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樂的那些古夜郎截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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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樂八卦圖 (況華斌 攝)
無胡銅戈
直流頸銅壺
死者頭部套銅釜,足下墊銅洗的「套頭葬」
捲雲紋劍柄
雙足剛踏進赫章縣可樂鄉的土地,心弦就鏗然有聲。
最先撞擊我情感之門的,自然是那句無人不曉而又歧義叢生的成語。
說實話,我很難把以「自大」一詞而著稱的夜郎王多同,與眼前這個質樸無華而又神秘難測的鄉鎮聯繫起來。
為了「夜郎自大」這個不白之冤的封贈,貴州的許多有識之士曾普遍地懊惱過,沮喪過,憤慨過,辯白過,最後拍案而起,昂首而立,毅然發出一聲「夜郎當自強」的吶喊。
然而可樂的普通民眾,這處極有可能就是夜郎中心故地之一的多同王的後裔們,卻以其言談舉止告訴我,他們既沒有為這頂強加的高帽表示過「可樂」,也沒有特別地為之憤憤不平,含冤抱屈地「可悲」過。
他們照樣過著雖然辛勞、卻也是切切實實前進著的日子,他們只是偶爾把它當成一隻別人拋來的繡球,在自己玩笑的嘴巴之間被扔來擲去。
因而,可樂雖曾一度處於話語風暴中心,被外界的質詢爭論炒得沸沸揚揚,但漫長的歲月之絲為其厚重的歷史積澱織成的朦朧面紗,讓它獲得了世俗的人性的輕鬆,這裡的黎明仍是靜悄悄地,環境安適、幽美而平和。
可樂是烏蒙山區一塊狹長、平闊的壩子,四周有巍峨峰巒,交蒼接黛,迤邐遠去,近處是緩坡丘陵,小阜平崗,田疇莊稼。
我們來時還是早春天氣,油菜花雖已黃了,但黃得並不氣派。
杏花、櫻桃花、梨花也漸次開了,但紅白得也不太張揚。
青青豆麥泛起的碎濤細浪,經微風一吹,有一種很好聞的淡淡清香在空氣里瀰漫。
潺湲於大壩中間的可樂河,此時也內斂成娟秀一脈,獻給來人的只是毫無誇飾的低吟淺唱。
再過幾日,這裡才會繁花似錦,引來蝶亂蜂忙。
那個兩千多年前,號稱擁精兵十萬,敢問「漢孰與我大」的夜郎王多同何在?那座在彝族文獻中被稱為「柯洛倮姆」,據說堪與古昆明、古重慶比肩的西南大城何在?那些繁富、宏博的夜郎文化遺存何在?叩問悠悠歲月,叩問大地長天,研讀文獻典籍,參觀出土文物,聽取民謠村談,我才略有所悟——
它的某些章節,已被翻譯成了半空中的詭譎雲海。
可樂雲海是赫章馳名景觀,它與別處雲海一樣,雖也都是風起雲湧,舒捲自如,但不一定都是風流雲散,來去無蹤。
可樂的雲是有色有形有地位的,而且是有根有枝葉有歷史的,它積攢得太長久,太滄桑,從戰國、秦漢年間的風雲際會,到後來時代的風雲變幻,一般的眼力識不透它,一般的風力也趕不走它。
它有時把一疊疊泛黃的線裝書頁,搭在東邊的崗巒上晾曬,有時則又把一隊隊銀白色的千軍萬馬,埋伏在西邊的山樑間集結待命。
它就這樣地老天荒地守護著,守護著下面平而寬闊的壩子,給人們留下一個耐人尋味的朗朗乾坤,也留下一個發人深思的神秘謎境。
它的某些片斷,已經披露於鄉野民間。
那些清晰可見的、至今仍鑲嵌在民居土牆上的多種圖紋的秦磚漢瓦,那些匍匐在豬圈邊、水池旁冥想著心事的陶器碎片,那些曾在孩子們手中被反覆摩挲過,玩耍過的古錢幣、銅飾件、玉佩物,等等,都是歷史捎來的名片。
