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代青銅器紋飾解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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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代青銅器的器壁裝飾

第一部分:簡介

商代青銅史的分段

早在十九世紀中葉,丹麥考古學家湯姆森就人類歷史的發展,首先提出了石器時代、青銅時代、鐵器時代的分期方法。

這裡所指的青銅時代顯然指的是一段歷史發展時期。

那這一時期究竟起於何時、終於何時呢?這一時期的世界怎樣,中國又怎樣呢?

青銅時代在考古學上被認為是繼紅銅時代之後的一個時代,青銅是紅銅和錫的合金,較紅銅的熔點低、硬度高,便於鑄造。

世界上最早進入青銅時代的是美索不大米亞和埃及等地,開始於公元前三千年。

在中國,也經歷了青銅時代。

這一歷史時期上可追溯到距今四千多年前的傳說時代,下到戰國中期,包括夏、商、西周、春秋及戰國前期。

中國的青銅時代是奴隸制確立、發展、興盛、衰落的歷史時代,這個時代與青銅器是密不可分的。

而商代是中國青銅器的核心時期,是我國青銅器波瀾壯闊、光彩奪目的時期。

根據商代青銅器的特點及其歷史原因我們將其分為三個階段:

商代早期的青銅器

一、商代疆域與二里岡期青銅器

1. 本期相當於商二里岡文化期。

1950年在鄭州發現的二里岡遺存早於殷墟文化遺存,分為上下兩層,延續時間很長,相當於公元前16世紀一15世紀中葉。

由於鄭州是商代的重要都邑,所以這裡出土的青銅器極具代表性。

2. 以二里岡為代表的商文化,其影響北至北京附近,南至湖北黃陂(長江北岸)、江西清江、新干贛水流域,西至陝西扶風,東至山東曲阜的泗河流域。

銅器出土地點多:鄭州為主(二里岡、南關外、銘功路、二七路、紫金山、白家莊、杜嶺街),其次有河南密縣、登封、滎陽、中牟、新鄭、偃師、輝縣等14縣,及陝西銅川、子長、岐山、清澗、綏德,山西平陸、垣曲,山東濟南,湖北黃陂,江西新干、清江。

