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館,「修復」人類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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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中國的博物館正處於一個快速發展期,在越建越好的國家博物館與省級博物館之外,一些著名的大學、有條件的社區,甚至是個人,也開始建設自己的博物館。

博物館事業正在成為我們文化建設中不可或缺的一種力量,成為人們學習歷史、領略文明的一個重要窗口。

5月18日是國際博物館日,文苑副刊約請幾位長期在博物館領域工作的專家學者介紹博物館的實踐與探索,以饗讀者。

——編者

激發內心的創造力

杭侃(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院長)

「蔡元培與北大」展覽正在北京大學賽克勒考古與藝術博物館舉行,蔡元培先生一向十分重視博物館在美育教育方面的重要作用。

我們欣喜地看到,目前中國博物館正處於一個快速發展期,登記註冊的博物館數量已經達到4692家,博物館事業在我們的文化建設中成為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

高校博物館也越來越得到社會的關注。

清華大學、武漢大學、浙江大學等高校都建造了規模可觀的新型現代化博物館。

在國際上,許多一流高校也都擁有馳名的高校博物館,如牛津大學有五座博物館,其中的阿什莫林博物館創建於1683年,是世界上最早向公眾開放的博物館。

在2009年,阿什莫林博物館經過改擴建之後重新向公眾開放,英國女王參加了新館的開館儀式。

那麼高校博物館有什麼特殊性呢?或者說高校博物館除了位於高校之內,更多地方便學生和教師群體之外,還有什麼不同於社會上的博物館的功能和職責呢?

總的來說,高校博物館的功能和教書育人的宗旨是一致的。

我們博物館的展覽都具有教育功能,也可以成為學生受教育的資源,但是,高校博物館展覽應該更多地根據各個學科的特點進行組織,如北京大學賽克勒考古與藝術博物館(以下簡稱賽克勒博物館)的基本陳列儘量按照遺蹟遺物的組合關係去布展,比如一座墓葬,社會上的博物館基本都採用的是選取其中一部分精美的文物去組織展覽,而我們的展覽方式可以提供完整的研究信息;高校博物館還可以根據教師的教學需要去設計展覽,如我們正在籌劃的「陳寅恪的南北朝」的展覽,教師在組織讀書班的同學研讀陳寅恪先生關於南北朝著述的基礎上,用陳寅恪先生自己的話去組織展品,這樣既對相關文獻進行了深入的學習,又能使學生知道哪些學術觀點是可以反映在物質文化資料上的,從而加強學生用文獻與考古資料相結合的辦法去進行歷史研究的能力。

高校博物館可根據自己的科研成果去組織展覽,結合展覽舉辦研討會和學術講座,比如2014年賽克勒博物館舉辦了「秦與戎:秦文化與西戎文化十年考古成果展」,展示了5個單位合作10年的早期秦文化研究成果,展覽期間圖錄就已告罄。

但是,還有一類與科研相關的展覽幾乎沒有開展,就是在文化遺產領域,一篇好的論文或者專著本身就可以成為一個好展覽的基礎,這類展覽如能開展,將會加大我們展覽的學術含量,同時,也加速科研成果的社會推廣。

高校博物館的展覽大多數都可以視作直接服務於學生培養的,本文所說的學生培養特指學生自己策劃和組織實施的展覽。

近兩年來我們讓學生自主策劃了「燕園記憶」,展出從全校畢業生中徵集來的值得紀念的物品;結合考古專業本科田野發掘實習期間開展的公眾考古工作,讓不同專業的學生合作策劃了「牆內外:北京大學平糧台考古隊2016年社區考古展」。

高校博物館不同於社會博物館的另外一個重要方面,是高校肩負著提升廣大學生對考古與藝術理解、欣賞能力的責任。

當前,中國越來越重視傳統文化的傳承與發展,反映了處於時代變革中的國人尋求建立文化自信的訴求。

但怎樣才能「讓文物活起來」,讓傳統文化的傳承形成良性循環,還面臨很多瓶頸。

突破瓶頸尋求發展,這是文化遺產保護工作者必須回答的問題。

正如學者哈里森所說:「遺產不能僅僅理解為對存留至今的古物進行被動地保護,它還是一種將物、場所與實踐主動聚集起來的過程,其中,我們的選擇猶如一面鏡子,映照著我們在當代所持並希冀能帶進未來的某種價值體系。

