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鄰居是妖怪-連雲港及周邊的「妖怪群像」

奢比屍

十日炙殺女丑

中國江蘇網11月18日訊(記者 張晨晨)最近被重新翻出來熱炒的「遼寧營口墜龍事件」，讓我們覺得，神話似乎離我們並不遠；而大家都知道，《山海經》是我國最古老的奇書之一，是「原始神話」的集大成者。

它被認為「荒誕不經」，卻有魯迅喜歡的「人面的獸，九頭的蛇，三腳的鳥，生著翅膀的人，沒有頭而已兩乳當作眼睛的怪物」———中央美院的劉力文根據《山海經》中的描述所繪製的《異獸圖》，更是惟妙惟肖，讓人嘖嘆。

不過，《論語》中說：子不語怪力亂神。

連敢於打破《尚書》束縛，將中國上古史推至炎黃二帝的史學家司馬遷都說「至《禹本紀》《山海經》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之也」。

但是，懷著趣味閱讀且不涉學術探討的心理，應不算「忤逆」先人，所以，今天來聊聊產自連雲港的妖怪吧。

東海不光有龍王

希臘的海洋文明締造了色彩斑斕的神話，也造就了女海妖斯庫拉、北海怪獸塞特斯等一干海怪，當然，還有原始海神福耳庫斯以及他最知名的女兒：蛇髮女妖美杜莎。

而中國海洋神話內容豐富多彩，從歷史典籍到航海者錄述，海洋神話隨處可見，出現的怪物也不少，《山海經》是集大成者，這就涉及了不少連雲港「海界」上的「妖怪」。

首先強調一點，連雲港現處於黃海之濱，並非東海，但「黃海」一名始於近代，在古代沒有專名；所以，自古以來，人們一般稱之為「東海」的海域，就是指連雲港東邊的大海。

中國古代流傳甚廣的「東海孝婦」、「八仙過海」(呂洞賓的父親呂讓還是海州刺史)等傳說，都發生在連雲港地區。

四大名著之一《西遊記》，也是描述孫悟空在咫尺之隔的東海龍王水晶宮，取來了「如意金箍棒」。

至今，東海縣還是聞名世界的「水晶之都」呢。

那麼，「東海」神話故事中，最知名的要數「精衛填海」了。

據《山海經》記載，往北有座山叫發鳩山，山上長了很多柘樹。

有一種鳥，它的形狀像烏鴉，頭部有花紋，白色的嘴，紅色的腳，名叫精衛，它的叫聲像在呼喚自己的名字。

而在《精衛填海》中說，精衛變成了炎帝的小女兒女娃的化身，她游東海溺死後，化做精衛鳥，「常銜西山之山石，以堙於東海」，世人常因此嘆息，更為它銜石填海的執著精神而感動。

據部分人士考證，這裡所說的「西山」即指發鳩山，而東海即是指海州灣。

實際上，依靠科學精神，我們或也能根據發鳩山的經緯度，推測出精衛所填的「東海」的大致位置———現在的發鳩山位於山西長治，跟連雲港幾乎處於同一緯度上。

那麼假設精衛知道「兩點之間直線最短」的數學常識，她填的東海差不多就在連雲港附近海域了。

再說句題外話，有神話研究者提出，發鳩山就是上古時期著名的不周山，水神共工當年被火神顓頊打敗，怒撞不周山，導致了後來的「女媧補天」。

此外，《大荒東經》還記載，東海之瀦上還有一個長著人臉鳥身的神禺虢，他耳朵上珥了兩條黃蛇，腳上踩著兩條黃蛇。

實際上，人面鳥身在古神話中是個相當普及的形象，東方大神句芒都是這種「人面鳥」形象；而在知名奇幻讀物《盜墓筆記》中，它變成了西王母坐下的護墓妖物；而在動畫電影《千與千尋》中，還有人面鳥身的「湯鳥」。

還有一種怪物，生活在東海里的流波山上，這座山位於東海深處，與「蓬萊仙山」、「閻羅之島」並稱「東海三山」。

而上面生活的妖怪，是一種近似龍的動物，形象多為無角、一足、口張開、尾上卷，在鐘鼎彝器等青銅器上經常會釋有夔紋。

外形像夔聲音如雷，僅有一足。

據說黃帝依照九天玄女的指示將夔殺死，以其皮製成戰鼓呢。

烏鴉變成「太陽神」

眾所周知，連雲港地區曾是上古東夷部落的聚居地，而這個部落基本以太陽神為崇拜對象。

按照中國上古的神話譜系和宗族劃分，最原始的「太陽神」要數帝俊了，因為是他和妻子羲和生了「十日」。

在《帝俊及其神系考略》一文中有段話：「帝俊在中國古代神話中是一個謎一般的神性人物，他的事跡既不為正史所載，也不為諸子所傳，只見於《山海經》之中，尤其集中反映在『大荒』、『海內』兩經之中。

