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考古奠基人牟永抗逝世 河姆渡良渚都有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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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0日,記者從浙江省考古研究所和浙江省文物局獲悉證實,著名考古學家牟永抗先生10日早晨在杭州因病去世,享年85歲。
牟永抗先生是浙江考古的奠基人和學術帶頭人。
他是新中國成立後,浙江考古事業的開創者之一。
他提出的諸多重要觀點,對中國早期文明進程的研究起到了積極的推進作用。
浙江文博圈都表示了哀悼,並深切緬懷。
牟永抗,浙江黃岩人,1933年生於北平。
浙江省考古事業的開創者之一,著名考古專家。
60多年來,長期從事田野考古調查、發掘和研究。
對於浙江省史前時期考古學文化區系類型的建立、中國史前玉器及其中國文明起源的研究以及浙江瓷窯址考古學的探索等方面,作出了重要貢獻。
在上世紀60年代以前,牟永抗便參與了浙江境內幾乎所有重要的考古發掘工作。
隨著湖州錢山漾、湖州邱城、淳安進賢高祭台等重大遺址的發掘,他探索浙北地區新石器時代考古學文化面貌和發展的序列,提出了太湖流域的原始文化是中華民族形成過程中不可分割的重要組成部分;
他參與了兩次河姆渡遺址發掘,提出河姆渡一至四期文化的概念;
而在良渚遺址群各重要遺址發掘後,牟永抗又圍繞以玉器為代表的良渚文化,對物質和精神兩個層面進行研究,闡述了良渚文化神崇拜、東方史前時期太陽崇拜等論點,重新提出了「玉器時代」的重要觀點,推進了中國早期文明進程的研究。
【浙江新聞+】
在牟永抗心裡,考古學是一門嚴肅而崇高的科學——說這東西值多少錢,比打我耳光還痛
浙江新聞客戶端記者 馬黎
20歲那年,牟永抗第一次踏進浙江省文物管理委員會的大門,便註定要和考古打一輩子交道。
雖然當時,他連「考古」兩個字,都沒聽過。
參加考古訓練班,吃冷饅頭,冬天穿著單褲,睡在墓葬上,一次次野外實踐,讓他明白,原來考古還被稱為「鋤頭考古」,原來「考古考古就是吃苦,吃不了苦就考不了古」,原來平底腳的人不能考古——因為需要走很多很多路。
可是,在牟永抗看來,中國考古學這條「路」,更要走到整個地球村中,找尋屬於東方文明的耀眼曙光。
「我要提出一個嚴肅的問題,現在很多所謂文物鑒寶,都是背離考古學本質的。
」
先生用手指「篤篤」地點著茶几,「考古學的科學價值,是重新認識歷史,重現中華民族的過去,重新建立東方的觀念形態,考古學,是知識分子群體的力量。
而不是說,這個東西,這幅畫,值多少錢。
這比打我耳光還痛。
」
(以下記者簡稱「記」,牟永抗簡稱「牟」)
【老和山遺址】 「這不是考古發掘,那是撿東西」
1952年6月,由文化部、中國科學院和北京大學聯合舉辦的第一期考古培訓班開班。
在此之前,中國並沒有大學設考古系,它被業內人稱為「考古黃埔班」。
1954年,21歲的牟永抗,進入了第三期訓練班學習。
之前,他剛在杭州老和山遺址,完成了人生第一次考古發掘。
但課上,老師的一句「這不是考古發掘,而是撿東西」,讓他發現,考古不是那麼簡單。
記:您被分配到浙江省文物管理委員會工作時,對考古了解多少?
牟:在這之前,我連考古兩個字,都沒聽過。
報到還不到一個星期,我就被派去參加老和山遺址的考古發掘,就是現在浙大玉泉校區學生宿舍U字樓。
考古所的王文林是我第一個老師。
發掘現場,前面有人負責挖,挖出一樣就給我們看。
王文林說是(文物),我就拍個照。
但究竟是什麼,我根本不知道。
記:參加完這次發掘,您就去了第三期考古訓練班,主要講什麼?
牟:訓練班上了3個月,一半室內講學、一半野外實習。
我們的老師有研究原始社會考古的尹達,教封建社會史的是翦伯贊,研究舊石器時代考古的裴文中,還有教奴隸社會史的郭沫若,都是全國知名的考古學大家。
記:您當時已經有了考古經驗,在班裡應該屬於「老資格」了吧?
牟:是啊,我當時很為自己這一年多「考古經歷」自喜。
班主任裴文中先生上第一課時講中國考古學的歷史。
課間休息時,我就問:「裴老師,杭州老和山的發掘,你為什麼沒有講?」
沒想到,他大聲回答:「老和山不是考古發掘,那是撿東西。
」這句話,對我刺激很大。
原來,考古學不是這麼回事。
從此以後,我學習特別認真。
記:那哪一次考古發掘,是您真正意義上的「進入」考古學?
