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國立都之肇造⑨:論商亳在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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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商亳在鄭州

作者:閻鐵成

鄭州商城為商王朝都城,這在學術界沒有疑義,但何王所都,意見沒有統一。

本文談些看法,就教於各位專家、學者。

鄭州商城爭論的焦點是為「亳都」或為「敖都」的問題,人們舉出了許多史料爭論不休,似乎都持之有據。

但這裡有一個問題,這些史料基本上是漢唐以後的,先秦以前的幾乎沒有,有意思的是,這些漢唐史料不僅相互矛盾,不少也都是釋先秦以前典籍的,這就不能不使人產生這樣一個想法,這些釋文是否釋得准,靠得住。

儘管這個疑問有人早就提出了,很遺憾,不僅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反而被粗暴地否定了。

我認為:漢唐史料有關商代都城相互矛盾說法的本身,確實說明這些史料的不可靠性,既然這些史料不可信,而它們又是釋先秦典籍的,那麼我們不妨拋開這些矛盾的說法,正本清源,從最早記述商王朝歷史的典籍中去查尋,去考究,看看那些被後人花費心血所注所釋的早期典籍究竟是如何記述的。

亳都地望漢唐史料中說法最為混亂,有五、六種之多,先秦以前典籍中記載也最為朦朧,但是,只要我們細心推敲,先秦以前典藉中有關亳都的地望還是有跡可尋的。

1、司馬遷在《史記·殷本記》中說「成湯,自契至湯八遷,湯始居亳,從先王居,作帝嚳。

那麼亳在何處呢?《詩·商頌·殷武》篇有這樣一段話:「昔有成湯,自彼氐羌,莫敢不來享,莫敢不來王,曰商是常。

天命多辟,設都於禹之績」。

郭沫若所編《兩周全文辭大系圖錄考釋》所錄春秋齊器銘文也說:「……成唐(湯),有嚴在帝所,敷受天命,刻伐夏祀,敗厥靈師,伊小臣惟輔,咸有九州,處禹之堵(土)」。

看來亳地與大禹有關。

有人以這兩條材料說湯都亳當在夏都,即今偃師一帶,這種理解是不對的,從目前掌握的材料看,偃師一帶為夏代後期都城,並非夏代開國之地,當然更非禹都。

這兩段文字的意思應該是商湯所處之亳在大禹創立業績和受封的地域內,這與商先人契協助大禹治水有功因而與大禹一同被封在相應的地域內也相符。

那麼大禹的封地在哪裡呢?古有九州,禹在豫州,所謂豫州,即以今天鄭州為中心的區域,這個區域在夏時是黃河從丘嶺山區流向沃野平原的分界處,是黃河肆虐的地方,大禹治水主要在這裡。

禹居豫州的問題學術界認識基本上是一致的。

那麼我們可以這樣說,禹之土在豫州,湯處禹之土,湯亳也應在豫州,而並非在當時屬徐州的今商丘一帶。

現代考古發掘證實,商丘及其以東地區沒有先商文化,這個地區遍布的是有別於商文化的岳石文化,而在今鄭州及其以北地區的古豫州則布滿了先商文化,考古發現與文獻記載完全一致。