究其神系淵源與脈略，顯不屬於炎帝世系，也不隸屬於黃帝世系，是與炎、黃兩大神系並存的第三神系。

」

關於帝俊在中國古代諸神中的地位，今天眾說紛紜，然而，一般認為帝俊當是上古時代東方民族的祖先神，這種看法是一致的，因為《山海經》記載的帝俊活動地域及其子孫之國大多在東方，而東方又是「太陽出生之地」。

《山海經·海外東經》說「湯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齒北。

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山海經·大荒東經》也說「湯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載於烏」，便是對十日神話傳說的記述。

此外，《淮南子》天文篇記載，日出於陽穀，浴於咸池，至於虞淵，是謂黃昏，這裡的「陽穀」也即湯谷。

根據現有史料，有文史專家推測出「湯谷」位於現在的山東日照，而另據一些人士分析，湯谷就位於當時魯國東部的海邊，今天我市雲台山上的東磊。

前文提及，「十日」是帝俊與羲和的兒子，它們既有人與神的特徵，又是金烏的化身，是長有三足的踆烏，會飛翔的太陽神鳥。

這十個太陽，每天早晨輪流從東方扶桑神樹上升起，化為金烏，在宇宙中由東向西飛翔，到了晚上便落在西方若木神樹上，這表達了融化於神話之中古代對日出日落現象的觀察和感受。

在此後，還衍生出了「十日並出」、「后羿射日」、「夸父追日」等與太陽有關的神話傳說。

實際上，「三足金烏」並非中國所獨有，這種神話物種後來傳到了日本，變成了日本神話中太陽神天照大御命的使者，形象也變為三隻足的巨大烏鴉頸項上掛著八咫勾玉。

不過，它仍然是作為太陽的象徵之一，後來更被我國和周邊亞洲國家指征為「日本」。

比如在「中國十大預言」之一的唐朝《推背圖》中，第四十五象就有讖曰：「炎運宏開世界同，金烏隱匿白洋中，從此不敢稱雄長，兵氣全銷運已終。

」這段話被指準確預言了「抗日戰爭的勝利」，而這裡提及的「金烏」就是指「日本」。

旱魃作怪引大災

我市年紀稍長的老人或許還記得這樣一則「駭人聽聞」的故事。

在20世紀50年代初，先是在華北的綏遠、察哈爾兩省的一些縣爆發過有人「挖心、割蛋、抖腸子」的謠言，一度在民間形成了恐怖氣氛。

同時，在華東局部地區大規模爆發了「毛人水怪」(也稱為「毛人水鬼」)的謠言，連雲港地區也被搞得人心惶惶。

直到1953年7月，江蘇省委發出《關於平息「毛人水怪」謠言的指示》，這則始於沭陽縣房山區，波及蘇北35個縣、市，歷時6個月的謠言，才基本平息。

實際上，在上古時代，連雲港大地上或也存在某種凶邪之物，叫作旱魃。

被認為廣泛記載了連雲港地域範疇的《山海經·大荒東經》里，還記載了這麼個故事：海內有兩人，名曰女丑。

女丑有大蟹。

結合上文，這個「女丑」似乎也與連雲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而它更與旱魃有關。

我國著名神話學家袁珂認為，《山海經》中提及的「女丑」應該是古代的女巫，這個女巫有著很大的神通，經常騎著獨角龍魚巡行在九州的原野，這龍魚又叫作鱉魚，要比娃娃魚大得多；此外，她還有一隻大蟹，這大蟹生長在北海，它那脊背有千里寬廣，也是隨時聽候女丑的役使和差遣。

不過，當歷史上出現罕見天象奇觀「十日並出」的時候，女丑的命運則發生了改變。

與《大荒東經》記載相對應，《海外西經》也有記載：女丑之屍，生而十日炙殺之。

在丈夫北，以右手障其面。

十日居上，女丑居山之上。

這段話的意思是，「十日並出」之時，女丑被十個太陽炙殺而死，屍體以右手擋住自己面龐，直對著十個太陽。

可以想像，這是一幅多麼具有宗教意味的經典畫面，甚至其慘烈情狀能夠媲美「耶穌受難」；而其營造的恐怖詭異氛圍，也足以跟美國經典恐怖片《林中小屋》中那幅詭異的油畫相得益彰。