二、商代早期青銅器的特點

1. 兵器、工具有明顯改進,青銅容器種類增加幅度較大。

除了原有器種爵、斝、盉、圓鼎外,新出現方鼎、鬲、簋、甗、觚、尊、罍、卣、盤、盂等。

青銅禮器占主導地位,表明中國古代青銅禮器系統已基本形成,商代奴隸制確立。

2. 總體形態脫離陶器的窠臼,青銅器自身特點形成。

3. 部分青銅器壁較前一段為厚,但卷邊作風存在。

器腹較深,足多作尖錐足,觚、尊、罍、盤等器的圈足較矮,上有十字鏤孔。

4. 普遍施有紋飾,不施紋飾者較少。

與夏代多不施紋形成鮮明對照。

紋飾布局範圍擴大,帶狀幅度加寬,並出現遍體紋飾的滿花器。

紋飾以饕餮紋為主,還有人字紋、夔紋、目雷紋、雲紋、三角雷紋、渦紋,裝飾漸趨繁縟。

紋飾多平雕,個別主紋出現浮雕。

所以本期有不少青銅精品,藝術價值較高。

5. 已出現文字。

為單個日名或族徽,但極少。

6. 鑄造水平較高。

大方鼎、大圓鼎、中柱盂等器多用多范、分鑄、嵌鑄、分次澆鑄的方法鑄造。

7. 錫青銅含錫量較二里頭文化同類器總體上有所增加,三元青銅中含錫量也屬中等偏低,但含鉛量明顯增多,在5%以上。

8. 組合形式有三類。

第一類是酒器的組合,A爵、 B爵斝、C爵盉、D斝爵觚、E爵觚。

第二類僅有食器的組合,即鼎。

第三類食器與酒器的組合,A鼎斝爵觚、B鼎鬲斝爵罍盤。

第四類食器、酒器與水器的組合:鼎斝爵罍盤。

組合形式較二里頭時期豐富,級別層次也趨複雜。

但仍以爵斝組合為主。

同時如有兩件同一器類在同一墓中出現,則形制一般有區別。

商代中期的青銅器

一、所謂商代中期是指仲丁之後至盤庚遷殷之前,相當於公元前15世紀中葉一13世紀。

仲丁之後,諸弟爭位,朝政混亂,加之未能發現和確定這一時期的都城,所以這一時期青銅器的面貌不很明顯。

主要的考古資料有:河北藁城台西村遺址下層墓葬中出土的一批青銅器,北京平谷劉家河商代墓葬中出土的青銅器,安徽阜南和肥西地區出土的青銅器。

在豫西的靈寶東橋也有出土。

二、特點

1. 容器種類比商代早期有所增加,如新出壺、瓿、杯等,盤的數量增加。

2. 器壁明顯增厚,所以有相當一部分器口已不加厚卷邊。

造型雄偉,如阜南出的龍虎尊等。

3. 器形方面的變化。

如方鼎的鼎身由正方趨向長方;圜底器的出現,如卵形爵;斝、爵上的雙柱增高;扁足圓鼎數量增加;錐足鈍化,向柱足發展。

4. 紋飾進一步繁化。

原先粗獷的線條變得較細而密集,不少由帶狀分布變為通體裝飾。

甚至圈足上也有花紋。

並且由平面線刻到採用較多浮雕裝飾,產生極強的藝術效果。

寫實性加強,作為主紋的饕餮紋更為複雜,鼻、眼、角的刻畫清晰,威嚴兇狠,有一種神秘氣氛。

有的在兩旁配置小動物。

5. 由於未見大的器物,所以銘文不多,也是族氏徽記之類。

6. 鼎、鬲等兩耳三足器,其兩耳與三足對稱,即一耳與一足不在同一垂直線上。

由四點配置式過渡到五點配置式。

器物更顯穩定。

器物澆鑄時芯范懸封的方法尚未完全解決,所以常見中空的鼎足與器腹相通。

商代晚期的青銅器

一、本期年代自武丁至帝辛,公元前13世紀一前11世紀中葉,銅器則以殷墟出土的青銅器為代表。

商代晚期,隨著奴隸制的蓬勃發展,青銅器的發展也步入它的第一個高峰時期。

眾所周知的司母戊大方鼎就產生在這個時期。

在小學和中學的歷史教科書中都載有這件銅器的圖片。

它高1.33米,重875千克,是現存中國古代青銅器中最重者。

商代晚期青銅器的重要考古資料有殷墟婦好墓、殷墟小屯村北18號墓、武官村大墓、西北崗1004大墓和1040大墓、小屯圓葬坑、殷墟西區墓葬群出土的青銅器。

殷墟之外重要的有山東益都蘇埠屯、山西的永和、柳林、保德、石樓以及陝西的清澗、綏德、吳堡等地。

南方有湖南南寧鄉、醴陵、常寧、湘鄉、衡陽、湘潭以及廣西武鳴等地出土的商代晚期青銅器。

二、商代晚期青銅器的特點:

1. 器物厚重。

尺寸比較大,如前所述司母戊方鼎,高1.33米。

超過1米的青銅器也有不少。

這種情形在商代晚期以前以及以後都不多見。

一般來說,高度超過50厘米的器物就算是大型銅器。

從這個標準來衡量,商代晚期是大型銅器最多的時代。

由於尺寸大,加之器物的壁比較厚,所以重量也很驚人。

因此,從外形看,這一時期的青銅器碩大、厚重、端莊、偉岸,以個頭取勝,以氣勢奪人。

2. 新出現方彝、觶、觥、豆、斗等器種。

至此,商代所能見到的器種在晚期均已具備。

禮器的完備體現了商代禮制的高度成熟。

形式多樣,造型別致。

不僅有常見的圓器如圓鼎,更有方器,如方爵、方斝、方尊、方崇、方壺、方觚、方觶。

簋有無耳簋、雙耳簋,鼎中有方鼎、圓鼎、扁足鼎、分襠鼎,尊有大口尊、觚形尊、鶚尊、方尊、觶形尊等,觚有方觚、圓觚、觥有圈足觥、四足觥,瓿有連體瓿、分體瓿、三聯瓿等等。