2、湯亳在豫州,究竟在何處?《國語·周語》有段值得我們重視的文字:「昔夏之興也,融降於崇山;商之興也,檮杌次於丕山;周之興也,鸑鷟鳴於岐山。

」這是說夏、商、周王朝在興起前夕,其都邑附近皆有山川神主顯示神靈以昭告天下。

神靈昭告之說當然不可相信,但透過這一說法傳出的夏、商、周王朝興起的地望信息,我們卻不能輕看。

關於夏興之於崇山、周興之於岐山的問題,經過多年的研究和考古發現基本得到證實,那麼商興之於丕山的說法,也絕非戲言,應是有根據的。

這條材料為我們尋找湯亳提供了重要線索,也劃定了具體的範圍,可以這樣說,湯亳在丕山周圍,丕山周圍之亳應是商湯興起之亳。

丕山在哪裡呢?學術界一致意見是,丕山在今滎陽到武陟縣一帶,這恰在古豫州之內,東南距今鄭州市僅數十里之遙。

3、丕山周圍有沒有稱亳的地方,巧得很,確實有亳,而且這個亳就記述在我國最早的史書《春秋》之中。

《春秋》載:襄公十一年,晉、魯、宋、齊、衛等國聯合攻打鄭國,圍而不下時,「秋七月已末,同盟於亳城北」。

鄭國即以今鄭州市區南部為中心的地區,這兒離丕山不遠,正在丕山範圍內。

因此,《春秋》中所記載的這個亳應是商湯成陽的亳地。

《春秋》是我國最早指出湯亳地望的史書,它比其它記載亳都地望的著作早了數百年,因而應是最具說服力的。

但是,有人卻對《春秋》所載鄭亳提出疑義,他們或者懷疑「亳」為「京」字之誤,或以《春秋三傳》中所述諸「亳」抵毀之。

我認為,其論點均不能成立。

第一,孔子編《春秋》韋編三絕,是相當嚴肅的,而且又依據各國史書,京城為鄭國大邑,亳城為商湯舊都,二者名氣都很大,孔子不可能將其混淆。

而提出懷疑的漢人比孔子晚了數百年,此時.京城仍為京縣,亳城城名則從西周時已不復存在,他們倒有可能只知京城地望,不曉亳地遺蹟,因而,看到《春秋》中所述同盟於鄭地亳城便大惑不解,於是懷疑起亳城是否就是鄭地的京城來了。

實際上,孔子《春秋》記述並沒有錯,倒是這些後生們因時代的變遷和自己的無知,把原本很清澈的池水攪渾了。

第二,《春秋》中提到「亳」的地方僅有兩處,一處講的是「亳城」,一處講的是「亳社」,「亳城」,當為地名,「亳社」當為祭祀場所,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另外,書中還有一處提到「薄」,這個「薄」字儘管在古代與「亳」字通用,但是,在一部書中同時出現,應是有所區別的,兩個不是一個地方,當然內涵也不相同。

因此,可以說,孔子編《春秋》時認定的亳只有一處,這就是丕山腳下鄭國地域的亳。

《春秋三傳》是後人釋《春秋》的,他們提到的亳,是他們所認為的他們那個時代的亳,這些亳記述的再多,也是不能與早於它們數百年的《春秋》中所記載的亳城相提並論的,把這些亳與湯亳聯在一起不可信,以《春秋三傳》中的亳來否定《春秋》中的鄭亳絲毫不足為憑。

4、丕山腳下的鄭亳是否只《春秋》一孤證呢?不是,陳夢家先生所編《殷墟卜辭綜述·方國地理》中所錄的一段甲骨卜辭證實了這一點。

這條卜辭記載的是商王朝倒數第二王帝乙征伐人方(即淮夷)的事,其中說:「壬寅王卜才商貞今日步於亳」。

意思是說帝乙王討伐部隊從商出發當天到達了亳。

這裡的商是特指,即商王朝當時所在的首都,不是別的什麼地方,亳則只有一個,那就是商王朝的舊都。

商王朝當時的國都在今淇縣一帶,伐人方是向南進軍,從今天的淇縣向南進軍一天到達的亳。

方位恰好在丕山附近的鄭州一帶。

這是一條非常難得的能夠坐標亳都地望的商王朝歷史檔案資料,應該說具有相當的權威性和可信性。

5、甲骨卜辭中另外一條材料也可以幫助我們了解亳都地望所在。

這條卜辭說:「癸酉卜在巳奠河邑……」(見《合集》41754)。

誰在巳奠河邑占卜呢?翻開《國語·楚語》篇,原來是武丁在卜:「昔殷武丁能聳其德,至於神明,以入於河,自河徂亳,於是乎三年,默以思道。

」武丁是從亳都到河邑「思道」占卜呢!河邑在哪裡?卜辭說在巳奠,巳是古汜水,奠即今滎陽汜水一帶,這裡北面緊臨黃河,與所說巳奠河邑方位相符。

值得注意的是,大河何處不能「思道」,偏偏要跑到巳奠來呢?經考察,原來這方土地並非一般沃土,這裡即丕山腳下,是商王朝的興起的地方,商王朝開國之帝成湯曾在這裡自責禱雨,今日這裡仍有桑林地名、湯王廟遺蹟等,這就不難理解了,武丁「思道」不到別處而選擇了巳奠河邑是為了「法先王」。

