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鄉為什麼叫豐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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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許硯君

我的家鄉為什麼叫豐縣呢?

為了了結多年來的一樁夙願,帶著這個疑問,二十多年前遍問縣內師友沒有得到滿意答案。

也因此糾結,讓我對家鄉歷史文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於是一路莽莽撞撞,學學問問,尋尋覓覓,二十餘年的光陰倏然而逝。

用二十多年的生命歲月總算勾勒出答案的基本輪廓,而且仍嫌粗糙,似乎不值。

但自忖,倘這篇小文能夠給鄉黨們以及熱愛豐縣文史的讀者提供一點借鑑參考,如同在豐縣文史研究道路上鋪上了幾塊墊腳石,讓後人走的更輕捷些,似乎也算值得。

當然一家之言,筆者姑妄言之,讀者姑妄聽之。

乙未年底,縣誌辦高主任給筆者提供了一份建國後的材料,材料是第一次編修縣誌時文體局上報的,其中介紹趙莊鎮鄧莊村發現史前文化遺址的文字尤為重要,可惜的是這份極其重要的文化材料竟然被1994版《豐縣誌》編撰人員棄之若帚。

材料記載,建國後鄧莊村後進行大型土方工程時,曾挖出許多灰坑,並出土許多骨針、磨製石器、灰陶器等文物,材料描述的文物類型屬於典型的大汶口文化早期範疇。

遺址雖然在距離縣城的偏遠鄉村,而且這個遺址的發掘也僅豐縣史前文化的冰山一角,但足已證明,距今大約六千多年前,家鄉豐縣已經進入史前文明時代。

換言之,在距今約一萬年前,豐縣已經有先民在此繁衍生息並迎迓文明的曙光。

無獨有偶,建國後我縣在城北歡口鎮興修水利工程時,挖出了不少石質箭簇。

但不知道是何種原因,這些文物竟然與文物部門失之交臂。

幾枚數千年前的石質箭簇被一位在河工效力卻熱愛家鄉歷史的老人不經意間撿起,這位老人就是豐縣民俗學者季朗友的父親。

我與季朗友先生有好古的通病,因此惺惺相惜。

結果,我有緣得到了其中的兩枚。

當我與原徐州市博物館李銀德館長聯繫並發送圖片讓其鑑定時,先生對豐縣曾出土有新石器時期的古物也很高興。

這兩枚石質箭簇,為青石質,雙鋒刃、中有脊,箭簇產生年代大概距今約五千年左右。

而這些製作精美而且鋒利的箭簇已經遠遠超越了先民狩獵的需要,部落之間的爭鬥,促進箭簇的發展。

也可以說,在五千年前,豐縣先民已經在此形成了部落。

豐縣先民所形成的部落地域特徵,文獻還是有所記載。

西周青銅器文字記載以及先秦古籍記載,當時的豐部落屬於東夷文化範圍。

金文中的「夷」字在一些古籍中也記載為「屍」,但金文字形近「人」字,且與「人」字古音同。

《禮記·王制》: 東方曰夷。

東漢許慎《說文解字》:「夷,東方之人也。

」可見,東屍、東夷、東人,實際就是周人對東方各族人的概稱,字殊義同。

王獻唐先生在其《山東古國考》中認為,商代之前的東夷屬於炎帝部落,而商代「古國以前必有所因」。

下面我們就要論述到,商周兩代,徐州豐縣歷史上都存在著一個被學界幾乎遺忘的古國——豐國,既然豐人屬於東人的部落之一,也就是說豐縣先民形成的部落就是東夷之一的豐夷。

時光荏苒,中國歷史的車輪行駛至夏朝時,原始的部落禪讓制被世襲制替代,當然,這也是用武力征服各部落之後形成的早期部落聯盟,實際就是強權制的誕生,為後來的封建制奠定了基礎。