牟:考古訓練班結束以後,文管會就派我去支援河南鄭州的考古發掘。
在鄭州的那一年,才是我真正意義上考古的開始。
我參加了二里崗的發掘,是解放後發現的又一個商代遺址。
我分到C九區H111,這個灰坑裡面,埋了7頭豬,3個人頭骨。
人頭骨上還掛了2串用鱷魚骨頭串起來的項鍊。
我蹲在單人沙發這麼小的坑裡一個禮拜,中午吃幾個冷饅頭,冬天只穿單褲,為了禦寒我學會了喝酒。
晚上睡覺,就在一個宋墓上面,鋪床棉被。
第二年夏天我才發現,棉被上爛了一個我人形狀的大洞。
【河姆渡遺址】 「保護文物如救火一般」
1973年11月4日,正式開工的第一次河姆渡發掘,無論發掘人員的數量和學術素質以及發掘的組織和規模,都超過浙江境內以往任何一次考古發掘,是浙江經歷了十年空白之後的又一次野外實踐。
牟永抗就參與了這次發掘。
記:河姆渡遺址當時是怎麼發現的?
牟:1973年,餘姚文化館的許金躍打電話給我,說他在姚江邊上發現了石器和陶片,而且陶片是厚厚的、黑黑的。
當時,我馬上給浙江省查抄文物清理組的周中夏匯報情況。
他告訴我,剛好有同事在寧波出差,第二天同事回杭,就帶來了發掘出的骨器、石器和陶片。
大家都感到十分新奇,覺得應該進行搶救。
當天中午,我們到達餘姚縣城後,發現已經沒有任何公共運輸可以去現場了。
文化館館長鄭保民就向鄰近的縣消防中隊借了一輛消防車,我們一行像消防隊員一樣單手緊握拉杆,側身分立消防車兩側,到達離現場最近的河姆渡車站。
這種經歷,讓我感到,保護文物真的如救火一般。
記:這次發掘,最重要的發現是什麼?
牟:我們在編號T3的深溝里,發現了疊壓在黑色陶片之上,還有一層以外紅內黑泥質陶為代表的文化層。
這種泥質陶1957年冬在湖州邱城的下層發現,當時被認作是浙江境內最早的新石器時代文化遺存,那麼現在在它之下的黑色粗質陶片,應該屬於更原始的史前文化,這是事先未曾想到的收穫。
這次發掘,徹底扭轉了以中原為中心的中國考古學框架。
河姆渡、錢山漾、邱城這三個地方,經過測定,年代都比中原文化早,就此正式打破了「中原中心論」。
河姆渡距今約7000年,它的發現寫入了歷史教科書。
【良渚文化】 「以地球村的眼光看待中國考古學研究」
良渚遺址群各重要遺址發掘後,牟永抗重新提出了「玉器時代」觀點。
在良渚玉器上,他看到了東方的「太陽神」崇拜——那是一束溫潤淡雅的「光」,折射到塵世的代表,是玉器、絲綢和漆器。
這三樣物質,正好代表了東方溫柔優美的生活方式,清淡雅致的精神世界。
記:在良渚文化的研究中,您重新提出「玉器時代」,如何解釋?
牟:進入文明社會,是人類的一大進步。
東方進入文明社會的重要標誌,是玉和禮儀制度。
《說文解字》釋「靈」字下面的「巫」,為「以玉事神」。
玉是巫獻給神的禮物,說明玉禮器在禮儀制度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是東方進入文明的標誌。
良渚文化中的玉禮器,就是東方史前藝術的瑰寶。
但我提出「玉器時代」的核心是:東方觀念裡面,這種人神合一的交往,要辯證地看。
它有推進社會前進的一面,也有束縛和落後的一面。
所以,我認為以水為背景的東亞南部的文化,更能解讀中華文明的起源。
記:您提出要以地球村的眼光看待中國考古學研究,為什麼這麼說?
牟:在浙江引進考古學以後,在江南一帶,呼籲奔波考古學探索的人,都不是學考古的。
比如張天放,是學經濟的。
發現良渚的第一人施昕更,是學地質學的。
浙江地區的考古,表現了一種知識分子的覺醒。
他們通過歷史資料,重新解讀歷史,獲取考古學成果。
這是在地球村的今天,全球經濟一體化的今天,應該重新思考的東方觀念和形態。
從史前文物看,浙江的文明史有多久?
導語:自1936年杭州古盪和良渚遺址發掘以來,浙江的史前考古已走過近80年的歷程,已建立起較為完整的史前文化發展序列,成果豐厚。撰文:劉斌(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副所長)陳明輝(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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