而巳奠及其範圍內的桑林、湯王廟等東距鄭州商代故城僅數十里之遙,來往非常方便,這正符合武丁思道「自河祖亳」的史載。

這也表明,鄭州商代故城十分可能是亳都。

以上有關湯亳地望的材料全部來源於我國早期典籍,沒有比這些典籍更早的著作了,因此,這些材料也是有關湯亳地望的最早記述。

這些材料經過相互印證可以發現,它們的記述不僅出乎意料地一致,而且非常明確,湯亳在古豫州丕山東南鄭國之地,而並非後人所云商丘、谷熟或偃師。

這些典籍記述相比後人解釋它們時所說的具有時代特點的所謂三亳的說法當然可信的多,這些記載也為今天我們通過科學考古所發現的早商文化分布的事實所證明,我們應該以此為準。

史載亳都在鄭州,那麼亳都是否就是鄭州市區發現之商城呢?這必須結合鄭州商城考古成果來研究。

鄭州商城自五十年代發現以來,經過四十多年的發掘,其面貌已逐漸被人們所認識,那麼鄭州商城考古成果能夠告訴我們些什麼呢?

1、鄭州地域密布商代文化遺存。

從五十年代以來,通過考古發掘和文物探查,不僅發現了舊城區大規模商代遺址群,而且在其周圍的新市區和郊區範圍內,發現了宋莊、關莊、西史趙、窪劉、溝趙、鄭莊、堂李、蘭寨、雙橋等近三十處商代文化遺址,這些遺址面積都在數萬平方米以上,最大的達三十多萬平方米,形成了規模宏大具有輻射、網絡性質的以鄭州商城為中心的城鄉生活群區。

這些遺址具有相當清晰的發展層次,構成了洛達廟、南關外、二里崗下層、二里崗上層、人民公園等特徵顯明的各個不同發展時期的文化層。

所有這些,使鄭州成為國內商代文化遺址分布最密集、數量最多的地區。

2、這裡有迄今為止發現的規模最大的商代城池。

商王朝時期的城池全國發現有五座,但鄭州商城規模最大。

鄭州商城北城牆長1 6 9 0米,西城牆長1 7 0 0米,南城牆和東城牆均長1 8 7 0米,整座城垣周長達7 1 3 0米。

此外,近年來又在商城外圍發現環繞商城還構築有一道夯土牆,已探明的南牆和部分西城長度已達近3 0 0 0米,其寬度與築法以及年代與鄭州商城相同。

如此規模的城池,不僅使盤龍、東下馮、垣曲三座邊塞商城望塵莫及,既是鄭州西去不遠的偃師屍鄉溝商城也相形見絀(屍鄉溝商城僅是鄭州商城面積的三分之二大)。

規模恢宏的城池奠定了鄭州王都無可爭辯的地位。

3、這裡發現有迄今為止面積最大的商代宮殿建築遺址。

鄭州商城內東北部一帶為商代宮殿建築區,已發掘探明的宮殿夯土台基有二十多處,面積達六萬多平方米,不少夯土台基上遺留有成排的圓形柱礎和柱子洞。

這樣大面積的宮殿建築遺址,不僅偃師屍鄉溝商城難以比擬,就是安陽殷墟歷經半個世紀的發掘所探明的宮殿建築基址面積,也僅是鄭州商代宮殿基址面積的一半。

考古發掘表明,鄭州商代宮殿建築基址並非形成於一個時期,這說明,鄭州商代宮殿建築群歷經了一個相當長的使用時期。

4、這裡發掘出的遺物遺蹟表明,以二里崗時期為主體的鄭州商文化,上溯與偃師二里頭文化相接,下推與安陽殷墟文化相連,形成這一時期比較完整的考古體系,值得注意的是,在鄭州二里崗文化之前,這裡還存在與二里頭文化三四期同時的洛達廟、南關外商代文化,這表明相當成熟繁盛的二里崗文化是在南關外文化基礎上發展的,只不過它受到了二里頭文化的直接的重大的衝擊和影響。

5、鄭州商城考古發掘為我們提供了鄭州商城所處年代的有關參考數據。

七十年代,考古工作者對東城牆進行橫斷解剖時,從堆砌疊壓在商代夯土城牆內側近底根處的商代文化層中,發掘到當時人燒用過的木炭,經碳十四測定並經樹輪校正確認,這些遺物年代為公元前1620±135年至公元前1696±136年,既然這些文化層是疊壓在商代城牆上的,那麼,城牆的構築年代較之這些堆積文化層年代更早是沒有疑問的。

以上鄭州商城考古成果可以得出這樣幾條概念和結論:第一,鄭州商城在當時是一座規模巨大的都會,而且是一個繁盛相當時期的都會,因此,它才可能對周圍地區產生強大的輻射力和吸引力,形成相當密集的社會生活群區網絡?第二,規模恢弘的城池,面積巨大的宮殿基址向人們顯示,它們的建設絕非短時間所然,也絕非一個動盪貧弱的王朝時期所能為。

