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機織漢錦:「五星出東方利中國」錦成功複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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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絲綢博物館用復原的成都老官山漢墓出土的西漢提花機,成功複製了新疆尼雅遺址出土的國家一級文物「五星出東方利中國」漢錦,成為業界首例對「五星錦」的原機具、原工藝、原技術復原。
當時的尼雅考古隊隊員、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齊東方教授在看到復原後的「五星錦」時,也是難掩興奮。
一部已散架的千年前漢代提花機是如何跟國寶漢錦交纏,織造出新織物的?《澎湃新聞·古代藝術》專訪中國絲綢博物館館長趙豐,談「五星出東方利中國」漢代織錦(以下簡稱「五星錦」)復原始末及其意義。
「五星出東方利中國」漢代織錦1995年在新疆尼雅遺址出土,轟動世界。
該文物現收藏於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為國家一級文物,中國首批禁止出國(境)展覽文物。
這件國寶「五星出東方利中國」錦護臂,長18.5厘米,寬12.5厘米,帶長21.0厘米,另有「討(或誅)南羌」錦殘片一片。
兩者放於一起,合意為「五星出東方利中國討(或誅)南羌」。
從其圖案和工藝來看,可說是漢式織錦最高技術的代表。
「五星出東方利中國」錦
2015年,經國家文物局批准,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文物局正式委託中國絲綢博物館對「五星錦」進行復原。
經過三年多的前期研究、準備、裝造、穿綜及織造,前天(5月20日),在中國絲綢博物館舉行的「五星錦」復原項目中期匯報會上,國絲館技術部研究館員羅群手持梭子,腳踩踏板,向國家文物局及一眾同行示範他織造「五星錦」的經過。
據介紹,複雜的穿綜工作涉及10470根經線,84片花綜,2片地綜,歷時1年多才最終完成。
被用於織造這件「五星錦」的織機原型,則是2013年出土於成都老官山漢墓的西漢提花機模型。
考古發現之初,四部竹木質地織機文物浸泡於水中已難辨其形,它的出土,成為當年十大考古發現之一。
2014年,由中國絲綢博物館館長趙豐領銜主持國家「指南針項目」,聯合成都博物院、中國科學院自然科學史研究所等科研機構,還原了漢代勾綜式提花機的結構,解決了關於漢代提花機的學術問題。
在此基礎上,製作了3D展示系統,並按比例復原了兩台原始大小且可操作的提花機。
原機具、原工藝復原「五星錦」由此成為可能。
中國絲綢博物館研究員現場示範「五星錦」織造
據趙豐介紹,「五星錦」的復原工作,之前其他機構也有做過,然而用復原的漢代織機以原機具、原工藝、原技術復原同一時期的「五星錦」,這是第一次,是漢代織造技術研究成果的集中體現。
當時的尼雅考古隊隊員、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齊東方教授在看到復原後的「五星錦」時,也是難掩興奮。
《澎湃新聞·藝術評論》專訪中國絲綢博物館館長趙豐,談「五星錦」復原始末及其意義。
尼雅出土「五星出東方利中國」錦護膊(右)和「誅南羌」錦殘片(左)
五星出東方利中國錦紋樣及文字復原
五星出東方利中國錦複製意匠圖
澎湃新聞:為什麼要復原 「五星出東方利中國」漢錦?
趙豐:關於五星錦的復原初衷主要有兩方面:
比較直接的原因,若干年前,國家文物局原局長勵小捷去新疆和田考察,當地領導向勵局長反映,「五星錦」這件國寶雖然出土於當地的民豐尼雅,但出土後迅速被國家文物局定為國寶級文物,並列入了第一批禁止出境的文物名單,其收藏不在當地,和田人民都無法見到出土於本地的這件國寶,所以請求國家文物局和新疆文物局能給予幫助,找業內領域專家複製一件,給三百多萬和田人民一個交代。
於是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文物局和浙江省文物局接洽,希望中國絲綢博物館能提供技術支持,委託我們來復原這件國寶。
國寶級文物的復原牽涉到多方面的問題,但後來國家文物局考慮到新疆人民的訴求,特批了這件國寶級文物的復原項目。
另一方面,文物復原從專業角度出發,更為重要的是研究和認知。
「五星錦」出土時是以經過裁剪、製作成護膊的形式出現,出土的這部分只是原織錦的一部分,包含的信息也不全,我們希望通過研究已有信息,聯繫歷史資料來還原織錦的文字、圖案、門幅等。
所以此次復原項目,我們希望以當時的工具還原當時的技藝,最後達到還原漢代織錦技術的目的。
紋樣、文字的復原只能算理論研究,而通過合適的機具把文物複製出來,就從理論進入到實踐階段,牽涉的技術問題更為複雜,其中最關鍵的是織機採用什麼類型。
所以作為國家文物局紡織品保護重點科研基地,這個復原工作不只是單純的複製,而是必須要面對大量的研究。
1997年進行的五星出東方利中國錦圖案復原
澎湃新聞:複製工作對於文物本身有何作用?
趙豐:
複製對文物本身而言可以替代展覽從而起到保護作用。
「五星錦」出土時的色彩極其鮮艷豐富,出土後會受到環境中的各種不利條件影響,溫濕度、光線等都會對文物色彩產生極大影響,如果要展覽,必然會對文物本身多少帶來損害,所以現在我們基本很難看到「五星錦」的展出。
文物複製工作如果完成,就能夠代替文物向大眾傳遞文物的信息價值,包括紋樣藝術、組織結構、技術信息等,從而使文物本體處於最合適的環境中,受到最穩妥的保護。
複製「五星錦」,除了文物本身所承載的信息可以得到有效傳保護和承外,我們還可以向大眾傳播其研究過程、復原織造的技術難點、復原工作背後的故事,使得文物故事更加完整豐富。
澎湃新聞:具體復原工作經歷了哪些階段?