其時,文獻稱之為「萬國咸寧」,大概就是由部落向諸侯方國過渡時期。

文獻確載,豐縣在商周兩代皆為豐國,商朝的豐國應該是夏朝的豐國或者豐夷部落所延續。

再後來,文獻中就出現了州的劃分,而夏朝的豐國或豐夷屬於哪個州的區域,很難確定。

先秦文獻《虞書.舜典》記載,「肇十有二州。

」《史記.五帝本紀》記載相同:「(舜)肇十有二州。

」又《夏書.禹貢》則云:「禹別九州,隨山浚川,任土作貢。

」但《漢書地理志》卻言:「堯遭洪水,襄山襄陵,天下分絕,為十二州,使禹治之。

由於古籍記載有異,看來所謂九州或者十二州是無法定論的話題。

但是,由豐夷部落過渡成豐國的諸侯國,在地域屬性上是十分特殊的。

即使根據流傳本的先秦古籍《禹貢》與《周禮.職方》,我們也無法確定在夏朝的豐國具體應該劃分給哪個州。

豐縣秦代屬於四(泗)川郡,聯繫世傳古諺「先有徐州後有軒,唯有豐縣不記年。

」豐縣當屬於古徐州之地域。

而豐縣戰國時屬於宋魏,兩漢豐縣屬於豫州刺史部,上溯則當屬古豫州;北朝豐縣則屬於北濟陰郡,推本而言,豐地則又屬古兗州之域。

所以明清縣誌上記載豐縣或為徐州之域或為青兗之境,都有道理。

因此我們可以這樣說,豐縣在夏代地處徐、兗、豫三州之間,自古形成了獨特的地理區位。

在歷史進程中,豐地改隸頻繁,直到今天,豐縣雖然屬於江蘇省,但位置仍然是蘇、魯、豫、皖四省結合部。

在美國舊金山亞洲藝術館裡,藏著一尊從國內流出被史學家稱作爯鼎或者豐白鼎的青銅器。

毋庸置疑,這鼎對研究商周史來講是彌足珍貴的,無論從文物價值還是文獻價值來講,它都是國寶級的,而令人遺憾的是今天卻流落在異鄉。

此鼎銘文,對研究豐縣歷史來講,至關重要。

因為,它是我們今天能見到的用文字記載豐縣歷史的最早的文物實證。

所以抄錄銘文如下:「隹周公於徵伐東屍(夷)、豐白、薄古,咸□(殺或戡)。

公歸薦於周廟。

戊辰飲秦飲,公賞爯貝百朋,用乍尊鼎。

」當然,對於銘文個別文字的辯識,學界至今還有爭論,但大體如此。

用現在的語言進行解釋,銘文的大意是說:「周公率軍征伐原屬於殷商的東夷,原殷朝統治下的豐國的國君豐伯與薄姑國的國君都受到了懲罰。

周公勝利返回豐京,用俘虜祭祀於宗廟,而這個叫爯的將領因為攻打這兩個國家取得了戰功,得到百朋貝的賞賜,爯就用賞賜的錢鑄造了這尊鼎。

豐白,即豐伯,伯,是爵位,即指豐國國君。

唐蘭先生在《西周青銅器銘文分代史徵》中指出:「其國當在漢代沛郡之豐縣,今江蘇省北部的豐縣,在曲阜之南。

」並指出:「原屬東夷之國」。

陳夢家、呂思勉諸先生亦指出豐國即今江蘇豐縣一帶。

朱繼平先生《金文所見逢國相關史實研究》也認為江蘇豐縣歷史上確實存在豐國。

此鼎銘文記載的事件可以補充《國語》、《尚書.大誥》、《左傳》《史記周本紀》等古典記載的不足,因為這些文獻中也記載了與此事件有關的點滴資料。

綴聯起來,我們能了解這個事件的大概。

那就是西周成王時期,殷商紂王的兒子武庚聯合東夷商朝舊部如薄姑、豐國、徐國、奄國等反抗姬周之統治,於是成王派周公、呂太公等帥兵攻伐這些商舊國並且打敗了他們。

此戰爭中,豐國不僅參與了反周而且還是主要成員,說明當時的豐國具有一定的軍事實力且不甘屈服於西周淫權統治。

雖然失敗,但是豐國人不甘強暴壓迫的精神一直影響著後人,秦代末期的劉邦在家鄉豐縣起兵反抗暴秦就是這種精神的延續與彰顯。

《尚書.大傳》說:「周公攝政,一年救亂,二年克殷,三年踐奄,四年建侯衛,五年營成周,六年製作禮樂,七年致政成王」。

如果這個記載正確,那麼,商朝舊豐國被西周成王部隊攻占的時間就是成王三年,也就是公元前1113年。

距離今天已經三千多年的時光了。

原來,我們家鄉豐縣在商周時期曾經叫豐國!

