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河:殷墟歸來者 揭秘關於小說《甲骨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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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4月14日訊,商朝,一個曾存在於三千多年前的朝代。
安陽,一座疊合了不同時空的都城。
這兩個詞語緊密勾連,皆因為後者是前者後期的都城,而正是在其廣袤的地底所做的考古與發掘,成為這個朝代曾經存在的證明。
而這因考古發現早已聲聞天下的殷墟,其實還有很多秘密,需要進一步挖掘整理,也包括歷史記憶。
馬敘插圖
眾所周知,對於殷墟最決定性的考古發現,發生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
依靠的是傅斯年所領導的中央研究院史語所的同仁——董作賓、李濟、梁思永等一批專家學者,而他們生逢的,又恰是一個國家軍閥混戰、外強虎視眈眈的特殊時期。
這也註定了,他們還得和覬覦這一文明果實、想將之變成自家國寶的海外盜寶者比智慧比速度。
而後者,又是那麼善於與當地各種貪婪的逐利者緊密地勾結在一起。
旅居加拿大的華裔作家陳河的長篇《甲骨時光》,只在《江南》雜誌新年的第二期刊載,就已經吸引了無數關注目光。
不少文學選刊已經在做著選載工作,而書的出版也進入北京十月文藝社日程。
我是在朋友的推薦下看的,連著幾個夜晚閱讀,竟至久不能寐。
遙遠的商朝、紂王、以甲骨文記錄歷史的貞人大犬;中國考古學者楊鳴條、暗負國家「使命」而來的日本人青木正雄、加拿大傳教士明義士……陳河的長篇《甲骨時光》,其故事在兩個跨度很大的時空展開,如果按當前的流行時尚又最可能大賣的寫法,大概是穿越小說、盜墓小說的樣貌。
但他卻沒有選擇這條路。
沿著《沙撈越戰事》開啟的歷史敘事,陳河的筆觸如考古的毛刷,悉心刷過與甲骨有關的歷史起落中每一個紋路,而他的「考古鏟」,則向那沉埋於地下的歷史坑道深掘進去。
某一刻我們似乎看到了商朝浩渺的星空,連同星空下一個個可感可觸的人的聲息。
陳河的小說傳達出對特殊年代那批中國考古學者深沉的敬意。
而不得不說,我們對這些人的敬意,來得實在太晚太晚。
也就是近些年,或許還由於美國作家何偉對同樣是這個領域的專家陳夢家的書寫,我們才開始對這些人做心靈探尋,並試圖了解他們一生的輝煌與坎坷。
隔膜感也跟他們所從事的領域有關。
儘管有關殷墟的考古發現,被列為20世紀最偉大的發現之一,對人類文明的貢獻可謂功勳卓著,但不得不說,這一專業領域的艱深與晦澀,加上一些歷史原因,使得參與其中的多數人,至今仍像當年曾深埋在地下的寶物一樣,不廣為人知。
從3月到6月,首博兩項重要的考古展都在展覽當中,其中一個就是《王后 母親
女將——紀念殷墟婦好墓考古發掘四十周年特展》。
在參觀實物的同時,我們不妨藉助這篇和陳河《甲骨時光》有關的對話,從另一個角度走近這一人類文明的遺蹟。
小說的優勢在於,它可以通過想像,聯接起兩個時空,而陳河一直擅長的又是,既能讓我們深陷於時間的幻覺當中,同時又讓我們真切地感知圍繞著甲骨文、殷墟的風雲詭譎。
更重要的是,重溫那段歷史,看到一批可敬的中國知識分子,為國家的尊嚴、為人類文明所做的卓絕努力。
一 殷墟之行,與李濟的《安陽》相遇
吳越:我在《江南》今年第1期上看完《甲骨時光》後,走到大街上,下班時分,行人匆匆忙忙從各個方向匯到一起又分開,他們的身影和面孔在暮色中模糊而柔軟,使我想到你所寫到的三千多年前的中原大地,大路小陌,城郭村落,那些曾經存在過的「中國人」的身影和面孔,也許和今天的我們也就差不多。
在我們的內心,對科技的仰仗與三千多年前人們向祖先鬼神占卜問卦的熱情相若,今人對財富的追求與古人通過征戰獲取安全感的心理大概本質上相距不遠。
你的小說讓我的眼光聚集在了古人的身上,使得有一個瞬間,他們如同被電影特寫鏡頭所捕捉那樣纖毫畢現。
我不知道你在寫作的過程中是如何處理對筆下歷史人物的認識和感覺,使他們在你的心裡眉目清晰、聲息相接?