趙豐:2015年,經國家文物局批准、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委託中國絲綢博物館進行五星錦護膊的複製。
經過較長時間的前期研究和準備,我們開始進入對五星錦本體的複製。
2017年1月,我館技術人員羅群和劉劍前往新疆對五星錦護膊進行了織物信息採集和分析檢測。
此後的關鍵就是設定完整的複製目標。
我們對五星錦的織物圖案及其上面的文字進行了研究,經過對此前研究資料及海內外相關文物的比對研究,最終確定把圖案及文字還原為「五星出東方利中國誅南羌四夷服單于降與天無極」,並據此繪製了意匠圖。
2017年2月,我們正式開始上機的穿綜及織造工作。
10470根經線,84片花綜,2片地綜,歷經1年多的時間完成了錯綜複雜、絲絲入筘的穿綜工作。
複雜的穿綜工作結束後,進行織造,最終成功複製出五星錦。
2013年成都老官山織機模型出土情況
2013年成都老官山織機模型出土情況
澎湃新聞:用復原的漢代織機來復原漢代「五星錦」意義是否更為特殊?
趙豐:我們是用復原的漢代織機來進行織造復原,這是一次從織機模型到織機再到織物的前所未有的還原研究過程。
我們很幸運,2013年成都老官山漢墓出土了四台陪葬織機模型,我們和成都博物院等機構合作申報專項課題,第一次對漢代的提花織機進行復原。
因為其出土地在成都,我們相信這應該是用來織造「蜀錦」的漢代織機。
我們認為「五星錦」可以用同時期的織機來實現織造目的,所以我們這次的復原工作可以稱為:原機具、原工藝、原技術,這就相當於還原了整個漢代的織錦技術體系,是對漢代織造技藝的集中體現,我們相信這遠比其他複製方式和複製成果更有意義。
「五星出東方利中國」錦複製成功
「五星出東方利中國」錦複製過程中84片紋綜錯綜複雜
澎湃新聞:此前你們館或其他機構有過織物文物復原先例麼?這次復原的織物是等級最高的文物麼?
據我所知,之前也有其他機構做過「五星錦」的複製工作,但都不是用漢代織機來織造復原,並非原技術、原工藝;之前學者做的工作也都是對文物殘片的局部複製,沒有對整幅織錦的復原。
若只是複製一件護膊,相對而言難度就比較小。
從出土的護膊來看,其中「五星出東方利中國」這部分殘片的寬度,遠小於其織造時織錦的真正門幅。
如果我們只複製出土部分的織錦,大概只需要三四千根經線即可,結合織造技術,其難度相對就會小很多。
而我們現在要復原整幅織錦,需要一萬多根經線在一台織機上,涉及到的整經、穿經、提綜、開口等多個技術點的難度都會呈指數增長,而且對整幅織錦的復原需要更充分而有力的學術研究作為支撐。
在不知道殘片以外信息的情況下,過往普遍的做法是將出土殘片的圖案進行簡單的循環重複。
國內不少機構都做過一些古代絲綢文物的復原工作,有很多先例,中國絲綢博物館也做過大量的實踐,從戰國秦漢到魏唐宋遼的例子也有不少。
即使是在老官山提花機上,我們也曾織造戰國「交龍對鳳錦」,也復原過同為尼雅出土的漢代「波形紋錦」,但之前這些復原工作的織造難度都沒有如此之高。
無論從技術難度還是文物級別,這次「五星錦」的復原都是我們接到的復原任務中的最高規格。
用於複製五星出東方錦的漢代勾綜提花機
澎湃新聞:「五星錦」的復原難度主要體現在哪些方面?
趙豐:首先是文物本體認知的難點。
我們在複製目標的確定上就很困難,「五星錦」出土時是以裁剪後製作成護膊的形式出現,其內容和信息都只有部分,很多部分都已缺失,如何還原原織錦的圖案和文字難度相當大,需要通過大量的研究。
我本人在1997年就做過五星錦的圖案復原,在這方面有較好的專業基礎,後期為此做了更多的工作。
其次是織造過程的難點。
漢代織機的復原難度就不多提了,儘管難度很高,但我們在之前的另一個項目里已經基本解決了這些困難。
但用這種同時代的織機來織「五星錦」,其織造難度就變更高,最主要是因為「五星錦」其經線密度極其大,是我們所了解的漢代織錦中密度最高的,50厘米的門幅裡面就有一萬多根經線,也就是說每個厘米的織物都要接納兩百多根經線。
經線密度之高,加上織物紋樣之複雜,使得需要使用的綜片數量急劇上升,我們這次復原用到了84片紋綜、2片地綜。
這是一個什麼概念呢,成都老官山出土的原織機上有19片綜框的位置,真正留下來的其實只有5片,而我們的紋綜有84片,這意味著整個綜片所占的位置會很長,提花時,綜片的提落、經線的上下交替都會變得相當複雜,第一片綜片和最後一片綜片間隔了一米多的直線距離,雖然第一片綜片提起時開口是很清晰的,而最後一片綜片提起時,前面的開口相對就很模糊了。
對於織造來說,這很難織並極其容易出現差錯。
所以經線的根數、綜片的數量之多都是織造技術上的大難點,「錯綜複雜」、「絲絲入扣」這些詞其實就是對織造場景的形象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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