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究竟藏著多少驚世秘密?|敦煌懸泉置遺址發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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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懸泉置遺址發掘往事
文/ 王文元
敦煌懸泉置遺址位於距離敦煌64公里的戈壁荒原中。
因附近有泉水,從山崖上流下而成懸泉,當地鄉親稱為吊吊水,後附會為貳師泉。
這是絲綢之路上一處大型的驛站遺址。
這個驛站從漢武帝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開始,延續使用至魏晉時期,時間長達400年之久。
在三年的發掘中,懸泉置遺址出土各類遺物達7萬餘件。
依照漢簡記載,從長安到敦煌在絲綢之路沿線設有80多個驛站,這是唯一一個經過發掘的驛站。
著名考古學家徐萍芳曾評論說,懸泉置的發掘是絲綢之路考古學上的「偉大發現」。
這個遺址是如何發現的?那些珍貴文物是如何被發掘出來的?
今天,伴隨著絲路申遺成功的喜悅,就讓我們聆聽何雙全先生講述發掘故事。
三去遺址,在戈壁荒原中,找到幾枚漢簡
聽到懸泉有發現時,我正在敦煌飛機場工地進行考古發掘。
飛機場發掘始自1987年5月,干到8月份時,全國第二次文物大普查開始了。
這次普查以縣為單位進行。
敦煌博物館參加飛機場發掘的人被調去搞普查了。
9月份,他們傳來信息說,發現了一個點。
當時,那裡沒有名字,更沒有懸泉置這個稱呼。
說是在甜水井一帶的南山邊,距一處烽火台不遠的地方。
啥發現呢?普查的同志說有很厚的灰層,不過也沒有採集到什麼東西,定不下時代。
讓我去看看。
這時已經是1987年9月了,第一次去,沒有找見那個點。
那裡距離敦煌60多公里,戈壁灘上純粹沒有路,走路都是沿著砂溝。
敦煌的同志只是記得那裡有座烽火台。
到了現場發現,南山邊上有好多烽火台。
只好慢慢找。
順著山邊,從早上十點鐘,走到了下午五點鐘才找到,可是時間來不及,只好返回。
第二天,再去。
果然,灰層很厚,沒有瓦片。
就動員大家排成一排,在地面上搜尋。
這下有發現,撿到了一些繩紋灰陶片和絲綢片,一看就是西漢遺址,沒問題。
時代當時就確定了,但什麼性質的不知道。
看完遺址,跑到山頂上,看烽火台,石頭壘的,從材料形制上看,和漢代的烽火台不一樣。
下山,到公路邊上的甜水井邊上看另外一個遺址。
結果,這是個清代的驛站,烽火台在,院子也在,保存得比較好。
這太複雜,相聚不遠的地方,有三個不同時期的遺址。
當時,就把我們弄糊塗了。
第三天,再去,還是要從這個遺址上下工功夫。
我們3人排成一排,沙灘上走了一陣,看看有啥新發現。
果然,有了大發現。
工夫不大,就撿到了8枚漢簡。
這裡地勢比較高,晚上正好颳了一場風,將漢簡颳了出來。
這就確認了,沒有問題。
這可了不得。
能發現漢簡的地方,就是一個重大發現。
當年,就列為敦煌第二次文物普查的重大發現。
深秋開始發掘,借民工隊長的錢開支,第一天出土千枚漢簡
懸泉置遺址在公路邊上,每次去敦煌,總要去看看。
1988年夏天,去的時候,意外地又撿到了幾枚漢簡,其中有紀年簡,為漢武帝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的。
這個價值就大了,漢武帝開拓河西,據兩關,列四郡,修築漢長城,也差不多就在這前後。
1989年5月份,又去,再次撿到漢簡。
10月份,去敦煌,博物館的同志說,壞了。
我說,咋了?他們說那裡有盜墓的了。
我們到現場,看到了幾個大盜洞,都在灰層最厚的地方。
我想,壞了,肯定有簡牘被挖了。
趕緊和考古所的岳邦湖所長商量咋辦。
只能搶救性發掘。
回來蘭州後,馬上向國家文物局打報告,報告中說,這裡是二普的重大發現,而且也沒有等級,又在野外,管理難度極大,需要搶救性發掘。
1990年5月份,國家文物局批覆下來,於是就緊鑼密鼓地準備。
10月15日左右進入了工地。
這時,戈壁灘上都已經下雪了。
條件非常差,懸泉置雖在公路沿線,卻在敦煌到瓜州的中點上,距離敦煌64公里,瓜州60公里。
南近祁連山的余脈火焰山。