3. 鼎、鬲、甗等器的足以柱足為主,平底器銳減,圜底器劇增。

卵形底尊、圜底流行。

爵、等器的 上多有獸頭。

流行扉棱裝飾,增加了器物的美感。

4. 紋飾精美。

前述商代晚期以前的青銅器紋飾比較簡單。

從層面來說,只有器表面一層紋飾,叫單層花紋;從部位來說,往往在器物的主要部分如腹部、器物口沿下裝飾一條帶狀紋飾,紋飾在器表面所占面積不大。

在商代晚期,見到的是另一種現象,無論在耳部、腹部還是在口沿下及足部,都裝飾有花紋,顯得五彩繽紛,光耀奪目。

更神奇的是,有相當一部分青銅器上的花紋不是單層而是多層的,有一層地紋,在地紋上有主紋,在主紋上又加刻花紋,形成「三層」紋

飾。

這種三層「滿花」紋飾,多層次、多方位多角度地顯現出青銅器的無窮魅力。

5. 製作奇巧。

1976年在河南安陽小屯村殷墟婦好墓出土一件三聯甗,其形制前所未見。

由並列的三個甑和一個長方形案狀的鬲組成,猶如長條桌上放著三隻帶耳的蒸鍋,案上有三個圈形灶孔,用來承置甑體。

不但放置穩當,且一次能加溫蒸好三鍋飯,可見其構思之巧妙。

1975年出土的湖南省醴陵縣獅形山的象尊,精美絕倫。

通體作象形,其腹部寬大結實,四足粗壯,踏地有聲。

象鼻捲起,略呈S形,既有凝重感,又流暢而不呆板,活脫脫是一頭現實生活中象的形狀。

如此藝術品在商代晚期銅器中很多。

6. 此時青銅器上已常見鑄銘。

除較短的自銘體銘文外,有長達三、四十字的敘事體銘文,這對青銅器年代的斷定和商代歷史的研究都有重要意義。

7. 銅錫青銅器含錫量較高,可高達20%。

三元銅器則含鉛量高。

商代晚期

青銅容器合金成份以錫青銅與銅錫鉛三元青銅為主,其含錫量高或中等偏高。

從而提高器物的硬度,說明本期已基本掌握合金比例規律,技術日臻成熟。

少數含錫量高或中等的三元青銅器,部分為明器。

鉛青銅器多出現在帝乙帝辛時。

8. 器物組合由中期的爵、斝組合為主演變為以觚、爵為主。

一般小貴族墓只隨葬一對觚爵,地位稍高者擁有兩對以上的觚爵。

婦好墓隨葬53件觚,40件爵。

第二部分 商代青銅器器壁裝飾的分期特點及其趨向

商代早期的青銅器無論在造型設計、花紋裝飾,還是在鑄造技術上較前代都有明顯的進步。

這時,禮器種類增多了,器物花紋粗獷有力,同時出現了銘文。

商早期青銅器紋飾主體已是獸面紋,以粗獷的勾曲迴旋的線條構成,全是變形的紋樣,除獸目圓大,以為象徵外,其餘條紋並不具體表現物象的各個部位。

紋飾多平雕,個別主紋出現了浮雕。

小器的紋飾很單調,大器的紋飾顯得複雜一些,角不發達,也不大具體,較大的紋飾才可以看到角型的狀態。

所有的獸面紋或其它動物紋都不以雷紋為主,是這一時期的特色。

商代早期的幾何紋機極其簡單,有一些粗率的雷紋,也有單列或多列的連株紋,乳釘紋也已經出現。

商代中後期的青銅器在冶煉、鑄造技藝和藝術表現上都已經達到了高度成熟的地步,能夠充分地發揮青銅材料的特點,作品被賦予某種社會意識形態的功能。

這個時期新出的器形有方 、高頸橢扁體壺、觥等。

方 ,郭璞注為「皆盛酒尊, 其總名」,它是一種盛酒器。

在小屯238號墓及殷墟婦好墓等都出土過方 。

方 的截面縱短而橫長,有屋頂形蓋,下為圈足,每一邊中央都留有或大或小的缺口,大多有四條或八條棱脊,其上有鈕。