它們一不小心流落民間,就只好轉換角色,調整心態,隨遇而安,把自己融進雞鳴犬吠、薪火炊煙的瑣屑日子中了。
它的某些回目,已經公布於莊稼地頭。
我站在被稱之為「點將台」的高丘上眺望,聽鄉幹部指點和介紹昔日的回龍寺、鳳凰窩、仙水廟位置,還有活躍在民眾口頭上的「石嘴」「眾龜來朝」等有聲有色的傳說。
只覺得腳下的這座高丘,如碩大銅鼓化成,凜凜然似乎仍能呼風喚雨。
那不遠處的碩大的圓形演武坪,如羅鍋狀地被層層的莊稼和岑寂環繞,既酷似現代體育館的模樣,又若巨型銅釜,滿貯著遠古冷卻的豪情……這裡的一切,是激發鄉人馳騁尚武想像、詮釋「王者之氣」、演繹英雄夢的競技場所,也很容易把我們這些遠道而來的參觀者,帶入幻想之中,以致讓自己成為某個蒼茫演義中的一個意氣風發情節,或一個熱血沸騰的詞條,從而生出諸如「雪暗凋旗畫,風多雜鼓聲」之類的感慨,以及「白刃交兮寶刀折,兩軍蹙兮生死決」之類的浩嘆。
它的更多內容,還是被封存於地下。
自上世紀中葉開始,考古工作者在可樂先後進行過9次發掘,共發掘古墓396座,出土的戰國至秦漢時期的文物,包括兵器類、生產類、生活類等青銅器文物,鐵器文物,陶器、玉器類文物計2400餘件,其中國家一級文物50餘件。
尤其是2000年秋天的一次,省考古研究所在可樂發掘古夜郎墓葬108座,出土文物547件,引起學術文化界極大震動,被評為2000至2001年度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之一。
接著,國務院也批准並公布可樂遺址古墓群為全國文物重點保護單位,還贏得了業界「貴州考古『聖地』」、「夜郎青銅文化『殷墟』」的美譽。
對於這些古代派來的神奇使者,我曾多次參觀過它們的實物或圖片,也曾請教於方家,留存在心中的強烈印象便是:可樂的出土文物不僅數量多,而且品味高,據說其出土量可占本省同類文物的三分之二以上,能進入國家級珍貴文物檔次的也近四分之一左右。
它捧出來待客的不是窮家小菜,而是豪門盛宴,好個可樂,真是可贊可賀。
特別是還發掘出了20餘座「套頭葬」,這類葬式以銅釜、或鐵釡套於死者之頭,以銅釜、或銅銑套於死者之腳,奇特,珍稀,目前在全國其他地方尚無發現,唯此獨有。
可樂,也真是可圈可點的。
再有,可樂的核心保護區域達9.4個平方公里,由3個遺址和15個墓群組成,其墓葬分布面積大,密度高,經初步測定,約有古墓近萬座,已發掘的墓葬尚不足百分之十,無法估計其還有多少文物沉睡於地下。
其考古前景,有時是早發掘出來比晚發掘出來好,有時則是晚發掘出來更好,到底該怎樣保護和怎樣發掘,其任重而道遠,可樂,也是可貴可慕,可待可期的。
令我驚異的是,以可樂河等地形地貌為界,其壩子一側遺址,密集分布的多是戰國至秦漢時期夜郎土著民族的墓葬,而壩子另一側遺址,錯落分布的則多是秦漢時期外來漢民族的墓葬。
兩類墓葬同系一水,而隔河相望;或同傍一丘,而隔土對視。
墓的規模、形制、葬俗、隨葬器物等雖截然不同,但彼此相鄰而不混雜,互有衝突而又交流融合。
可樂河不是「楚河」,兩岸卻如「漢界」,
無論用歷史學的、民族學的眼光打量,還是用美學的、文化人類學的眼光審視,這裡面都有太多的歷史文化信息需要打撈,有太多的頭緒需要清理,有太多的疑團需要破譯……它們,都應該得到後人的尊重和時間的表彰。
由是,我在河邊流連,思緒萬千。
想像著青青豆麥、黃黃油菜花下面那盤兩千多年沒有下完的棋,想像著墓主人生前既有刀光劍影相向、蒺藜弓矢相加的「武棋」,也有彼此商貿互市、和平禮尚往來的「文棋」。
