和紋樣上，有很多的相似性，特別是陶紋飾中的弧線三角紋、花瓣紋和繩索紋，有高度的相似。

另外，庫庫特尼文化的彩陶上有很多刻畫符號，可能是用於記錄數字的系統，在仰韶彩陶上，也有很多刻畫符號，兩者很相似。

兩種文化當時都有很發達的農業基礎。

兩種文化聚落的布局，包括製作陶器的區域，也有很多的相似性。

這說明兩個社會都達到了一個相當高的社會發展階段。

問：與正在經歷繁華的庫庫特尼文化一樣，同一時期的黃河流域，也綻放出了璀璨的仰韶文化之花，之後，兩者的發展道路又是如何？

答：存續2000多年後，兩支彩陶文化都逐漸消亡。

之後，兩個地區都發生了人群的遷移和社會動盪整合，但黑海沿岸地區，在羅馬帝國之前沒有形成高級政體。

而中國，歷經動盪整合後，有了陶寺和二里頭這樣早期國家的出現。

兩個相似的、發達的農業社會，卻產生了不同的發展結果。

由此，人們對中國文明形成的獨特過程，有了更深層次的認識。

歐亞大陸分別孕育出的這兩個考古學文化的黑海地區和黃河中上游地區，為何後來走上了截然不同的發展道路？這才是庫庫特尼「對話」仰韶的意義所在，也是今後一個時期學者們研究的方向。

問：中、羅兩國學者在此之前，是否有過關於仰韶文化和庫庫特尼文化研究的交流？

答：羅馬尼亞文化中心主任魯博安，從事外交工作40多年，他從2015年開始，著力促成中、羅兩國考古學者的交流和合作。

這次展覽，是羅馬尼亞文化部支持的訪問項目，是兩國學者關於仰韶文化和庫庫特尼文化研究的第一次官方交流。

或許，考古學家們揭示出我們交往的歷史比想像中的更遙遠，這會進一步加深兩國之間的友誼。

問：絲綢之路誕生之前，是否有更為久遠的「彩陶之路」？庫庫特尼和仰韶，是否會是這條彩陶之路的先行者？

答：絲綢之路是中外經濟文化交流的一個標誌，其實在絲綢之路之前，中外已經有了密切的交流，一條比絲綢之路更為久遠的「彩陶之路」依稀存在。

中國考古學家李新偉先生的研究表明，這是一條從5000多年前開始形成的中、西農業文化交流通道，它並無十分確定的「道路」，主要表現為人群的移動和交融，雖然貿易在其中所占的比重可能很小，但卻是東、西方之間交流生產技術和意識形態的重要通道。

問：本次澠池之行，給您留下了什麼印象？對於未來兩國博物館文化間的交流，您有什麼預期？

答：我很早就聽說過「中國仰韶」，多年來念念不忘，這次，終於到仰韶來「尋親」了。

河南歷史悠久，人民熱情好客，我期待能對河南有更多的了解。

羅馬尼亞摩爾多瓦國立博物館與仰韶文化博物館，已經結為友好博物館，未來雙方將通過互訪，開展全方位的協作。

我更期待能夠以本次活動為起點，以庫庫特尼文化、仰韶文化為橋樑，推動羅馬尼亞雅什市與河南三門峽市結為友好城市，共同搭建中、羅文化交流的平台，開展多方合作，增進民間往來。

？？？1

（感謝中國社科院考古研究所外國考古研究中心常務副主任、研究員李新偉提供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