據測算,僅內城的構築,一萬名奴隸幹上十年才能完成。

因而,從它的選址,到它的構築,到它的使用,加之規模更大的外城牆、六萬多平方米的宮殿夯土建築、以及內城牆堆砌物的形成等等,鄭州商城應該是歷經了一個相當長的發展時期,否則,客觀存在的一切都無法得到合理的解釋。

第三,鄭州商城是一個介於二里頭時期與安陽殷墟時期之間的王朝都會,因而,確立鄭州商城何王所都,必須把它置於這樣一個完整的時期來研究和考慮。

第四,鄭州商代遺址內存在多層次文化層問題,不僅有南關外、白家莊時期,就是二里崗時期也分有上下層,這些特點鮮明的文化層說明其中曾經歷某種變動和一定的時期。

因此,研究鄭州商都問題,必須結合文獻記載加以分析判斷。

既然鄭州商城考古成果表明,這一王都建在安陽王都之前二里頭文化之後,並且又絕非短時間內所然,絕非貧弱動盪帝王時期所為,那麼,我們就來結合史載商王朝的歷史,來研究一下鄭州商城究竟是何王所都。

有關殷商的發展歷史,記載最系統也最早的當數司馬遷的《史記》。

這部流傳近兩千年的史書,歷經歷史歲月的檢驗,特別是現代考古發掘的驗證,其論述的主要歷史事實是基本正確的。

因此,研究殷商歷史,《史記》記述最為可靠。

《史記》中有關殷商歷史是怎樣記述的呢?司馬遷講:商的先人契是與大禹同時代的人物,因佐禹治水有功而受封,從契往下傳了十三代便是湯。

湯生下時,商人並不在亳地,是湯將流離顛波的商部族遷移到了亳地,湯以亳為根據地成長壯大,而後進行了討伐夏的戰爭並滅了夏王朝。

湯滅了夏王朝後回到了亳地,在亳建立了商王朝,從此,商以亳為都達一百多年,到了仲丁時,將都城遷到了敖,商都在此存在二十年左右的時間又遷到了邢、耿等地,商都動盪七十餘年,到了盤庚為王時,將國都又重新遷回亳地,企圖借開國之王商湯的都城的舊威復興漸趨衰亡的商王朝,此次盤庚遷亳,商王朝以此為都又穩定了一百多年。

到了武乙時方將國都遷往黃河北,商王朝在此走完了自己的歷程,被周王朝所取代。

從《史記》的記述中,我們可以發現,從商湯建國到武王伐紂,商王朝經歷了三個較為穩定的時期,一是商湯到仲丁前,二是盤庚至武乙前,三是武乙到紂亡。

商王朝最後一個穩定時期是武乙所遷河北,武乙所遷其址在今安陽一帶有了著落,那麼規模大於並且時代早於安陽殷墟的鄭州商城當然應該也只有是在另兩個穩定時期所建。

有意思的是,這兩個穩定時期同在一個地方,這就是以亳為都時期。

根據鄭州商城考古成果,結合《史記》記載,我們完全有理由認為,鄭州商城就是商代亳都,只有在商王朝以亳為都的穩定強盛時期,才能建設鄭州商城如此規模的都市,只有亳都的影響力和輻射力,才能形成鄭州商城周圍密集龐大的社會生活群區網絡。

而且,這裡的遺存經碳十四測定為公元前1620年左右,這給與史載湯王在世時代相符。

因為鄭州商城是亳都,而且兩次為都,時間長達三百餘年,它才成為現今發現的所有商遺址中規模最大者;因為鄭州商城是亳都,盤庚二次還都,因而這裡才出現了許多商王朝中期帝王活動的痕跡,以二里崗命名的商文化也顯現出上下兩層的現象。

因為鄭州商城是亳都,並且歷經湯至仲丁,盤庚至武乙的商王朝早中時期,所以它才呈現上溯與二里頭夏文化相接,下推與安陽殷墟晚期文化相連的現象。

有人說鄭州商城為敖都,這不僅與史書的一致結論地望不對,也與碳十四測出的城址存在年代不符,而且商王朝以敖為都僅僅又有二十年左右的時間,這個時期又是動盪多難的時期,這樣一時期能夠創造出鄭州商城如此燦爛的輝煌嗎?看看百年帝都殷墟的規模,比較一下鄭州商都的氣派,這個問題無需再辯。