高校博物館可從理論和實踐層面對於文化遺產的保護利用進行更好探索,這也是北大考古文博學院發起「源流運動」的初衷。

自2015年9月起,「源流運動」舉辦了「首屆高校學生文化遺產創意設計賽」,結合大賽,賽克勒博物館舉辦了「看見桃花源——源流·首屆高校學生文化遺產創意設計賽成果展」。

在活動期間陸續推出了「雲想衣裳花想容——考古與當代服裝設計」「念念敦煌文創手作工坊」等活動,微信平台也推出了「一物」「觀展」「創藝」「節氣」等欄目。

「源流運動」中的所有項目均由學生參與或主導,旨在通過多元化的培養方式使學生加深對學科的認識,在不同的專業領域得到歷練。

人類歷史200餘萬年,從一柄石斧到現代城市,我們以設計改變命運,同時不忘追求美的情感。

中國5000年來,以這樣的渴望創造了燦若星河的文化遺產,然而如今,它們卻沉默於博物館與荒野,成為往昔消退的標本。

考古的目的在於追本溯源,而一切古代遺物,無不凝聚著先人的設計理念和精神。

因此,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搭建「源流運動」這個古代文化與當代設計的交流平台,去分享那些永不過時的美好,探尋真正融合傳統與當代的設計,以解放古物,喚醒創造力,讓傳統美重回日常。

這是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在文化遺產創意設計賽的啟事中所說的話。

我們希望通過「源流運動」,用中國之眼看待中國的文化。

一所著名大學的博物館在保持學術嚴謹的同時,能夠為中華傳統文化的復興做出探索性的努力,這是時代賦予我們的使命。

解讀「美好中華」

白傑(首都博物館黨委書記)

今年的國際博物館日,國家文物局和北京市人民政府在首博舉辦全國主會場活動,首博也在這一天,把我們與中國文物交流中心、全國21省49家文博單位共同策劃組織的最新展覽《美·好·中華》奉獻給廣大觀眾。

「美」和「好」其實就是中國的文物給所有人最直觀的感受,也是這些文物背後的人所追求的生活品質。

近20年考古工作者的最新發現,不僅豐富著我們的文明史,也成為我們進一步講述美好中華的切入點。

更為重要的是,這360件(套)文物的故事,不僅可以讓廣大觀眾體味中國傳統審美觀念的發展歷程,也可以使大家領悟文化認同、民族認同、國家認同的強大力量。

博物館從誕生之日起,就肩負著典藏、保護、研究、教育、傳播等功能。

隨著時代的變遷與典藏手段的日益豐富,博物館的工作內容和社會期待也在逐步增加,特別是在當下中國,博物館已成為保護和傳承人類文明的重要殿堂,成為連接過去、現在、未來的文化橋樑,在促進世界文明交流互鑒方面作用獨特。

去年秋季,習近平總書記在給於深圳召開的國際博物館高級別論壇的賀信中指出:「中國各類博物館不僅是中國歷史的保存者和記錄者,也是當代中國人民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而奮鬥的見證者和參與者。