其實,在豐伯鼎出土之前,豐縣歷史上的古豐國在傳世文獻中也能尋找到隻言片語的記載。

如先秦古籍《韓非子.難二》載:「昔者文王侵孟、克莒、舉酆,三舉事而紂惡之。

文王乃懼,請入洛西立地。

」這段文字是說在商紂王時期,作為諸侯之一的周伯姬昌沒有經過紂王的授命而率領自己的部族偷偷攻打同為諸侯的孟國、莒國與豐國。

並且三次攻打豐國,紂王對他的行徑非常惱火,準備懲罰。

於是姬發懼怕,請求到洛西偏遠的封地。

周伯姬昌的叛逆行為在其作為諸侯時已見端倪,可見豐國與周國在商代就是宿敵。

古盂國遺址在今天的商丘地區境內,莒國在魯南,而豐國居兩國之間,此酆國即豐縣歷史上的古豐國無疑,酆字當為秦統一後由原字豐而改,漢後,此文集中酆字未更正而已。

南宋羅泌《路史•國名紀.商世侯伯篇.酆》亦云:「豐也。

事周,紂惡之。

韓子云:『文王侵盂、克莒、舉酆,三舉。

』春秋徐之豐縣,又楚地。

」而羅氏抄寫古籍卻曲解古籍,其說豐國:「事周,紂惡之」是對古籍的篡改。

他又雲豐國為「春秋徐之豐縣」,也是錯誤的。

據《貞松堂集古遺文》所錄春秋初輔國鼎銘文,可知豐國春秋初期仍然存在著,所以不可能是徐國的豐縣,而是應該是春秋中晚期或者戰國初期的宋國豐縣。

清同治版《徐州府志》也據《路史》認為豐縣為商代古國。

另外,台灣著名歷史學家陳槃先生在其《春秋大事表列國爵姓及存滅表撰異(三訂本)》指出:「然今知復有姞姓與㜏姓之豐,則江蘇豐縣、河南內鄉縣者,倘亦皆古豐國之地,而其詳不可得聞矣。

」 陳槃先生認為江蘇豐縣歷史上是存在古豐國的,只是沒有深入詳考罷了。

需要指出的是,在《左傳.僖公二十四年》里有這樣一段記載:管蔡郕霍,魯衛毛聃,郜雍曹滕,畢原酆郇,文之昭也。

這個酆國是武王滅商之後封自己的弟弟為酆侯,舊的文獻中有學者說他的封地為酆都,武王時期,酆都作為周的京城之一併沒有廢除,所以不可能把自己的國都封給弟弟。

今本《竹書紀年》中記載:周成王十九年,黜酆侯,自是絕封。

也就是說,文王的後代豐侯之豐國,存世不久就廢了,所以與豐縣歷史上的豐國應該沒有多大聯繫。

(二) 既然家鄉豐縣商周是古豐國,那當年的國都是今天的豐縣什麼地方呢?根據文獻,還是有跡可尋的。

明隆慶《豐縣誌》記載,豐縣城,莫究其始。

秦朝縣城內築有厭氣台。

從《史記》記載看,豐縣城在秦代是非常高大堅固的。

直到嘉靖五年,豐縣城牆仍然保持著周九里的建制,正與《周禮.考工記》:「匠人營國方九里」相吻合。

說明商周豐國都城遺址當在今豐縣城下是毫無懸念的。

無論豐人還是豐夷,再到後來的豐國、豐縣,家鄉為什麼冠以「豐」字為名頭呢?

還是讓我們先從豐縣「豐」字的使用歷史說起,眾所周知,我今天的「豐」字是「豐」的簡化使用,其實,「豐」與「豐」都是古字,讀音同而義有別。

「豐」與「豊」雖然字形相近,在音義皆不同。

所以,如果溯源豐人、豐夷、豐國,還得從甲骨文與金文「豐」字切入。

東漢許慎言豐字:「豆之豐滿者也,從豆,象形。

」豆,就是古代盛放酒肉糧食之類的容器。

清代段玉裁《說文注》則引伸之「凡大皆曰豐。

」 其實甲骨文字,是豆形盛器里放著如玉環或穀物之類的東西。

發展到金文時代,豐字也發生了變化,商周之際為 ,西周晚期漸漸演變為 ,在後來演變為 ,戰國時期的豐縣官印豐璽就是這個字。

我了解了豐字的發展軌跡,不難看出,這個字的本義就是裝滿了嘉禾穀物之類的禮器,那先民用這個禮器幹什麼呢?當然就是祭祀。

在科學還不發達的古代,在豐收之後的季節,先民總會拿出收穫的最好的成果進行祭祀以感謝上蒼的恩賜。

這個字的形成側面反映出豐人豐地大約在炎帝神農氏時期已經進入農耕文明時代,而且豐人重視禮祀並感恩天地神靈,說明豐人是一個重視禮儀的族群,也說明豐國是一個重視祭祀的禮儀之邦,與我們今天「有情有義豐縣人」的民風如出一轍,傳承有自。