儘管史載和考古成果都能證明亳都在鄭州,但由於近年偃師屍鄉溝商城的發現,那些最初堅持二里頭文化為商亳的人們,改而又堅持認為屍鄉溝商城為亳都。

當前商亳地望之爭,實際上是鄭州商城和屍鄉溝商城屬性之爭。

因此,在我們從史載和考古兩個方面論證了亳都在鄭州之後,有必要再對鄭州商城與屍鄉溝商城作對比研究,從另一個方面論證亳都在鄭州。

1、記載亳都在偃師的史料確實不少,這是事實,但遺憾的是,這些史料全部是漢唐時期的史料,先秦典籍中竟然沒有一點亳都在偃師的記述,而說法相互矛盾的漢唐史料的可信度是大大打了折扣的,這就使得以漢唐史料做論據的偃師商城亳都論者的立論顯得十分脆弱。

與此相比較,儘管亳都在鄭州的記載不多,但是,它們卻大都出自我國最早的典籍中。

因此,記載亳都在鄭州的史料雖然不多,但價值及其可信度都大大強於亳都在偃師的史料。

2、《史記》在記述商湯滅夏及其建國立都的過程時說得十分明白:「當是時,夏為虐政淫荒,而諸侯昆吾為亂。

湯乃興師率諸侯,伊尹從湯,湯自把鉞以伐昆吾,遂伐桀……敗於有娀之虛,桀犇於鳴條,夏師敗績。

湯即勝夏,欲遷其社,不可,作夏社。

伊尹報,於是諸侯畢服,湯乃踐天子位,平定海內。

湯歸至於泰卷陶,仲虺作誥。

既絀夏命還亳……」從這段史料中我們可以明確兩點,第一,商湯是從亳出發討伐夏王朝的,亳與夏都並非一個地方。

第二,商湯滅夏之後,沒有在夏都建立商都,而是返回了亳地,以亳為都了。

那麼依據這段史料結合今天的考古發現我們來研究,偃師二里頭文化為夏文化而且為夏王都這是沒有疑問的,既是夏王都,那麼,偃師一帶就不可能存在亳地。

既是夏王都,那麼商亳都也就不可能建在這裡,因為司馬遷說的明白,商湯消滅了夏王朝後還都於亳了。

因此,距二里頭夏都僅數里之遙的屍鄉溝商城不可能是亳都,而東去二里頭二百里的鄭州商城,無論是從史載西夏東商的方位關係看,還是從史載商湯由東向西討伐夏王朝的進軍路線觀,都十分符合亳都地望。

3、鄭州商城與偃師商城考古發現參考年代表明,二座城池的使用基本上是同一個時代。

鄭州商城內城東城牆探溝7第三至五堆積文化層中的出土木炭,經碳十四測定並經樹輪校正為公元前1620年±135年至公無前1596±136年,而偃師商城四號宮殿基址內的H29本炭經測定並經樹輪校正年代為公元前1630±135年,既然兩座城池使用在同一時期,那麼規模比偃師商城大三分之一的鄭州商城最應該是亳。

那種無視科學考古成果人為地將兩座同時期的城池定為早期和中期的觀點顯然缺乏說服力。

值得指出的是,有的同志曾經說碳十四測定多有年代提前之誤,因此,他們在研究鄭州商城屬性的時候,提出減去相應的年代,並且以減去後的年代斷定鄭州商城是商代中期城池。

那麼我們要說了,既然削減,都要減,偃師商城的參考年代照這樣做不也成商代中期城池了嗎!

4、仲丁即位後,把首都從亳遷到了敖,商王朝在亳興旺發展了一百多年為何要遷都呢?有人推測說是為了軍事需要,是為了征藍夷。

為了征藍夷就隨隨便便遷都?商王朝戰事不少,但並沒有哪次大的軍事行動首都就跟著遷移的記載可證。

因此,仲丁遷敖是軍事行動所致的說法靠不住。

那麼,究竟是為什麼呢?《綱鑑易知錄》中說,仲丁之所以遷都,「是時亳都有河決之患,故遷於敖。

」這種說法尚還可信,因為不僅這次,在此前後商王朝的幾次遷都也都與水患有關。

既然仲丁遷都與水患有關,那麼我們可以分析,偃師商城若為亳都,它北邊有高大逶迤邙山做天然屏障,可以阻隔黃河南侵,城池遭河患似乎不太可能,退一步說,既是遭了黃河發水威脅,仲丁不將其都遷駐西部高地避水,反而將其都東遷地勢低於偃師商城、更易遭河患的鄭州商城,這倒使人難以理解。