陳河:這本書名字經過很多次的苦思冥想,最終定為《甲骨時光》。
總算找到了切題的名字。
這本書的最重要元素的確寫的是時間——客觀的和心理的時間。
我過去的作品裡也經常貫穿著時間的主題,《黑白電影里的城市》我就在做一個時間的魔術。
這本書寫了甲骨歷史的多維度的時間,裡面有溝通時間的迴廊通道。
我一直對時間著迷,但是又不知道時間的前面是什麼,經常我覺得古代的那些人物是不存在的,是後來的人們想像出來的,但同時又一直被真實的考古實物所證明古代的人都是真實的,最近的海昏侯更是證明了帝王的真實存在。
我一直為《詩經》里的《宛丘》一詩感動,那幾句詩,寫出來一個在風塵中不斷舞動的女子,寫詩的那個人凝望著她,但是他無望得到她。
這個幾千年的女子形象,當我一直凝望的時候,她也會給我回報。
我發現她給了我寫商朝的田野,城鎮的線索和想像的依據,當我寫她的時候,她的背後的景色和人物都活動了起來,河流的水流動了。
這就像民間的故事,田螺姑娘活了起來。
吳越:你寫過《沙撈越戰事》、《米羅山營地》兩本以真實歷史為背景的小說,現在又添上了《甲骨時光》。
視野似乎一下子從近現代跳到了遠古。
是什麼因緣際會使然?
陳河: 2011年我回國參加活動,中間有一段時間空隙。
我安排了這個時間去河南安陽看殷墟。
關於殷墟以前了解甚少,小學的時候聽人說郭沫若厲害,破譯了甲骨文。
此後我雖然長了很多歲數,對於甲骨文的認識卻和小時候沒多大進步。
我事先沒有任何打算,只是準備去玩一次而已。
在安陽殷墟博物館,我了解到甲骨文原來都是一些意思可以理解的卜辭,有國王牙痛,有種田肥田,有出行或征戰等等。
之前還像夢影一樣的殷商變得真實起來。
我習慣去買書,在博物館一個禮品攤子前和一個年輕的婦人聊了幾句,她倒是有點見解的,推薦我買李濟的《安陽》這本書。
當天晚上,我在安陽賓館裡讀完這本書,內心被深深觸動。
如果我沒有買那本《安陽》的書的話,也許這一次的旅行也就成了一次普通的旅遊。
李濟是中國早年的留學生,哈佛人類學博士。
這本書他用英文書寫,一九七七年出版,翻譯成中文是近年的事。
這本書講了一九二一年,傅斯年領導的中央研究院史語所派出一支考古隊前往安陽發掘。
那個時候,中國的文人只知道在書齋把玩古董,不會到田野去發掘研究,認為那是盜墓賊的事情。
當時的幾次重要考古發現比如仰韶紅陶、北京周口店都是外國人主持的。
傅斯年是受過西方教育的目光遠大的學界領導人,知道安陽殷墟的重要性,所以在當時困難重重的情況下組織了安陽考古。
李濟這本書敘述了考古隊在安陽長達十幾年的考古過程,而最後的結局讓我覺得十分神奇。
考古隊因為國內抗戰形勢緊迫,準備結束在安陽的發掘。
一九三六年六月十二日,這是考古隊最後的一個工作日,他們竟然有了一個最重大的成果,在H127號坑發掘到了那個巨大的上面伏著一具屍骨的甲骨球。
這個H127坑我在遺址博物館看到過的,看了書後覺得更有意思了。
李濟這本書里還寫到了安陽三千年前的生態環境、人種構成、氣候和農業等。
李濟這本書讓我感覺到安陽是一個充滿魔法的世界,我的下意識開始察覺到這裡面有一個巨大的故事。
一個想法馬上占據了全身,讓我立刻全力以赴做這件事。
讓我激動的不是殷商的帝王,而是上世紀二三十年代那群考古專家中的董作賓。
他的《殷歷譜》連接到了商朝的時光,雖然在《安陽》的書里只有簡單寫到了他的工作,但我對他的故事著了迷。
這個人物身上正好有我內心對於歷史的激情和沉思。
那次去安陽之後,我回到溫州,從網上購到了一部分的甲骨文書籍,好幾部的是大磚頭一樣的,如上下冊的邦島男的《殷墟卜辭研究》、陳夢家的《殷墟卜辭綜述》、楊寶成的《殷墟文化研究》、郭勝強的《董作賓傳》等……就是你幫我送到機場的那些書。
二 寫這部小說,也是向當年的考古學者們致敬
吳越:當初你肩扛手提的一大包書,如今真的變成了一本精彩、厚重的小說。
你如今大概也成為半個甲骨文專家了吧?