同時,從字義上也可以反映出,夏商周時期豐國的土地肥沃,適宜農作物生長,這裡的先民享受著原始的富庶與滿足。

豐國的南部有一條貫穿東西的河流,因為流經豐地,後世文獻中稱之為豐水。

豐水有一條支流,從城西繞豐國北部東流與豐水又匯合,之後經華山與棲山之間流入古泗水,這就是《水經注》中說豐水東流后豐泡並稱,但這兩條河流是有區別的。

豐國時期,境內基本是平原,縣境西南二十里有一座白駒山,縣城東南三十里有一座華山,但都不大。

豐水與泡水滋養著富饒的豐國平原,豐土資養了豐縣先民並培育了斯土獨特的地方文化以豐人流傳至今的「崇文尚武,雖庸下莫肯少附」的民風。

其實,在豐伯鼎出土之前,豐縣歷史上的古豐國在傳世文獻中也能尋找到相關載錄。

如先秦古籍《韓非子.難二》載:「昔者文王侵孟、克莒、舉酆,三舉事而紂惡之。

文王乃懼,請入洛西立地。

」這段文字是說在商紂王時期,作為諸侯之一的周伯姬昌沒有經過紂王的授命而率領自己的部族偷偷攻打同為諸侯的孟國、莒國與豐國。

並且三次攻打豐國,紂王對他的行徑非常惱火,準備懲罰。

於是姬發懼怕,請求到洛西偏遠的封地。

周伯姬昌的叛逆行為在其作為諸侯時已見端倪,可見豐國與周國在商代就是宿敵。

古盂國遺址在今天的商丘地區境內,莒國在魯南,而豐國居兩國之間,此酆國即豐縣歷史上的古豐國無疑,酆字當為秦統一後由原字豐而改,漢後,一些文集中仍然保持著酆字的使用痕跡,未更正而已。

南宋羅泌《路史•國名紀.商世侯伯篇.酆》亦云:「豐也。

事周,紂惡之。

韓子云:『文王侵盂、克莒、舉酆,三舉。

』春秋徐之豐縣,又楚地。

」而羅氏抄寫古籍卻曲解古籍,其說豐國:「事周,紂惡之」是對古籍的篡改。

他又雲豐國為「春秋徐之豐縣」,也是錯誤的。

據《貞松堂集古遺文》所錄春秋初輔國鼎銘文,可知豐國春秋初期仍然存在著,所以不可能是徐國的豐縣,而應該是春秋中晚期或者戰國初期的宋國豐縣。

清同治版《徐州府志》也據《路史》認為豐縣為商代古國。

另外,台灣著名歷史學家陳槃先生在其《春秋大事表列國爵姓及存滅表撰異(三訂本)》指出:「然今知復有姞姓與媯姓之豐,則江蘇豐縣、河南內鄉縣者,倘亦皆古豐國之地,而其詳不可得聞矣。

