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伊合作考古,續寫絲路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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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小組千里追寶 走進伊朗中國之家(來源:國寶檔案)
「
中國歷史文獻記載的粟特人就來自大呼羅珊地區,他們或旅行、或居住在中國境內,從事著絲綢之路沿線的貿易活動,有的甚至服務於中國政府,同時也為中國帶來了新的宗教、文化、技術、藝術甚至生活方式。
這些從中國發現的摩尼教、祆(音「先」——編者注)教寺院、粟特人墓葬以及墓葬和石窟壁畫上的豎琴、馬球、獵豹等圖案中可窺一斑。
2016年底,南京大學和伊朗同行組成的中伊聯合考古隊發掘了納德利土丘,既以期填補伊朗史前文明發展史上的空白,又延續了絲綢之路的精神:接觸和交流。
為什麼到伊朗考古?伊朗不僅是古代文明的起源地之一,而且是文化交流的十字路口,連接了西方的地中海、東方的中國、北方的歐亞草原和南方印度河流域,在歷史時期的「絲綢之路」上扮演著重要角色。
伊朗史前文化的待解之謎
伊朗在史前時期所扮演的文化搖籃和通道角色,迄今尚未深入研究。
早期作物、馴化動物、冶金、彩陶和土坯建築的傳播路線至今仍是未解之謎,最基礎的史前文化序列也未建立,絕對年代數據存在相當多的缺環,而古代陶器、冶金術、建築技術都存在研究空白。
雖然與周邊區域的聯繫,包括戈爾甘平原、中央高原、土庫曼斯坦西南部已有所涉及,但有關長距離交流,如我國新疆,則成果寥寥。
這些工作都需要依賴未來田野發掘工作的進一步開展。
納德利土丘 水濤 攝/光明圖片
2016年3月,南京大學與伊朗文化遺產和旅遊研究所(RICHT)簽訂了為期五年的合作協議。
同年11—12月,南京大學和伊朗文化遺產、手工和旅遊組織北呼羅珊省辦公室(相當於我國的省文物局)組成的中伊聯合考古隊發掘了納德利土丘(TepeNaderi)。
這座大型土丘位於科佩達格山脈南麓,靠近土庫曼斯坦,所以古代絲綢之路的旅行者要前往近東和羅馬,它是必經之路。
近年來,當地的文化遺產管理部門計劃保護納德利土丘,但是各種資料都非常匱乏。
於是我們決定發掘這座土丘,為該遺址的保護工作鋪路。
土丘是近東、伊朗、中亞和南亞特有的聚落形式。
一個土丘累積了幾個時代的生活遺存,前後跨越幾百年,甚至幾千年。
這種遺址在整個伊朗廣泛分布,包括乾旱且山洪頻發的中央高原、濕潤且土壤肥沃的戈爾干平原以及高海拔的山地。
但在我國新疆,儘管地貌環境與伊朗極其相似,至今還未發現土丘遺址。
綠松石
青金石
為什麼伊朗古代居民要把房址建立在之前的廢墟上,而不是換一個位置?他們這麼做是為了躲避在乾旱地區破壞性極強的山洪,還是長久以來形成的文化選擇?關於這個問題,前人的研究很少。
此外,北呼羅珊省是如何參與長距離文化往來的?歷史時期尤其是中世紀,北呼羅珊省的居民在遠距離交流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其綠松石和青金石貿易聞名於世。
那麼在史前,這條交流通道是如何發展起來的?在馴化綿羊、黃牛,以及小麥、大麥從伊朗到中亞甚至到東亞的東傳和水稻、小米從中國向伊朗向歐洲的西進中,北呼羅珊省又扮演了怎樣的角色?近東起源的冶金技術、彩陶和土坯建築又如何傳播到中亞、南亞和我國西部?這些未解之謎,有待考古發掘的成果來解決。
延續六千年的土丘
納德利土丘規模巨大,歷史久遠。
根據前人的地表調查,它是一圓形土丘,使用年限從銅石並用時代(公元前4500-3600年)一直延續到伊斯蘭時期(公元651年至今),前後延續近6000年。
19世紀,土丘頂部還有城堡,周圍還有一圈城牆,但是現在這些城堡已經消失,而城牆坍塌殆盡。
怎樣發掘這樣一個大型土丘?中伊聯合考古隊制定了一個長期工作計劃,逐步收集資料,研究上述問題。