陳河:在寫這本書之前,我對於甲骨文的知識幾乎是零。
但是一旦我對安陽這個事情發生了興趣,我就全力鑽進了進入了甲骨文的學術著作里。
雖然甲骨文的字不多,郭沫若說花三個月大概能讀甲骨文字刻。
但是我沒有去學甲骨文字,我只是讀專家的詮釋。
我這個辦法是土法煉鋼,找捷徑進入甲骨文的世界。
我仔細讀了島邦邦島男的《殷墟卜辭研究》一書,對於商朝的歷史了解有了非常感性的認識。
之後前的歷史課本只有簡單的商朝是個奴隸社會云云。
寫這樣一本書,讓我到處去找資料,進入博物館,進入、圖書館,找冷門的資料,這樣會讓我自己也產生了一種做學者一樣的自豪感。
我後來在網上面找到一個手裡有甲骨文學術資料資料庫的人,並從他那裡買到了非常有用的資料。
那個人最後成交的時候,問我是個甲骨文學者嗎?這句話讓我給感到很高興很滿足,好像讓我的精神有了提升。
吳越:說句實話,我當時對於你能否把一個一個甲骨文變成小說情節是頗為懷疑的。
現在可以解密了吧,你是怎麼做到的?
陳河:正像你說的,要是說起甲骨文的文獻研究材料,那真是卷帙繁浩,但那都是一些學術的材料,對普通讀者來說是乾巴巴的。
學術和文學的確不是一回事,要不那些博學的甲骨文學者早就寫出甲骨文的小說了。
寫這部小說真正的困難是構建故事的情節和細節。
我在經過一年的籌備之後,開始了寫作,開頭的幾章寫的還蠻順利,但是一旦寫到了楊鳴條的田野工作隊到達了安陽之後開始發掘,就掉進了一個挖掘的坑裡,思維一直被材料困住,想來想去就是工作隊在地裡面挖來挖去。
是啊,他們到了安陽之後的確是在挖來挖去,而且很長時間都沒挖到有價值的東西。
我被阻擋在那裡,無路可走。
我總不能把書寫成一本發掘的學術的著作吧?也不能像寫那些盜墓小說一樣,隨心所欲寫得天花亂墜。
不過,寫這本小說的過程中,我已經摒棄了對類型小說的偏見。
也放下姿態認真閱讀了《達文西密碼》,買了艾科的《傅科擺》、《玫瑰之門》等有歷史背景的懸疑小說。
但是,當我讀完它們時,發現了他們都有一部聖經故事在背後作為文化的背景,有他們家喻戶曉的宗教故事支撐,有共濟會的歷史等。
而我們的文化完全不一樣。
如果我要寫一個佛教的故事也許可以這樣做,但這個故事完全不行。
我曾經想把這書寫成像帕慕克的《我的名字叫紅》一樣的書,因為這裡可以寫到很多文化的典故。
帕慕克寫的是細密畫的畫師歷史故事,我可以寫甲骨界的那些大師故事。
要是這樣,這方面的故事材料和典故原型會很多。
但是我很快就發現我要寫的故事和《紅》不是一個類型,我可以從《紅》那本書里學到好的歷史書寫氣質,但是那個模式不適合我的故事。
雖然遭遇極其困難,但我卻日益感到我的故事是存在的,只是我還沒發掘出來。
那段時間我知道不可能馬上寫出理想的篇章,但是我的心智一直在投射在內心的潛意識黑幕上。
我現在想到,一個小說有其植物性的一面。
里爾克是這樣說的:「讓每個印象與一種情感的萌芽在自身里、在暗中、在不能言說、不知不覺、個人理解所不能達到的地方完成,以深深的謙虛與忍耐去期待一個新的豁然貫通的時刻」。
我覺得這話說得的真好,一部小說的書寫,真的應該「像樹木似的成熟,不勉強擠它的汁液,滿懷信心地立在春日的暴風雨中,也不擔心後邊沒有夏天來到。
」
中國古人說不能「」拔苗助長」也許說的正是小說吧。