」 陳槃先生認為江蘇豐縣歷史上是存在古豐國的,只是沒有深入詳考罷了,豐縣歷史上的豐國在商周應該都是姜姓封國。

需要指出的是,在《左傳.僖公二十四年》里有這樣一段記載:管蔡郕霍,魯衛毛聃,郜雍曹滕,畢原酆郇,文之昭也。

這個酆國是武王滅商之後封自己的弟弟為酆侯,舊的文獻中有學者說他的封地為酆都,武王時期,酆都作為周的京城之一併沒有廢除,所以不可能把自己的國都封給弟弟。

今本《竹書紀年》中記載:周成王十九年,黜酆侯,自是絕封。

也就是說,文王的後代豐侯之豐國,存世不久就廢了,所以與豐縣歷史上的豐國應該沒有多大聯繫。

(三) 與家鄉豐縣歷史上的豐國有關的青銅器是否僅一件豐伯鼎呢?當然不是,傳世以及近年出土的青銅器還有一些。

如清代徐宗乾主纂的《濟寧金石志》就載有西周晚期「豐伯車父敦」銘文考,並錄楊石卿跋:「據《射禮》注古豐國之君云云,謂豐為國,伯爵,車父字。

」《山東金文集成》p425則修訂「敦」字當為「簋」。

陳夢家先生《西周銅器斷代(一)》指出:「此簋若出在濟寧,則古豐國在今曲阜的西南方。

」此簋元代出土,豐縣地處曲阜西南,而元代豐縣屬於濟州,則此簋出土豐縣無疑。

這個文獻記載了第一個有名字的豐國國君,也是第一個可考的從豐縣出土的豐國禮器。

今天的河南三門峽市虢國博物館,藏有1990年出土的一件鑄造工藝精湛的西周晚期豐伯簠,銘文曰:「豐伯叔父作簠,其子子孫孫永寶用。

」此簠出土於虢國貴族夫人之墓,該墓同時出土帶有銘文的單國青銅器,可以確定該墓主人為西周晚期單國國君的女兒遠嫁給虢國的貴族,而豐國國君把自己國家製造的簠贈予鄰國單國國君作為其女兒出嫁的媵器。

該館張娟、劉社剛在2014年第五期《中原文物》發表合撰論文《豐伯簠銘文及相關史實考》,詳細論證了豐伯簠即出自於西周晚期的單國鄰國豐國,即今天的江蘇豐縣。

此器精美絕倫,反映了西周豐國鑄銅工藝的發達。

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

2008年至2010年,山東高青縣西周故城遺址的考古發掘轟動了全國。

該遺址一墓葬中出土了數件青銅器,其中簋、觥、覷、卣等器物之上皆有銘文,其中以出土的銅觥最為精緻。

這件銅觥整體呈橢圓形,圈足,前有流,後有鋬,分為蓋與器身兩部分,蓋的頭端呈昂起的獸形,高鼻鼓目,頂部有角,角兩側各一隻柳葉般的獸耳,屬於典型的商周之際的流行器物。

銅觥底部刻有11個字的銘文「豐般(啓)作厥祖甲齊公寶尊彝」,依然帶有商代銘文的一些特色。

其他器物銘文同時顯示了一個人的名字,那就是豐般。

般,是豐國國君的字。

看來,成王滅舊商豐國後把豐國的領地封賜給了姜太公的後裔,說明後來的這個豐國也是姜姓。

譚戒甫先生《西周壢鼎研究》認為豐、逢為音轉,當為一國,實錯。

李學勤先生《有逢伯陵與齊國》一文指出,逢、豐音類,但根據已經出土的商周豐國與逢國青銅器銘文已經證明,兩者地望沒有任何關係。

逢國在今山東境內,豐國在今天魯南蘇北接壤的豐縣一帶,商代都為方國。

著名歷史學家李伯謙先生亦撰文指出譚文之誤。

當然,這些帶有豐國銘文的器物究竟屬於哪裡?我們還是尊重山東當地的專家的意見。

山東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王樹明先生針對遺址考古所著《山東省高青縣陳莊西周遺址周人設防薄姑說——也談齊都營丘的地望及姜姓豐國》一文,則很客觀地指出山東高青縣出土的豐國青銅禮器應該來自於魯南蘇北接壤的西周中期的豐國,也就是今天的江蘇豐縣。

當然,出土傳世的關於豐國的禮器還不止這些,但這些考古成果已經很好的證明了豐縣早期的歷史。

徐州豐縣歷史上的古豐國是什麼時候消失了的呢?具體年限我們只能等待將來的進一步考古發現,但通過傳世青銅器銘文與文獻,僅能了解大致。

在傳世青銅器中,有一件叫輔伯鼎。

其銘文為:「輔伯某父作豐孟㜏(妘)媵鼎」。

武漢大學歷史系教授、歷史地理研究所所長徐少華先生曾撰寫過考證文章,對這件青銅器進行了論述。

該鼎銘文中的「輔伯」即《左傳》中記載的偪陽國的國君,偪、輔、傅均從「甫」得音,可通假互用。

銘文大意是說輔陽國國君輔伯將女兒孟㜏嫁往豐國並為她製作了陪嫁的鼎。

原故宮博物院古器部主任、著名故宮專家劉雨考證此銘文中的豐國即西周初期豐伯鼎中的豐國,也就是今天的江蘇豐縣一帶。

徐少華先生根據銘文字體與行文風格考證出此鼎為春秋初期之物。

既然在春秋初期,偪陽國國君的女兒還嫁往豐國,足以說明當時豐國依然存在。

明清豐縣縣衙大門兩邊著兩塊匾,一是「漢高故里」,一是「古宋遺風」,根據豐縣周邊縣市的地方志文獻也可以證明,豐縣確實很長時間內屬於宋國。

也就是說,豐國無疑是被比自己強大的鄰國宋國吞併的。

按照郭沫若先生對春秋的年代劃分,即公元前770年(平王東遷)到前475年。

《左傳》記事始於前722年,作為魯國史書,該書不乏一些豐地周邊近鄰的記載,如前572年「宋國華元、衛寧殖、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圍彭城」;如「楚子辛救鄭,侵宋呂、留。