」這無疑為中國博物館的發展指明了方向。

當代博物館人如何扮演好保存者、記錄者、見證者、參與者的角色,需要真正認知我們所身處的時代,真正利用時代賦予我們的新手段。

國家文物局等五部委推出的「網際網路 中華文明」三年行動計劃,其意義不僅在擴充博物館路徑,更在於更新博物館人思維,把「美好中華」典藏好、解讀好、展示好。

網際網路作為一種技術、一種手段,現已廣泛應用於博物館建設之中,特別是智慧博物館的提出,已經使博物館建構起來的文明聖殿知識體系,有了更為便捷和廣泛傳播的可能。

「網際網路 」時代不僅強化了博物館的聖殿地位,也使這座聖殿更加親民,使更多民眾通過網際網路手段走近博物館、走進博物館,感受到博物館的知識滋養和文明薰陶。

作為博物館核心業務的展覽,在秉持專業精神的同時,同樣需要跨界、合作、開放、共享、創新的網際網路思維。

首都博物館因其特殊的區域優勢,有著不一樣的文化擔當。

首先是講好「北京故事」。

我們配合北京通史、民俗展和文物精品展,推出面向中小學生並由其參與策展的「讀城」展覽,與北京市教委配合,讓生活在這座偉大城市中的孩子們理解這座城市的成長史,這個展覽也使更多的新北京人增強了對北京悠久歷史文化的認同。

我們與新疆同行合作,把這個展覽辦到了新疆,今年啟動新疆巡展,通過新疆青少年的參與,開展「城與城的對話」,讓邊疆人民讀懂偉大首都的成長曆程和民族國家的成長曆程。

今年春節,諸多美國觀眾在華盛頓觀賞了首博在當地舉辦的「老北京年俗」展,美國觀眾對老北京四合院的布局以及它所體現的「天人合一」的思想十分讚賞。

「京津冀故事」值得大講特講。

這一地區歷來是中原農耕民族與北方草原遊牧民族之間交流碰撞融合的核心區域,文化面貌有著相似性。

從2015年京津冀三館共同策劃「地域一體,文化一脈——京津冀歷史文化展」,到今年春節三館同時推出「金玉滿堂——京津冀古代生活展」,京津冀三地的文博人正緊緊團結在一起——藏品資源共享、研究信息互通、工作規劃同步。

2016年北京在通州的最新考古發現不但豐富了城市副中心地區的文化內涵,也提升了京、津、冀一體化的文化底蘊,為我們今後講好京津冀故事提供了更多的素材。

首都博物館更是解讀「美好中華」的大平台。

去年首博的四大特展「五色炫曜——南昌漢代海昏侯國考古成果展」「王后、母親、女將——紀念殷墟婦好墓考古發掘四十周年特展」「大元三都」「走進養心殿」影響很大,這是首博人與全國文博同行及多學科、多領域的跨界合作,在爭論中碰撞火花,在合作中深化研究,在陳列展示中讓觀眾共享多學科、多領域的合作成果,從歷史斷代、人物故事、城市變遷、政治制度等不同視角,加深了海內外觀眾對「美好中華」的理解與認同。

當一個孩子在「五色炫曜」展覽的竹簡文字圖釋前,說出了「媽媽,這些2000多年前的文字我都認得」時,我們知道,他理解了這個偉大民族文脈相承的關係。

當一群退休的女同胞圍著婦好的銅鉞感慨萬端時,我們更慶幸一個好的展覽可以引發一個城市對於一段歷史的集體聚焦。

近幾年「國際博物館」的主題更為關注博物館如何與更多的學科、更多的力量合作來架起溝通橋樑,以及如何擴大邊界參與社會文化景觀的建設,這都是建立在我們對國家、民族、城市甚至社區歷史文化的深刻認識之上的,只有肩負起「見證歷史、以史鑑今、啟迪後人」的職責,博物館才能成為促進社會可持續發展的重要元素。

絲路往來成古今

趙豐(中國絲綢博物館館長)

作為一個博物館,保持與當代社會的密切關聯並與時俱進已是共識。

中國絲綢博物館從建立伊始,就明白自己的核心任務,即通過自己的文物和展陳,講好絲路故事,傳承絲綢文化。

講好絲路故事,說起來好像很簡單,但作為全世界最大的絲綢博物館,如何把絲綢之路上的絲綢,我們稱之為「絲路之綢」的故事講好講透,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首先,一個博物館的展陳水平取決於學術研究的水平,因而絲路之綢的研究深度決定了我們要講的故事所能達到的精彩程度。