我覺得如果你的全部心智投射到你的作品裡寫作里,就像陽光雨露,會讓你的心裡的一個想法慢慢長出苗來。
而且,當你的心智的靈光一直照射在內心的深處,某一天是會形成一顆鑽石一樣的東西,或者說像是某種結晶體一樣放出光芒來的。
當然這個過程有幾種結果,也能胎死腹中,也可能走出險境。
我知道我有完全與眾不同的奇妙的想像力和故事,但必須找到一個讀者喜歡的模式來施展演繹,這樣一個模式應該是破譯密碼之類的。
從愛倫..·坡的小說里,我學到密碼的設置辦法。
我曾經仔細閱讀過加拿大早期傳教士懷特主教一本寫於上世紀三十年代的書《河南的猶太人》,書里詳細寫了開封的猶太人的教堂和他們的生活,寫他們對於了解自己歷史了解的渴望。
而懷特主教在當時從山西的古廟裡收集到了大型的古代壁畫,偷運到了加拿大,如今展示在博物館裡。
有一段時間我經常在多倫多的猶太人聚集區BATHURST
街區一帶代轉悠,去看他們的歷史,想著從開封猶太人那裡展開情節。
雖然最後沒有用上,但是猶太人被迫流浪的聖經故事讓我把商朝被滅之後它的遺民的流浪聯繫起來,讓商朝的遺民留下一個史詩密碼。
我看到了商朝被周滅了之後,商都被毀,商民被分散。
但是商代的遺民很久之後的墓葬都保留了商朝的制度。
這讓我相信流落山西的商民很可能會有秘密的史詩傳下來,還有他們的史詩寶庫的藏寶圖就成了可以想像可以解釋的故事。
於是有了三折畫的情節。
而且成了推動故事發展的主要動力。
吳越:現在我們都知道,《甲骨時光》主人公楊鳴條的原型就是董作賓,在這個吃重的人物身上,似乎也有一點你的影子,我指的是容易發生「交感」、想像力豐富和總是能化險為夷的好運氣,最重要的是,你們的意識里都有一種為歷史遺產負責的自覺。
陳河:寫這個小說的目的我還是想要向民國的那些學者致敬。
他們真的非常了不起。
董作賓、李濟等人做作出了很大的成就,但是他們的結局並不是太好。
他們離開了大陸到了台灣後,失去了學術的土壤,後來的日子是鬱悶孤苦的。
讀者從這書里還能看到日本人的可恨之處,安陽發掘出來的甲骨片在後來的抗日戰爭撤退中損失過半,而李濟的兩個女兒在輾轉歲月里都死去了。
明義士這個有正義感的甲骨學者抗戰前夕離開中國,一直不得志,後來一直想回中國,但到死了也沒來成實行。
歷史就是這樣讓人傷感的。
我要讓讀者看到,歷史上發生過一些事情,有很多的美感。
我想讓他們放下書之後,記住大犬,宛丘巫女,楊鳴條,還有藍保光。
要是記住多幾個人那就更好。
如果說還有什麼目的性的話,那就是我覺得這本書至少可以普及甲骨文的知識。
十月文藝出版社即將出版我這本書,責任編輯王倩把書稿送進了故宮博物館院做審讀。
最近故宮一位台灣籍的甲骨文女專家和責編王倩王倩做了交談。
她給,給予這書很積極的評價。
她,認為國人對甲骨文了解甚少。
雖然專家寫了不少書,但說的都是圈內人的話,普通讀者無法讀,有這麼一本書是很有意義的。
這位女專家還為我書里用到的大部分甲骨文找到了原骨片的圖片。
這說明我所做的甲骨文功課是紮實的,不是在忽悠。
三 想像商朝,那個時期的人應該是快樂的
吳越:《甲骨時光》中寫到的明義士、青木、懷特等一批國外的文物淘寶者或盜寶者形象,似乎也與以往既定的解讀有所不同,你能談談這一塊嗎?