2016年11—12月,中伊聯合考古隊做了為期24天的田野工作。
首先做了全面調查,經測繪,土丘基礎的直徑達185米,土丘現存高度為20米,底部在現存地面以下5米。
最後,發掘了一條長30米的探溝,跨越土丘內外,由此發現了從銅石並用時代到伊斯蘭時期的文化堆積。
其中伊斯蘭時期的土坯牆和兩層淤土非常引人注意,說明這裡曾經兩次長時間積水,因此留下了很厚的淤土;而在積水離去之後,人們又在這裡活動,留下了陶片和獸骨等遺物。
在銅石並用時代和青銅時代的文化堆積中,考古隊發現了土庫曼斯坦納馬茲加風格的彩陶和裏海南岸戈爾干平原的灰陶,揭示了伊朗北呼羅珊省與中亞和戈爾干平原之間的文化聯繫。
仿燒青花瓷 張良仁攝/光明圖片
更有意思的是,我們在一個伊斯蘭時期灰坑出土了一件青花瓷碗。
青花瓷是我國元朝創燒的瓷器,其青花就是伊朗進口的鈷料燒成的,在明清時代大量出口到歐洲。
伊朗曾經屬於蒙古帝國的伊爾汗國,青花瓷器自然大行其道。
不過,伊朗人並不滿足於從中國進口青花瓷,而是開始仿燒青花瓷,15世紀更為普遍。
這次發現的青花瓷碗就是一件仿燒品,碗的造型和花紋都有意模仿中國產品,但是技術沒有學到家,花紋簡單而且模糊。
其實在伊朗歷史上,這不是第一次學習中國的陶瓷技術:在11和12世紀,伊朗人就從中國宋代的單色瓷吸收靈感,燒出了光澤油亮的釉陶。
接觸和交流
這次中伊考古合作,不僅是一次學術合作,而且是一次考古工作方法的交流。
我方不僅有發掘人員、測繪人員和科技考古學家,還帶去了探溝發掘法和鑽探技術。
在伊朗,無論本國的還是外國的考古學家,一般採用2米見方的探方,從土丘頂部往下一直挖到生土。
這種方法能夠獲得地層,但是無法解決其他問題。
這次採用了大探溝發掘法,布了一條長達30米、寬2米的探溝,是一次全新的嘗試。
這種方法不僅可以獲得地層資料,而且可以獲得較大範圍人類活動的信息。
這次合作也引進了我國的鑽探技術。
鑽探是我國考古學家調查遺址的傳統方法,在發掘一座遺址以前做全面的鑽探,以便了解整個遺址(墓葬、居址)的範圍和地層。
而過去伊朗考古學家一般採用小探方發掘來了解一座土丘的範圍和深度,費時而且費力,無法大規模實施。
我方帶去了探鏟和精通鑽探技術的研究人員,手把手將鑽探技術傳授給伊朗同行。
在傳授過程中,雙方完成了一系列工作,既了解納德利土丘的範圍、深度,也了解土丘周圍的文化地層。
考古現場/繪畫
伊朗文明介於地中海文明與東亞文明、歐亞草原文明與印度文明之間。
19世紀就有歐洲學者前往發掘,但對於絲綢之路國際學術界的研究還非常有限,而有關史前絲綢之路的研究更是微乎其微。
納德利土丘的發掘,由於其優良的地理位置和漫長的歷史,將為我們探討古代絲綢之路、冶金技術、農作物和家畜傳播,提供大量的新鮮資料。
在伊朗,我國投入的學術力量很少,只有若干研究波斯文學和語言的學者,研究伊朗歷史的幾乎沒有,研究伊朗考古的更是空白。
而在歷史上,兩國曾經發生過密切的文化聯繫,與現在冷淡的學術研究形成了冰火兩重天。
現在我國學者到伊朗做考古工作,才邁出了第一步。
不過,這次中伊合作,除了研究古代絲綢之路,還交流了發掘方法和鑽探技術,因而延續了絲綢之路的精神:接觸和交流。
光明日報文化記憶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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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與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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統籌:周華
責編:周華 李韻
作者:張良仁 水濤
製作:孫嘉靖 楊雪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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