除方 外,還有一種偶方 ,外形似二方 合體,器形橫長兩倍多於縱長,有斜肩,腹壁亦斜。

鼓,自下收束,承長方形圈足,兩側有附耳,上如長屋之蓋,中空作長槽形。

高頸橢扁體壺口寬而橢扁,頸較高,腹部膨大,頸兩側有貫耳,下有圓足,有的有方蓋,有的還有龍形提梁。

這類扁壺在商代晚期前段雖風行一時,但至晚期後段就迅速消失。

觥亦是盛酒器,出現於殷墟晚期,沿用至西周早期,有圈足和三足、四足鳥獸形之類。

此時觥常見有鳥獸合體的造型,如婦好觥是前為虎、後為梟的合體;司母辛觥是前為怪獸,後為怪鳥的合體,因而觥的前足與後足不相同,合體造型是當時觥的造型設計的特點之一。

食器中鼎的變化較大,除了通常的式樣之外,新出現的形式有自器腰以上收縮口唇外翻的鼎,這主要是中小型鼎;另一種是容器部分很淺的柱足或扁足鼎;袋腹似鬲的柱足鼎,俗稱為分襠鼎,是這一時期的流行新式樣。

方鼎是槽形的長方壯鼎,柱足粗而偏短,也有扁足方鼎。

柱足和扁足方鼎在殷墟五號墓中都有典型的式樣。

這時扁體爵已大為減少,圓體爵盛行,五號墓圓體爵和平底扁體爵共出,但總的來看,扁體爵的數量很少。

商代中期紋飾的變化是突出了目紋,有的比例相當的大,炯炯有神,紋飾很少用粗條紋構成,而是用大量回曲形的雷紋和並列的羽狀紋構成紋飾的其餘部分。

整個獸面紋比早期精細,神秘的氣憤強烈。

但圖案仍然是抽象的,獸面的主幹和地紋區別仍很明顯。

商代晚期青銅器紋飾最為發達,比之中期內容和種類豐富得多,以動物和神怪為主題的獸面紋空前發展,有三種形式:形象具體的、肢體省略的和變形的。

商代晚期獸面紋,一個顯著的特點是擴大了角的部位,獸目相對地縮小,獸的臉頰和兩腮額頂、獸腿、爪、體軀和其餘的地紋能夠用平雕和浮雕相結合的手法。

開始時紋飾仍以平雕的居多,以後出現了獸面紋主幹的浮雕,並以雷紋為地。

這是最常見的一類獸面紋。

一類是只有平雕或浮雕的獸面,沒有獸體的其餘部分,也仍然是圖案結構的象徵性省略,這類紋飾不足全部獸面紋的十分之一。

體解的獸面紋分數種,一種是只保留一些角、目、鼻、耳、爪等彼此各不相連的線條,多數是素麵的,沒有地紋,然而有的也有地紋,但是仍然沒有紋飾實象的整體感。

另一種變形是只表現一對獸目,其餘部分皆以細密而規則的雷紋組成,是構圖的退化現象。

又一種是變形的獸面紋,雖只剩下了象徵性的大獸目,但其餘的條紋仍然做得相當精麗,不以其變形而簡陋粗率。

以表現手法而言,商代中期紋飾,形體上基本上還是象徵性的,主幹地紋不分,輪廓不清。

商代晚期動物形象比較具體,有的甚至有寫實感,紋飾主幹和地紋明顯地區分開來,地紋通常是繁密的細雷紋,與主紋構成了強烈的對比,而且紋飾主體用浮雕的現象很普遍。

浮雕有渾圓和峻銳兩類,渾圓的如婦好鼎和同墓出土的獸面紋鼎;峻銳的如婦好長方 。

有的浮雕表現為幾個層次,有一個層次做成一面高的坡形。

這種層疊式的浮雕稱之為「三層花」。

第三部分:商代青銅器器壁裝飾的主要形象

龍紋

從商代早期至春秋戰國時期,龍紋的變化形式較多,依龍體形狀劃分,可分為直體、曲體、卷體三類。

清末民初學者容庚在《殷商青銅器通論》里將龍紋分為蟠龍紋、兩尾龍紋、爬行龍紋、蛟龍紋四類;馬承源先生則將龍紋分成爬行龍紋、卷體龍紋、交體龍紋、雙體龍紋、兩頭龍紋五類;朱鳳瀚先生將龍紋分成夔紋、頤龍紋、蟠龍紋、團龍紋、蛟龍紋、曲龍紋、其它形式龍紋七類。