陳河:有一點我是清醒的,即使那些外國的文物淘寶者或盜寶者做了壞事,他們也不是為錢,而是為了自己的使命和理想。
我並不把他們當成壞人來寫。
事實上,對安陽的發掘是中華民國的學人蔡元培傅斯年等人和外國人的一場競賽。
當時的中國考古幾乎被外國人壟斷,因為他們有充足的資金、敏感的知識和技術,而且那些人有冒險家的探險精神和身體條件以及技術設備支持。
像樓蘭那些地方,弱不禁風的中國學人進去了可能都活不了出去。
後來的形勢變成了和日本人的競賽,而這個和日本人的競賽成了全書的動力。
青木的人物來自《雲崗日記》(文物出版社出版)的日本作者長廣敏雄。
這個作者事實上並沒有參加安陽的活動,而是一直在山西大同一帶做雲崗佛像的照相。
但是在他的書里,寫到了日軍在華北的情況,很真實。
尤其寫到他們匆匆忙忙去挖掘漢墓,他自己也覺得是破壞性的。
而當時,在安陽,雖然日本人還沒占領,而日本人的活動很活躍,街頭上有很多日本的商號。
就在中央研究院的隊伍在挖掘的同時,還是有大量的發掘物被日本人搞走,比如書中寫到的青銅祭器「高射炮」就是一例。
因此青木成了一個推動情節的人物。
我從《雲崗日記》里,獲得這個人物的感覺。
吳越:你在小說中寫到埋藏在塵封地面之下以活人祭祀的血腥,但是你也寫到了楊鳴條通過天文望遠鏡望到太空中的星座,感覺星雲之上是殷商的世界,似乎又對那樣一個逝去的世界心嚮往之。
從你的角度來說,你對殷商時期文明程度的看法是什麼?
陳河:在現在的中國土地上,已經看不到商朝人的地面建築,連甲骨文里的地名,因為年代久遠也再找不到對應的地方。
但是一旦把這一個文化遺址放在多維度的時空來想像,那就會有很多想像的依據。
我在書里寫到楊鳴條對著天文望遠鏡,覺得天外的星雲上有殷商的王朝,這是我自己覺得一個非常有用的想像。
我1996年時去過埃及,看到比商朝還早一兩千年的金字塔、巨大的神廟、地下國王的陵寢。
我還去過尤卡坦半島的瑪雅文化遺址,那些遺址上的地面大建築已經復原,瑪雅的古人有極其發達的觀星術,但也極其地血腥,和商朝一樣總是用人血祭祀。
當我寫這本書的時候,腦子裡會出現很多幻覺的形象,分不清來自幻想還是旅遊所見。
說回來,儘管商朝是個非常血腥的時代,那些祭祀真的就是殺人如麻,但是我覺得即使是這樣,那個年代的人們應該是非常快樂的,也許比現在的人都快樂。
以我的人生體驗,財富和歡樂之間的關係不一定都成正比。
我在阿爾巴尼亞的經歷讓我堅信這一點。
在《詩經》裡面有許多優美快樂的詩,那時的人們更接近自然,更加會發自內心地載歌載舞,甚至在男女交歡方面也更加自由。
(《詩經》有詩為證,寫女性交媾之後內心安寧)。
今天的人們對於商朝肯定是沒感覺,但是他們對於只保留了一點點在中國的少數民族風俗和部落里的走婚啊之類的事情都很嚮往好奇,讓他們呆在深山老林去受苦不干,但對試婚之類的事情會想入非非。
吳越:關於《甲骨時光》的最後一個問題是,假設把你「穿越」到書中所寫的時間裡面去,你會希望如何度過一生?
陳河:若問我要是穿越回商朝願意做怎麼樣的人?我肯定不願意做一個貞人,呆在國王身邊,什麼時候死都不知道。
我倒是願意成為那個寫《宛丘》一詩的人。
那個男人應該是個閒人,在市井上看那巫女跳舞,而且肚子大概不會餓著,是個愛幻想的人。
吳越
(《甲骨時光》刊於《江南》雜誌2016年第2期,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即將出版單行本。
本版歷史人物圖片選自岱俊《李濟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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