依託我館的紡織品文物保護重點科研基地,我們在絲綢之路沿途的新疆、甘肅等地都建立了前沿工作站,承擔了大量的科研課題和修復項目。

《唐代絲綢與絲綢之路》《敦煌絲綢與絲綢之路》出版物就是科研的成果。

這些年,國內通過不斷的考古、研究,漸漸得出絲綢起源於中國、中國以原動力的地位推動絲綢之路的開拓與發展,並在技術傳播、文化交流等方面都有特殊貢獻的若干觀點,都被我們不斷吸納到展覽中。

其次,需要持續徵集絲綢之路的相關文物。

這幾年來,我們把絲綢之路文物的範圍拓展到絲路沿途的民族和民間絲綢文物,目前博物館藏品體系中已涵括絲路沿線主要地區幾十個國家的絲綢文物,通過這些文物可以逐漸描繪出絲綢在全世界的文學、藝術、宗教、科技等重要文化交流版圖上的連接作用。

在此基礎上,絲路有了越講越好的可能。

博物館的基本陳列「錦程——中國絲綢與絲綢之路」,以絲路出土的代表各種形態、各種藝術風格、各種紡織技術的紡織品遺存來講述絲綢的前世今生,也實證了這條路對於沿線經濟文化產生的影響。

還有「絲路之綢:起源、傳播與交流」「錦繡世界——國際絲綢藝術展」「古道新知:絲綢之路文化遺產保護與研究成果展」等年度特展,都從不同角度呈現了中國絲綢走過的璀璨歷程。

「錦繡世界——國際絲綢藝術展」以日本國立東京博物館、韓國國立古宮博物館、俄羅斯國家東方藝術博物館、義大利帕多瓦昆蟲博物館和墨西哥瓦哈卡紡織博物館等提供的近200件絲綢藝術品,講述了絲綢的無遠弗屆、潤物無聲。

從2015年開始,博物館持續在法國、捷克、俄羅斯等地舉辦相關的絲綢國際聯展,用中國的絲綢文物和世界其它博物館收藏的絲綢文物共同講述曾經發生的文化交流故事。

博物館的功能也不僅僅是講好故事,傳承絲綢文化也是我們的使命,它也契合了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與振興中華傳統工藝的要求。

蠶桑絲織是中國的偉大發明,2009年,「中國蠶桑絲織技藝」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中國絲綢博物館(中絲博)正是申報牽頭人之一。

以此為契機,我們開展了相關傳統工藝的社會調查,努力復原傳統工藝,同時建設傳統工藝傳承體驗基地,開展基於傳統工藝的文創產品設計與生產,使絲綢文化走出博物館的展示廳走向社會。

2013年,成都老官山漢墓出土了世界上最早的提花機,這是我國發現的唯一完整的西漢時期的提花機模型,也是世界上發現最早的提花機模型。

博物館的研究人員對其進行了極為詳細的復原研究,成果引起全世界矚目,用這台機器織出的紋樣與從湖北江陵鳳凰山漢墓和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的織錦圖案一致,甚至在俄羅斯巴澤雷克墓地出土的中國戰國時期的織錦中,也能找到相同的圖案。

積極響應國家的《中國傳統工藝振興計劃》,博物館在以前的手工課基礎上,正式推出「女紅傳習館」項目,通過開設染、織、繡、編等相關專業課程培訓,讓觀眾在繅絲、扎染、手繪、織造等傳統女紅技藝的互動體驗中快樂學習。

我們把傳習對象分成兩個類別:一類是小朋友,不僅在博物館裡辦,還把織機送到大關小學,培養小孩子的女紅興趣;另一類是專業人士,他們學了之後可以把這些技藝用於自己的設計創作。

中絲博於1992年正式對外開放,歷經2015—2016年一年的改擴建,再次對外開放的中絲博從最初的絲綢行業專題博物館,拓展到以中國絲綢為核心,具有收藏、保護、研究、展示、教育和傳承完整體系的紡織服飾類專題博物館。

絲綢之路,詩一樣浪漫的名字,承載著文明交流互鑒的輝煌歷史。

如今「一帶一路」倡議又讓古老的絲路精神煥發出時代生機,我們的博物館理應將以絲綢為載體的故事越講越好。

《 人民日報 》( 2017年05月18日 24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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