由於各學者分類觀點不同,意見亦異,以馬承源先生分類方式最為實用,具有理論之價值,多數商周青銅器龍紋皆不出此範疇,本文所論及之龍紋分類,大抵以馬承源先生分類為基礎。

青銅器紋飾中,凡是蜿蜒形體軀之動物,皆可歸於龍類。

龍紋約可分為下列幾類:

(一)爬行龍紋

爬行龍紋為龍之側面形象,多平置橫向,龍頭朝前,身軀作爬形狀。

通常龍頭張口向下,上唇向上捲起,下唇向下卷或卷向口裡,額頂有各不同之角形,中間為軀幹,下有一足、二足或無足者,尾部常彎曲上卷。

爬行龍紋在青銅器上,大多作對稱式排列,由各種不同角形獸頭與蛇類軀體組合,盛行於商中、晚期至西周早期。

龍紋中側視一足者,稱為「夔紋」。

所謂夔紋系指有一足、二足或省略足之龍形側面圖像。

張口,體軀伸直或彎曲,額頂有角,尾部上卷或下卷,皆可稱之為夔,夔之名本於《說文解字》:「夔,神魖也,如龍,一足。

」《山海經‧大荒東經》:「有獸壯如牛,蒼身而無角,一足,出入水則必風雨。

其光如日月,其聲如雷,其名曰夔。

」夔可謂龍或爬行類獸之綜合變體,構圖不用講究對稱之法,而以變形動物側視全身之連續構圖,以神化飛龍、走獸表現此一特有之動態與節奏。

(二)卷龍紋

卷體龍紋是龍軀體蜷曲形象。

《禮記‧王藻》有「龍捲以祭」之說。

鄭玄註:「畫龍於衣」;孔穎達疏:「龍捲以祭者,卷謂捲曲,畫此龍形捲曲於衣,以祭宗廟。

」古代將龍畫作捲曲狀。

青銅器紋飾中,卷體龍紋可分兩類,一是龍上半身直立,龍身布滿雲雷紋,下半部橫卷做曲尺狀,龍頭則置於青銅圓盤正中央,依構圖變化及時代不同產生差異,自商至戰國青銅器上皆有;另一是身軀蟠曲一團,以龍首為中心,或首尾相接,或成螺旋狀蟠旋,稱為蟠(盤)龍紋,盛行於商末周初。