反過來,鄭州商城若為亳都,其位置在古黃河西來北折處,是黃河從丘嶺山區流向沃野平原的分界處,恰是黃河肆虐受害區域,它遭河患倒是十分可能。

正是亳都遭受到了黃河水患,仲丁才將其都由平原遷往附近的高地敖山,這十分符合做事法則。

因此,從仲丁遷都事件的本身可以幫助說明亳都應是鄭州商城。

5、偃師商城經過幾次大規模的發掘,其面貌大體呈現在人們面前,如果說它是亳都,考古發掘的成果不少令人十分費解。

據偃師商城發掘報告介紹,城內文化層堆積十分複雜,在城牆的兩條探溝內,第三層漢文化層下面堆積的是商代文化層,商代文化層又分了兩層,即第四層和第五層,第五層下面疊壓著路土,路上之下又壓著城牆附屬堆積,屬於商文化層第四層出土的陶片「多屬二里崗型」,「它們的年代顯然相當於二里崗上層,其中有的器物延續的時間似乎比二里崗上層更長一些。

第五層出土的陶片年代顯然比二里崗上層要早」。

路土內陶片,年代略晚於二里頭期,而路土之下所壓城牆附屬堆積層中出土的陶片,「多數年代較早,大數可晚到二里崗期。

」城牆西二城門的文化層更為複雜,西二城門的地層分四層,第二層為漢代層,第三層為二里崗上層,第四為二里崗下層,此層又分A、B兩層。

二層、三層下有二里崗上層墓葬,四層下則疊壓有二里崗下層墓葬。

這裡的城門曾被封堵,它壓在第二層下,又被四層疊壓或打破。

封堵牆自身又壓在城門的路土上,這條路土雖然沒有陶片出土可供斷代,但前述城牆探溝中路土斷代可供借鑑。

此外,城內建築夯土台基遺址上的文化層也比較複雜,不僅有二里崗上層時期的灰坑,還有窖穴、水井等等。

以上事實表明,偃師商城內的變遷是相當雜亂的,封堵城門、在建築基址上倒垃圾等異常之舉確實令人費解。

因此,把這樣一個不穩定的城池定為商王朝立都三百年的亳都似乎不妥。

與此相反,鄭州商城考古表明,鄭州商城不僅文化堆積十分清晰,十分一致;而且宮殿基址上基本上也沒有商文化期內的人為破壞痕跡,這與強大穩定的亳都、威嚴不可辱的商王朝才相符合。

6、據偃師商城發掘報告介紹,偃師商城內南部發現有自西南向東北方向排列的三座方型小城和一些零散的夯土台基,中間的那座小城,每面長200餘米,四周築有2米厚的夯土圍牆,南邊開一大門。

圍牆內有五座自成一體的宮殿式建築。

南面有筆直的大道直通南門以外。

有人斷定這就是亳都城內的宮城。

但是,這裡有一個問題不好解釋,帝王宮殿群區一般建築在都城的北部或東北部一帶,從漢魏洛陽城、唐代長安城、宋代東京城,一直到明清北京城,幾乎全部如此,那麼偃師商城的所謂宮殿群不在這個位置,說它是宮城顯然不對了,既然不是宮城,城內東北部又未探明和發掘出宮殿建築遺存,那麼說它是亳都顯然缺乏說服力。

鄭州商城則不然,它不僅發掘出了國內所有商代遺址中面積最多的宮殿建築遺址,而且這些遺址全部在城內北部和東北部,遺址中最大的建築遺存有65米之寬,是偃師商城最大建築物寬度的一倍。

而且在宮殿區內還發現規模巨大的以石板鋪底、白料礓土做壁的蓄水池。

這才最具備王都宮殿區的氣派,具備這樣氣派宮殿區的鄭州商城才最有可能是亳都。

綜上所述,鄭州商城為亳都其條件相比較而言要比偃師商城更具備和充分,因此,可以認為,鄭州商城就是商代亳都,偃師商城不過是商王朝監管夏遺民的一座軍事重鎮罷了。

我國最早的典籍記述毫都在鄭州;鄭州商代遺址考古成果表明,只有亳都才具有這樣的規模和輝煌;鄭州商城與偃師商城相比較,又比較多地具備亳都的條件,因此,我們完全有理由說,商代亳都在鄭州,鄭州商代故城就是亳都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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