無論武棋還是文棋,我的耳邊,總覺得有投子之聲,隱隱然從地底傳來。
因為,每一枚棋子後面都有一條生命,每一個生命後面都有一串故事,設若彼此連結起來,鋪展開去,那該是怎樣地斑斕厚重,悲壯蒼涼。
比如,從274號墓中掘出來的銅釜套頭上,裝飾有兩隻相向而立的銅虎,那銅虎昂首揚尾,仰面朝天,呲牙長嘯,樣子頗為神勇。
墓穴里還有幾把銅劍,還有一件精美的虎形銅柲冒——那是安裝於銅戈長木柄頂端的裝飾物,等等。
墓主人定是一位赳赳武士,或許還是一位身份顯赫、握有一定權力,且身經百戰的部族首領。
他的骨骸已被淤泥腐草蝕盡,保管他靈魂的,是夜郎故地山川那一抹經久不絕的溫存目光。
又如,我曾在文管所里看到過一隻刻有「武陽傳舍」四字銘文的鐵爐和一隻精緻的銅牛燈。
那鐵爐是一隻炊具,銘文透露出它是漢武帝通西南夷時,置於沿途交通驛站或休息場所,供來往官吏、商賈行旅烹食煨湯的火鍋。
那隻銅牛燈,據說是公安人員前些年從本地文物販子手中搶救回來的,作為燈座的銅牛,憨態可掬,牛背上馱起的燈盞,大海碗似的渾圓,樸拙。
那一縷裊裊升起的炊煙,一朵粲然綻開的燈花,多半是由一位女子點燃,不知溫暖了多少天涯倦客,失路遊子,灑淚征夫。
如今,那鐵爐雖早已煙消火滅,那牛燈也早已油盡燈枯,但那搖曵的明亮和飄蕩的鄉愁,似乎還在人們的腦際縈繞……
把我從遐思冥想中拉回來的,還是一種聲音。
但它不是來自於地底,也不是我的幻聽,它是眼前的實景:有幾個牧童正嘻嘻哈哈地向我身邊走來,他們有放牛的,有放馬的,還有放豬的。
這豬,腰背平直,四肢健壯,踏步有力,它就是大名鼎鼎、遐邇聞名的可樂豬。
可樂豬是黔西北、川西南、滇東北少數民族普遍放養的烏金豬中的一支,本地出土文物中的「陶豬」,曾記載著它幾千年的家族史。
可樂豬抗病能力強,適應寒冷氣候和粗放飼養,其肉質緊細鮮香,既適合鮮用,又是制臘肉、火腿的優質材料。
為了讓我見證一回別處很難看到的瀟洒,有個小男孩還特地騎在豬背上,小跑了一圈。
騎在名貴的可樂豬上,檢閱斜陽芳草,放牧爛漫春光,不僅可樂,可觀,而且是可愛和可親了。
當晚借宿於可樂鎮上,我們好幾個人都失眠了。
我推窗望去,無眠的還有可樂河水,它從歲月深處走來,又向光陰深處走去。
沉沉夜色中,它正與岸邊的柳樹輕聲絮語。
壩子的另一頭,它將與麻腮河匯合而成為烏江北源之一。
從那裡出發,它就會開始它的千里跋涉,把夜郎故地上的信息帶入烏江,帯入長江,再傳到四面八方。
反正睡不著,我們索性走到街上。
陪著守夜的,有鎮街上的路燈,商鋪門縫裡的電視,悄然躥動而自尋其樂的貓狗。
還有一戶人家樓上,時斷時續飄出來的讀書聲:「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閏余成歲,律呂調陽。
雲騰致雨,露結為霜。
金生麗水,玉出崑岡……」早春的夜霧,被這《千字文》的誦讀,撕開了幾個口子,清冽的晚風裡,有暖融融的氣息在靜謐中鼓盪。
仰望夜空,無月。
只見幾粒疏星似的光斑,在遠方閃爍。
和咱們一樣,天地萬物,不少都是擅於熬夜的「夜郎」。
本文未署名圖片
由赫章縣委宣傳部提供(畢節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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