蟠龍紋系以龍首為中心,蟠捲成圓形之龍紋,多裝飾於青銅盤底內,身軀間或周圍常有小龍、魚、龍魚及鳥紋等物。

(三)交龍紋

交龍紋是指兩條或兩條以上相互纏繞之龍構成之紋飾,又稱「蛟龍紋」。

交體龍紋,是龍體 部交纏形象,見於《周禮‧春官‧司常》:「王建大常,諸侯建旗。

鄭玄註:「諸侯畫交龍,一象其升朝,一象其下覆也。

」又《釋名‧釋兵》:「交龍為旗,其,倚也。

畫作兩龍相依倚也。

」此紋飾為數浮雕交龍相互穿插於青銅器上,龍身狀如環帶,裝飾緊密配合器皿造型,予人節奏感與立體感。

在青銅器上,常以X和∞型結構為基礎,變化出複雜之交龍形象,而交龍形象乃一上一下,下者上升,上者下覆,兩體交纏,故稱交龍。

春秋戰國時期,不僅有兩龍相交,亦有群龍交纏,發展成各種複雜形式。

青銅器上,軀體較粗壯交體龍紋舊稱「蟠螭紋」。

變形縮小交體龍紋,輒稱「蟠蛇紋」

(四)雙體龍紋

龍體龍紋特色為龍首居中,體軀向兩側展開,兩邊分出兩尾之意,四足利爪(或龍無足), 尾上卷,舊稱「雙尾龍紋」此紋飾構圖與獸面紋相似,皆為體軀向兩側展開。

此紋飾常裝飾於青銅器物之頸部狹長範圍內,呈現帶狀分布,而其優點為可使龍 軀體充分展開,此即雙體龍紋;盛行於殷商晚期至西周中期。

(五)兩頭龍紋

此種紋飾特點為一獸體之兩端,各有一龍頭或獸頭,舊稱「兩頭龍紋」。

青銅器上,獸體大部分為一斜線,或曲折形線條,此乃圖案變形之現象。

兩頭龍紋雙頭並非完全相同,有時一作正面,另一作側面。

簡單且獨體之兩頭龍紋,多見於西周中、晚期;纏繞式之龍紋則盛行於春秋中、晚期。

龍紋之時代演變

一、商早期:

商早期主要紋飾是獸面紋,隨青銅器紋飾之複雜化,在獸面紋兩側常出現二蛇形之輔助圖紋,此種蛇行圖案常以長條形狀之單足、頭部向下、嘴巴張開,雙唇翻卷之面貌出現,它即夔龍紋之雛形。

夔龍紋初期雖僅作獸面紋之輔助紋飾,但已漸演化成為夔龍紋。

二、商中期:

商中期有二特殊現象,一為「夔龍紋」自獸面紋之附屬部分獨立出來,成為夔龍紋飾;另一現象是「蟠龍紋」開始發展。

夔龍紋於此期中,可見之型式有三,依出現年代之先後,又可分為下列數型

(1)直短身,首向前

此型之龍體軀幹為單體,尾下垂或上卷,流行於商中期偏晚至商晚期。

此型紋飾仍有部分作為獸面紋兩旁之輔助紋飾,但形狀多倒立。

(2)折身式

折身式夔龍紋特點為,龍軀體下折,折角作直角狀,尾上卷,張口向下,見於商中期偏晚至商晚期。

(3)曲身,尾上卷,張口向前

此期龍紋紋飾之龍身軀接近S型,張口向前,流行於商中期偏晚。

蟠龍紋於此期可分二型:一為龍首作側面,身軀順著頭向下卷,在青銅盤中盤捲成一圈,見於殷商中期偏晚;另一為龍首作正面,龍體身軀作順時針盤捲成一圈或一圈半於青銅盤中,身軀間常夾有小龍,多見於殷商中期偏晚,延續至春秋早、中期。

另外,「爬行龍紋」亦於此期盛行,且出現不同角型之獸頭和蛇體組合成之形象,如虎頭龍紋、長頸鹿龍紋、外卷角龍紋等,此紋飾盛行於商中、晚期至西周早期。

三、商晚期:

「夔龍紋」承襲前期風格繼續流行,且折身式夔龍紋新變體出現,其特點為龍軀幹上折,折角作直角狀,尾下卷。

「蟠龍紋」亦於此期繼續盛行,由設計巧意而言,此蟠龍即在圓盤內之周圍連作團紋,此即龍之雛型。

「爬行龍紋」亦於此期繼續盛行並延續前期風格。

此外,另有兩種龍紋紋飾於此期開始發展,一為「雙體龍紋」,另一為「頤龍紋」。

雙體龍紋於商晚期開始出現,特色為龍首居中,體軀向兩側展開,舊稱「雙尾龍紋」,此紋飾盛行於商晚期至西周中期。

「頤龍

紋」於商晚期萌芽,龍紋型態為身軀短直,尾上揚,末端下卷垂冠,雖少見,惟西周早期仍可見之。

頤龍多兩兩相背,多分布於器物頸部以作為主紋飾存在。

饕餮紋

中國龍的式樣反映在商周青銅器上,通稱為饕餮 。

「饕餮」作為名稱,首見於戰國末年的《呂氏春秋•先識覽》中:「周鼎著饕餮,有首無身」。

北宋時,古器物圖錄據此將若干表現動物首部或突出該部分的紋飾稱為饕餮。

呂大臨《考古圖》癸鼎下雲「中有獸面蓋饕餮之象。

」後來流行的饕餮紋一詞(也有學者主張改名獸面紋)均可溯源於此。

有學者認為良渚文化玉器上也有饕餮紋,但也有對這種文化與中原文化的紋飾有否聯繫表示懷疑的。

近年來,江蘇、上海、浙江許多地點陸續發現大量良渚文化時期玉器,這為探討饕餮紋的源流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條件。