」;再如前563年晉國滅偪陽國將其疆田贈給宋國,宋國在偪陽國設偪(傅)陽縣;又再如前567年莒國滅鄫國等等,豐魯近鄰,但遍索全書,卻沒有一句與豐國或者豐地有關的描述。

究其原因,大概不外乎以下兩種。

一是豐國可能在前722年魯隱公元年之前已經併入宋國版圖變成了宋國屬縣。

二是如《左傳》中所言:「凡諸侯有命,告則書,不然則否。

師出臧否,亦如之。

雖及滅國,滅不告敗,勝不告克,不書於策。

」 明清兩代的豐縣舊志都記載了一個古城遺址,那就是縣城北五十里許的偃王城。

縣誌謂為宋偃王城,同治《徐州府志》以為徐偃王城。

考宋偃王都於大梁,死於溫地。

豐縣何來宋偃王城?再考文獻中記載徐偃王事,亦與豐國毫無關聯。

所以上述兩種說法都是錯誤的。

今考偃王城遺址,面積甚小,很明顯不能作為國都的。

光緒《豐縣誌》說該地曾出土戰國時器物。

可推知,宋國滅豐國,未見戰事,似為豐國之君無奈讓國,而得以在國境邊地保留一個小的食邑。

凡失國之君,諡偃,故豐縣所謂偃王城當為豐偃王城。

也就是說,豐國的最後一位國君諡號豐偃王,宋國吞併豐國的年代大約在春秋中晚期或者戰國初,當然,這個年限只能是推測了。

如果按照豐國戰國初期被宋國滅亡,那麼豐縣歷史上的古豐國從大約公元前1600年商朝建立算起,至戰國初的前475年,存世至少千年以上。

春秋之世,大國滅小國,把小國置為本國屬縣,史不乏書。

到戰國時代,滅人國而置縣,已經是成為慣例。

《左傳》里就記載了這樣一個事件,那是大約在公元前687年,楚文王滅掉了申國與息國之後,將這兩個小國設為了楚國的縣,而且還任命申國的俘虜為申縣的令尹。

根據收藏界保存的戰國時期的豐國小尖足幣,推知戰國初期豐國仍然存在。

所以,豐國是戰國中期被宋國兼并置為豐縣。

根據《史記》記載,公元前286年,齊國占領宋國,宋國的最後一個國君偃王死於溫地,豐縣遂淪為齊國屬地。

《戰國策.秦策四》記載了一篇楚國謀士給秦王的話:「且王攻楚之日,四國必應悉起應王。

秦、楚之構而不離,魏氏將出兵而攻留、方與、銍、胡陵、碭、蕭、相,故宋必盡。

」這條記載如果可信,說明方輿郡所屬的方與縣此時已被楚國占領。

也同時說明,戰國時期的豐縣東邊的鄰縣從南至北僅為蕭、留、胡陵三縣,也就是說,戰國晚期,豐縣東部還沒有一個叫小沛的鄰縣。

簡而言之,戰國晚期還沒有沛縣這個建置。

北鄰方與縣,南鄰碭縣。

豐縣當時為魏國東境方與郡的突出部,屬於魏國,而不屬於楚國。

楊寬先生增訂版《戰國史》明確記載豐縣在戰國晚期的魏國屬於方與郡,民國《江蘇通志稿》則直言:「豐為魏縣,漢高故里。

」另外《史記》、《漢書》、唐代《括地誌》等大量文獻都記載豐縣在戰國晚期屬於魏國,是鑿鑿信史。

豐縣歷史上曾屬於楚,那不過是秦末的幾年間,而此楚與戰國的楚則不是一個概念了。

也就是說,公元前284年,三家分宋,魏國占領了包括豐縣在內的原宋國的東北部領土,並在這裡設置了方輿郡,豐縣成為了方輿郡屬縣。

劉邦的祖父輩此時從大梁一路東徙,最後定居到本國最東部的方輿郡豐縣西南古中陽里一帶繁衍生息,正是這個家族的到來,為古豐國演變而來的秦漢豐縣歷史抒寫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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