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藉詞看粟特語對回鶻語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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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牛汝極,新疆師範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新疆 烏魯木齊 830054)。
內容提要:文本從三方面探討了粟特語對回鶻語的影響。
一是介紹了粟特與突厥-回鶻的接觸,大約從公元6世紀中葉突厥人創建其第一突厥汗國的時代起,作為東伊朗語族成員之一的粟特人就充當了絲綢之路上的商業民族和文化導師;二是分析了回鶻語中粟特語藉詞的9個特點,如以z-,-,f-,v-起首的詞語,詞中含有的詞語,一般而言,如果在粟特語裡可以找到對應的詞,凡是突厥-回鶻語中有這些詞語的出現,就基本可以確定是粟特語藉詞;三是從藉詞看粟特語對回鶻語的深刻影響:首先,探討了早期突厥-回鶻語中的政治官銜稱號,其大多也來自粟特語;其次,通過藉詞可以看到粟特人在經濟和日常生活上對回鶻也有較大的影響;第三,從藉詞看粟特人在宗教文化上對回鶻語的影響。
標題注釋:【基金項目】本文得到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首批「天山英才」(2013年)項目支持。
一、粟特與突厥-回鶻的接觸
語言接觸常常涉及語言系統的不同層面,如語音層面、形態層面、句法層面和詞彙層面等。
人們發現,在詞彙層面從一種語言到另一種語言的借貸屢見不鮮,尤其是在相關專業術語方面更是如此。
大約從公元6世紀中葉突厥人(Türks)創建其第一突厥汗國(Türk
Qaghanate)的時代起,作為東伊朗語族成員之一的粟特人就充當了絲綢之路上的商業民族和文化導師(tutor),他們在此後的500至600年時間裡,在絲綢之路上發揮了重要的作用,成為中國和西方的中間人。
他們在中亞的綠洲上,尤其是在突厥人遊動的土地上建立了大量粟特人的商業聚落。
粟特人通過語言向突厥人和回鶻人不斷施加文化和宗教影響。
粟特人不僅把文字傳給突厥人和回鶻人,先是把佛教傳給突厥人和回鶻人,後來又把摩尼教和景教傳給回鶻人,而且在語言上也對突厥語和回鶻語產生了深刻影響。
在6世紀下半葉,當突厥語尚未被確定為書面語的時候,東西突厥的第一批皇室成員使用了不少粟特人文秘做語言抄寫和記錄工作,並成為突厥汗國的新生「內閣」。
加拿大學者蒲立本曾指出,東突厥汗國內的粟特人與其他遊牧人群因經濟、政治、軍事上的原因在一定程度上突厥化了,並稱為:「部分突厥化」(partly
Turkicized)的粟特人①。
鈴木俊較早使用了「粟特系突厥」(Sogdian-Turk)用來指稱突厥化的粟特人②,森部豐沿用了「粟特系突厥」的說法③。
森安孝夫也認同「粟特系突厥」這一看法,將具備上述特徵的粟特人徑直稱為突厥化的粟特人(Turkisized Sogdians)④,並認為森部豐所提出的「粟特系突厥」這一概念與法國學者魏義天(
遊牧帝國的盛衰起伏和遊牧生活的遷徙流動使粟特在漠北突厥社會中的留居和繁衍終究保持了傳統中某些根深蒂固的特徵,並未徹底完成突厥化過程。
因此,直到回鶻時代甚至更晚時期,仍可以看到他們的身影。
遊牧的粟特人尚未來得及完成舊的民族融合進程(突厥語化),草原上新一輪的民族遷移和融合進程(回鶻語化)已經開始。
而遠在中亞定居的粟特人卻在後來的歷史時期里,經歷了徹底突厥化的過程,成為中亞突厥語諸族的組成部分⑥。
粟特商人經商貿易的範圍,從拜占庭到中國,並控制了中亞到印度河流域的南路。
公元3世紀時,他們南下到貴霜境內的大夏(巴克特里亞,Bactria)和犍陀羅(Gandhara)經商⑦,公元4世紀初,粟特開始控制了絲綢之路的貿易⑧,從5至8世紀,幾乎壟斷了陸上絲綢的國際貿易。
6至7世紀時,粟特人也掌握了從拜占庭和波斯通往歐洲西北部的「毛皮之路」⑨。
粟特人外出經商,往往結夥而行,少則數十人,多則數百人,並有武裝自衛,沿途建立聚落,商隊首領稱「薩寶」(*s'rtp'w),他們把西方的金銀、香料、藥材、奴婢、牲畜、器皿、首飾運到中國,又把中國的絲綢運到西方⑩。
為了打通到拜占庭的絲綢貿易,粟特曾出使波斯請求通商(11)。
據中亞史學家塔恩考證,西方人對中國最早的稱呼「賽里絲」,在古希臘著作中最早出現於公元前130至前87年之間,相當於西漢武帝元光五年至後元二年(12)。
而「賽里絲」的字源,英國語言學家亨寧就指出:「賽里絲」(Seres)源於粟特語Srr,意為「宮殿」(13)。
它最初是粟特人對西漢都城長安城的稱謂,以後因東漢遷都洛陽,又轉而指洛陽,再往後則專指絲綢(14)。
可見粟特人在最初中西方之間的交流中起到了某種中介作用(15)。
粟特語(Sogdian)屬印歐語系中古東伊朗語族的語言,主要流行於今撒馬爾罕(sm'rknδ)和布哈拉為中心的古代粟特(Sogdiana/sγwδy'n'k)地區。
粟特人,中國史書稱為「昭武九姓」。
「昭武」,大概是粟特貴族稱號Jumuk(Jewel)的譯音(16),「九姓」主要是指康、安、曹、石、米、何、史、羅、賀氏等,以經商著稱。
粟特人長期控制著絲綢之路的貿易,幾乎在每個交通要衝和重要城鎮都留下了粟特人的足跡。
敦煌和吐魯番是粟特人的兩大聚居地,這裡曾出土了大量粟特語和回鶻語文獻,其總量比粟特人本地發現的還要多得多。
最早的粟特語文獻是發現於敦煌附近的粟特語古信札,年代大致為公元4世紀(17)。
粟特語一直是絲綢之路上的國際語言,在6世紀後半葉,也成為突厥部族的官方語言。
粟特人根據不同的宗教選擇使用不同的文字,佛教徒使用源自阿拉美文字母的粟特文,基督徒用敘利亞字母,摩尼教徒使用摩尼文,但後兩者也會用粟特文。
粟特人對波斯、印度、中國間的文化交流,起重要的中介作用(18)。
粟特人把祆教、摩尼教、景教傳入中國,合稱「三夷教」,在唐代,祆祠獲得官方確認和資助,融入當地文化並參與年終驅儺等漢人習俗,並為人祈雨(19)。
部族名稱「回鶻」在《九姓回鶻可汗碑》(Kara Balgasun Inscription)的粟特文銘文中記作:』wyγwr,可讀作uiγur(20);在其他粟特語文獻中記作ywγwrc' ny,可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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