饕餮紋的定義是:「一個正面的獸頭,有對稱的雙角、雙眉、雙耳以及鼻、口、頜等,有的還在兩側有長條狀的軀幹、肢、爪和尾等。

」經過對商代(包括二里岡期和殷墟期)的青銅器饕餮紋與良渚饕餮紋作的對比,發現其中八點足以對比之處證明,良渚玉器和商代青銅器的饕餮紋,固然不是彼此直接承襲的,但有很多共同的特點,不能用偶合來解釋。

它們之間,顯然有著較密切的聯繫。

良渚文化和商代之間,存在著一段時間距離。

在年代上居於良渚文化與商代之間的,有山東龍山文化和二里頭文化。

山東龍山文化乃是大汶口文化的延續。

就碳14年代來看,良渚文化相當於大汶口文化的中晚期和山東龍山文化。

良渚、山東龍山兩種文化的下限相差不遠,後者只是略晚一些。

通過對良渚文化、山東龍山文化、二里頭文化商周青銅器上的的饕餮紋的眼睛(從卵圓形到「臣」字形)、羽冠人面的表現手法(對剖為左右兩半,同時表現正視與側視,即「整體展開法」)、雲雷紋、口部的方向、角、側視的人面或獸面的對比分析 ,尤其是對眼睛的變化和饕餮紋銅飾的演變研究,可以推測饕餮紋從龍山文化的形式轉變到趨近商代的形式,可能是在二里頭二、三期之際。

由以上情況不難看出,山東龍山文化、尤其是二里頭文化的饕餮紋確實可以看成良渚文化與商代這種花紋的中介。

因此良渚文化與商代文化的淵源關係尤其是兩者在藝術傳統(特別是這種「有意味的形式」所「積澱」的信仰與神話-反映社會歷史文化含義 )上的傳承關係已可以確定,看來,中國的史前文化是長江流域文化和黃河流域文化的融和,而饕餮紋的變化過程給我們展現了這一演變的軌跡。

饕餮獸面紋自良渚文化時期就存在,但它一直被稱作獸面紋,直到宋代宣和時的《博古圖錄》才開始稱此類紋飾為饕餮紋。

它的涵義有「通天地」、「通生死」、「驅鬼避邪」、「威猛、勇敢、公正」、「祭神」等象徵說法。

饕餮紋雖然是拼合組成的,但並不意味著它是隨意拼湊的。

古人對於饕餮的具象並無概念,但他們在現實生活中的各類動物(尤其是大型禽獸)身上發現了其應有的特質,於是在塑造饕餮形象時,他們便整合了羊(牛)角(代表尊貴)、牛耳(善辨)、蛇身(神秘)、鷹爪(勇武)、鳥羽(善飛)等,神秘的怪獸有著人們熟悉的動物的器官,這就使人們能夠迅速體驗出應對饕餮紋懷有怎樣的情感。