處於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位置,四周又是寸草不生,唯一水源就是吊吊水,也就是漢簡中的「懸泉」。
第一年時間緊迫,經費也沒有到位,我拿了5000元就下工地了。
當時,發掘小組有6人,另外雇了一個民工隊,有四五十人。
這麼多的人,在這荒原上幹活,吃住是個大問題。
好在公路邊有一處廢棄的道班。
我們租來,收拾收拾,擠進去了五六十人。
吃水要從敦煌拉,只能保證飲用水和做飯用的水。
至於洗臉,能湊合就湊合。
吃的菜主要是大白菜和土豆。
每天,白菜土豆,土豆白菜,實在不想吃,也得吃,沒有辦法。
發掘先從灰層開始,第一天,就出土了千枚漢簡,這下大家興奮得不得了。
接下來的日子,就在苦熬和驚喜中慢慢度過。
天氣異常寒冷,有時候,晚上起來,工地上就是薄薄的一層雪。
我們就要早早起來,將雪掃開。
現在,保存下的唯一一張工地上的照片,就是我們掃雪的情景,照片上我還圍著一個花格圍巾。
隨身帶的5000元很快就花光了。
但一時不能報帳。
民工的工資只能打白條了。
而日常的柴米油鹽開支,也不是個小數目。
咋辦呢?只好和民工隊隊長商量,從他那裡借錢。
這可好,本來是我們給人家支付費用,誰知卻成了向人家借錢。
好在,民工隊長豪爽,借錢時總是毫不猶豫。
最困難的時間是在元旦前後,元旦這天上午十點出工幹活,算是休息半天,到了下午兩點狂風四起,沙塵蔽日,只好收工了。
到了1月6日,工地上90%的人感冒發燒,僅剩一瓶開水,發掘現場39個人分著吃了最後的28個饅頭,在暮色時分坐車返回城裡。
最早皮鞋,天馬遺骸,于闐國王,一道絲路風景線
到了1991年發掘時,條件又不一樣了。
公路道班不給租房了。
這又是個難題!在戈壁灘上,冬天氣溫極低,夏天氣溫高達四十多攝氏度,地面的溫度甚至達到80攝氏度。
扎帳篷是無法扛過去的,只好拉來磚,自己蓋房子。
發掘1992年就結束了。
前後進行了三年,收穫是巨大的。
出土了各種文物7萬件,其中漢簡有3.5萬枚,有文字的2.3萬枚,這是個不得了的發現。
除此之外,還有大量的其他器物。
這些器物,再現了絲綢之路上當時的社會生活場景。
懸泉置曾接待過於闐王。
這位王的隨從達1060人,這樣大的接待量,在當時是個挑戰,僅用壞的杯子就達300多個。
還接待過康居國王、烏孫國公主等達官貴人。
還在《漢書》以外發現關於天馬的記載,出土簡牘記載,天水郡的人到這裡接天馬。
而灰坑中發現的大量馬骨,就有天馬骨頭。
出土的器物中還有大量的漆器,有樽、棋盤子、耳環,僅單個的漆筷子有500多根。
衣服有綢、麻、棉3種,鞋則有麻、皮、氈、草、布5種,大人的鞋長40多厘米,最早的皮鞋也出自這裡。
大量漢簡出土後,我們發現一個很有趣的現象。
漢簡由專人書寫,他們由國家統一培訓或考核,因而漢簡上字體都相差不大。
不同級別政府機構發出簡牘文書,簡的長度、所編繩索是不同的,中央一級文件就長,穿繩索就多。
最令人驚奇的是,懸泉置是個典型的官方接待機構,幾乎不見商隊的記載。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至今不得其解。
但這並不妨礙絲綢之路上的交流,懸泉置遺址出土了400多片紙張,遠遠超過西北各地出土漢紙的總和。
這些紙張從漢代一直延續到晉代。
從最早包藥材的,到能寫字的都有。
絲綢之路向西傳播的不僅有絲綢、茶葉,還有紙張。
依照簡牘記載,長安到敦煌沿線有80個驛置,而發掘的只有這一處。
如今絲綢之路雖然通過了申遺,可是更多秘密卻等待著我們去揭開。
作者簡介
王文元 1969年生於甘肅古浪。
記者、甘肅省作協會員、甘肅省絲綢之路協會理事、中國民族民間文化遺產搶救工程志願者。
長期致力於絲綢之路、西北 文史、收藏鑑賞、文化研究等方向稿件的采寫,足跡遍及省內各地。
先後在《人民日報》、《中國畫報》、《讀者鄉村版》、《絲綢之路》、《東方收藏》、《北京
青年報》、《新民晚報》等報刊發表大量作品。
作品多次獲得國家及省市的獎勵,部分作品被翻譯成英文。
目前,出版專著《絲路旅痕》、《虹臥隴上·甘肅橋樑》 等多部作品,參與編著《甘肅史話》、《絲綢之路上的甘肅古城堡》等十餘部作品。
文章原載蘭州晨報 、配圖選自網絡
(作者:王文元)
(來源: 當代敦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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