而最關鍵的是，袁珂認為，「十日炙殺女丑」實際是古人在試圖除掉旱魃。

《詩·大雅·雲漢》：「旱魃為虐，如惔如焚。

」據說，這種邪祟之物是死人所化，所到之處，皆會引發大旱。

如果仔細想想，「鬼都」蒿里山就在離我們不遠的山東泰安市，那麼，我們這裡出現「死人復生」的旱魃也不足為奇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中國古代，主要是使用童子尿與黑狗血來對付旱魃。

童子尿與黑狗血也是古代降妖辟邪的主要物品。

明清時期，以「殭屍為旱魃」的觀念十分流行，魯中地區由此派生出「打旱骨樁」、「焚旱魃」等求雨習俗。

這種習俗，在時下成了不少恐怖靈異題材影視劇的素材，並在香港靈幻題材電影《殭屍先生》系列中被拿來改編，引發了觀影熱潮。

話說回來，《山海經》中出現最多的反常氣象大概就是旱災了，這種怪異細節後來被一些研究者與「地震前兆」聯繫起來。

所以，曾有人大膽推斷，「共工怒觸不周山」其實是發生在6500年前的一場超級地震，而這場地震就發生在郯廬地震帶上，並造就了位於我市海州的神秘「少昊遺墟」。

大家都知道，清康熙七年(1668年)，這個地震帶上又發生了8.5級特大地震，直接造成我市雲台山海岸線向北推移了十幾里地，與陸地連成一片。

而據說，這第二次地震爆發之前，包括我市在內的周邊地區連年大旱，「殺旱魃」的習俗更是蔚然成風。

贛榆「妖怪」真不少

眾所周知，日本擁有著獨特而系統的「妖怪文化」，在三池崇史的《妖怪大戰爭》、動畫片《夏目友人帳》、《給桃子的信》，甚至《千與千尋》中都有著魅力體現。

而實際上，中國的妖怪圖譜也不輸給日本，連雲港本地就有不少奇形怪狀的妖怪———根據一些說法，「奢比屍國、黑齒國、青丘國」這幾個「妖怪國家」均在當時的贛榆到連雲的地域範圍，而它們更是成為李汝珍所著《鏡花緣》中的素材，可以說《鏡花緣》就衍生於《山海經》。

《鏡花緣》主人公唐敖與妻兄一行路經30多個國家，見識了黑齒國、白民國、淑士國、兩面國、犬封國等各種奇人異事、奇風異俗，並結識由十二名花仙轉世的女子，唐敖不僅次第搭救流落海外的「十二名花」，更陸續服食躍空草、朱草等仙家異物，有負重、躍高之能，也堅定其出世離塵之念，最後入小蓬萊成仙。

實際上，用現在的觀點看，這些國家的人都是怪物，比如《海外東經》記載，「奢比屍國在其北，獸身、人面、大耳，珥兩青蛇。

一曰肝榆之屍，在大人北」。

《大荒東經》：「有神，人面、犬耳、獸身，珥兩青蛇，名曰奢比屍」。

有人說，「肝榆」既贛榆，肝榆之屍即贛榆之人。

但是這人面獸身，耳朵上掛了兩青蛇的造型又明顯不是人類形態，倒是像極了美國著名的恐怖電視劇《美國恐怖故事》中的「畸形秀」。

值得一說的是，我國史上、甚至說東亞史上最著名的妖怪「九尾狐」，或產於我市贛榆青口———《山海經·南山經》云：「青丘之山，有獸焉，其狀如狐而九尾。

」這隻九條尾巴、擁有不死之身的妖怪，其實一開始是祥瑞之物，並且與三足烏一起，常作為瑞鳥瑞獸列於西王母座旁，但直到北宋初期已被妖化了；此後，更是成為《封神演義》中妲己的化身，最終變得臭名昭著，人人唾棄。

那麼，如何判斷「九尾狐」就產自我市贛榆青口呢？

實際上，《山海經》中提及的九尾狐的產地「青丘國」，在「朝陽之谷」的北面，而這裡又居住著長有虎身、八足、八尾、八個腦袋的水神吳所；而它又在黑齒國的南面，並與白民國和嬴土國相鄰。

根據一些專家的考古研究，對青丘國的具體方位有著不少說法，比如山東青島、淄博、菏澤、日照等，都是不確定的「青丘國所在地」；而贛榆青口因與所載地理位置相近，名字中也帶個「青」字，自然在被考慮之列了。

不過，這種妖物在地球上自然不會存在，所以，也有專家理性指出，九尾狐或根本不是指代某種畸形生物，而是一座山體的外貌特徵，即青丘國域內有一座山的前半部分像狐頭和狐身的組合體，後半部分或有九個並排或有九個連續不斷的余脈為其狐尾的象徵。

這種解釋，聽起來就頗為合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