富有神話氣息的來歷和外形的誇張,又使得饕餮紋猙獰恐怖,神秘威嚴,令人望而生畏。

饕餮紋最重要的特徵應當就是它的眼睛了。

無論怎樣變化,饕餮紋都少不了那一對炯炯有神、不怒自威的巨目。

它瞪視著外界,震撼著人心,但同時也強烈吸引了人們的目光。

饕餮紋多作為主題花紋出現在青銅器的腹部,少量在足部。

寬闊的空間給了它足夠的施展餘地,醒目的位置則賦予了它更多的支配性與威嚴感。

在中國古代文化史上,饕餮文化占有重要地位,它所表現出來的猙獰、粗獷、豪放不羈,顯示出的震憾人心的威力,象徵著中國的歷史掙脫野蠻,跨入文明古國的重要標誌。

凡有饕餮形象的禮器,即顯示著尊嚴、權威和力量,是權力與地位的象徵。

饕餮獸面紋集中出現在三個時期:二里岡期,殷墟期和西周初期。

二里岡期的青銅器紋飾簡練,大多為帶狀,少有通體滿花的器物。

此期的饕餮紋也比較簡潔,多帶狀長條,上下夾以聯珠紋。

一般為單層,沒有作襯底的地紋,多以凸出的線條來表現,它以粗獷的勾曲迴旋的線條構成,全是變形紋樣,除獸目圓大作為象徵外,其餘條紋並不具體表現物象的各個部位。

所有的獸面紋都不以雷紋為地。

青銅器的壁面比較素樸,裝飾紋樣少而單純;且畫面構造相對簡單,各紋飾間涇渭分明,為單層凸起紋飾,顯得古樸肅穆。

殷墟期的青銅器,器形厚重,裝飾華美,形成了層次分明、富麗繁縟而神秘的新風格。

此時的饕餮紋已不再是簡單的帶狀布局,而是占據了器皿較大的空間,向通體滿花的方向發展,且向立體多層裝飾發展。

絕大多數都飾有地紋,即在饕餮主紋的底部空白處刻上勻密纖細的雲雷紋作為襯托。

細緻、繁密的抽象獸面紋,並與刻畫精緻的細雷紋和排列整齊而密集的羽狀紋相交織,構成繁麗詭秘的三重花紋。

不僅圖案的組合呈現出繁縟之勢,動物紋中動物的特性(如獸面紋的角,鳥紋的羽)也被突出誇張,千變萬化。

這時還出現了以鳥配獸、以夔配獸等複合紋樣。

另外值得注意的就是這一階段還出現了大量面部完整而具象的饕餮紋。

例如三星堆的饕餮獸面紋。

三星堆出土的青銅獸面像的按形態可以分為三種類型,每種類型三件,共九件。

他們、、它們皆為薄片狀,採用了淺浮雕的手法鑄造而成。

其面部大多為長眉直鼻,大眼中鼓著碩大的眼珠,闊長的口中露出兩排方整的牙齒,這些都顯示出了誇張的人面特徵。

而它們頭上兩側一對寬長上卷的彎角,頭頂額上較寬的叉狀劍鋒與兩邊一對小外卷角裝飾,以及有的鑄有兩隻尖長而又上端向下勾垂的耳朵,則展現出了神奇的動物形態。

有的獸面像頤下還鑄有兩條頭部相向的夔龍,構成了一種將獸面拱起的生動造型。

綜觀這些似獸非獸、似人非人的獸面像,那猙獰威武的形態、齜牙咧嘴瞪目而視的表情、奇異的裝飾和誇張的造型,無不給人以驚奇之感。

既有粗獷的風格,又有細緻的刻畫。

其猙獰嚴峻之中,又透露出了幾分質樸和善良。

這些極富想像力的糅合了人面與獸面特徵的面具,體現了濃郁的原始神秘色彩。

第四部分:結語

青銅器壁的裝飾凝結了幾代人的心血,他在我國器物裝飾史上留下了光輝燦爛的一頁。

『附』商代年史

商代 1600─1046 554

·商前期 1600─1450 150 獸面扁足鼎、獸面紋方鼎、獸面紋簋、雲紋扁足鼎、獸面紋單柱爵、獸面渦紋斝

獸面紋爵 獸面紋觚、獸面紋盉

·商中期 1450─1300 150 龍虎紋尊、獸面紋尊、獸面紋牛首尊、獸面紋鼎、獸面紋鼎

·商後期

(盤庚遷殷後) 1300—1046 254

盤庚、小辛、小乙 1300─1251 50

武丁 1250─1192 59 龍紋盉、好鑒、婦好盉、侯簋、婦好三聯甗、司母辛觥、婦好鴞尊、婦好方尊

婦好偶方彝、 司母方壺 、婦好方斝、司母斝、婦好爵、婦好鼎

司母辛方鼎、 婦好鼎、獸面紋鼎

祖庚、祖甲、廩辛、康丁 1191─1148 44 渦紋鼎、子漁尊、龍紋觥、獸面紋壺、大禾人面方鼎

武乙 1147─1113 35

文丁 1112─1102 11

帝乙 1101─1076 26 二祀邲其卣、四祀邲其卣、小臣艅犀尊、戌嗣子鼎

帝辛(紂王) 1075─1046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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