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亥母洞 西夏文化的天然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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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報特約撰稿人李林山

亥母洞,位於武威市城南15公里涼州區新華鄉纏山村七組西南。

清乾隆版《武威縣誌》記載:「亥母洞,城南三十里,山上有洞,深數丈,正德四年修。

」是西夏崇宗李乾順正德四年(1130)西涼府僧俗二界修建的藏傳佛教寺院,距今近900年時光。

1989年秋,當地文物工作者在發掘整理倒塌洞窟時,發現殘存的《維摩詰所說經》印刷品。

後來,國家文物局和國家文物鑑定委員會主持召開西夏文《維摩詰所說經》印本鑑定會,專家一致認為,該印本是世界上現存最早的泥活字印本,用實物廓清了國際學術界對我國發明活字印刷術的質疑迷霧,引起全球性的關注。

2016年春,甘肅省文物考古隊進駐亥母洞,目前已對一號洞窟進行加固處理,不久將進行全面發掘清理,埋壓的大量不為人知的珍貴文物即將面世,亥母洞將成為一座舉世僅存的西夏文化天然博物館。

一座西夏文化的天然博物館

亥母洞自修建至今,就鍍上了濃厚的宗教色彩。

《安多政教史》記載:「纏山一帶山形似彌勒佛自身像,從頭到腳的距離需步行半天,自生像頭朝西,面向東,從遠處眺望形象非常清晰。

」洞窟建在一座黃土覆蓋的紅砂岩的小山包上,祁連山余脈在此綿延百里,沒入涼州綠洲,余脈外形酷似睡佛,與《安多政教史》記載相符。

《安多政教史》等著書記載說,從前,一個8歲的女孩多次從當地一位姓張的屠夫那裡賒買心肺內臟。

一天,屠夫為索要肉錢,悄悄尾隨那女孩到紅砂岩洞,見有5個女孩子正在進行會供。

5女孩發現張屠夫來後,紛紛騰空飛起,張屠夫為要到肉錢,急忙抓住了其中一個女孩的腳。

張屠夫抓住的那位女孩就是寶貝母,她的肉身便停留在紅砂岩洞的空中,其餘女孩飛升而去,張屠夫也頃刻解脫。

這些奇特的記載傳說給亥母洞籠上神秘光環。

1927年,武威發生大地震,亥母洞倒塌,「窟中有寺,寺中有窟」的獨特佛教建築從此沉埋在瓦礫堆下。

據藏文史料的零碎記載,未毀前的亥母洞裡,供奉著金剛亥母肉身像,洞口修建有佛堂;右邊有約一人高的釋尊香泥塑像,裡面有張屠夫的屍體;左邊是金剛持和度母像。

外面佛殿里有喜金剛等許多浮雕像,牆壁上繪有神變莊嚴畫。

藏族學者文清賽讓說,公元1244年,西涼王闊端代表蒙古汗王邀請西藏宗教領袖薩迦班智達·貢噶堅贊來涼州進行著名的「涼州會談」時,薩迦班智達和隨同的妹妹索巴讓姆、侄子八思巴等皆來亥母洞舉行朝拜會供。

自元至清,共有28位從西藏和印度前來的活佛在此修行。

上世紀八十年代,當地佛教信徒挖開一號洞窟,從裡面發現了一批西夏文、藏文文書和經卷、帛畫、唐卡,引起文物部門的重視。

1988年夏季的一天,文物工作者黎大祥等人小心翼翼鑽入一號洞窟發掘,忽然從泥土層中發現了兩隻紅色的鳥形繡花鞋,造型精美。

接著,他們挖出一捲紙質的東西,打開一看,發現是用西夏文譯的《維摩詰所說經》下卷。

經文行距不直、筆畫變形、著墨不均、偶有斷筆,具有活字印品獨有的特徵。

亥母洞發現疑似泥活字印刷的西夏文經卷的消息不脛而走,後經國家文物局和國家文物鑑定委員會主持召開西夏文《維摩詰所說經》印本鑑定會,專家一致認為,該印本是世界上現存最早的泥活字印本。

據《武威亥母洞寺石窟遺址調查報告》,遺址自1985年發現以來,陸續清理出土了一大批西夏、元、明、清時期的遺物,數量多達上百件,其中很多文物是國內僅見。

經國家文物局專家鑑定組鑑定,共有49件文物包括珍貴的佛經、西夏的記帳文書、物品清單、壁畫、藏傳佛教的各種唐卡以及石雕像、泥雕像、西夏的雙魚塘畫、絲織品、瓷壺等被分別定為國家一、二、三級文物。

繡花鞋

一批無比珍貴的西夏文物

1989年的那次發掘,不但發現了一大批珍貴的西夏文物,還無意在建築遺址上發現了另外3個洞窟,這使亥母洞擁有了4個洞窟。

據《武威亥母洞寺石窟遺址調查報告》,每個洞窟中均有藏文經卷殘頁、泥佛塔、瓦當等文物出土。

特別是1號洞窟,除出土以上文物外,還有各類泥石造像、瓷器、鐵器、藏文石碣、殘碑、泥陶范、壁畫殘片、絲織物等,還發現了4座喇嘛塔和被掩埋的木梯、人骨架等。

那麼,亥母洞目前為止出土了哪些鮮為人知的文物呢?第一類為西夏文文獻,含5個部分:一是西夏世俗書籍。

亥母洞出土《同音》是西夏時期編修刊印的韻書之一,僅存一頁,頁面及文字內容保存基本完整,頁面高25厘米,寬17.5厘米。

黃色麻紙,木刻本,上、下、右三邊有粗黑雙欄線,左邊殘,應為此頁的版心,印有二字,殘缺不全,疑為頁碼,文字豎行,行間有細黑線界格。

頁面保存文字7行,每行8個大字,每個大字下均附小字,一至二個不等,共計大字56個,小字61個。

二是西夏社會文書。

亥母洞共出土了9件社會文書,其內容對了解和研究西夏時期涼州的社會政治、經濟現狀具有重大價值。

包括「乾定戌年賣驢契及帳」、「乾定酉年賣牛契」、「乾定申年典糜契」等,為淺黃色麻紙手寫本。

亥母洞出土的西夏文契約和官方文書,大都有確切的西夏紀年和西夏文官印,是國內罕見的西夏時期的社會文書,反映了這一時期西部社會的實際社會生活狀況,具有極高的學術研究價值。

三是西夏刻本佛經,包括《星宿母陀羅尼經》《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佛說百壽怨結解陀羅尼經》《佛說大白傘蓋總持陀羅尼經》《佛說佛名經》《凈國求生禮佛盛讚頌經》《聖勝慧到彼岸功德寶種佛經》等多種珍貴西夏文佛經。

1900年,在敦煌莫高窟17窟藏經洞中,發現了題有「咸通九年四月十五日」的《金剛經》印本,它也是迄今所知世界上最早的有明確刊印日期的印刷品,惜1907年被英國人斯坦因盜走,現藏大英圖書館。

《金剛經》流傳廣泛,影響很大,西夏將此經譯為西夏文本,有多種版本傳世,亥母洞出土的多種版本的西夏文《金剛經》,不僅增加了我國現存《金剛經》文字種類,也為研究《金剛經》的流傳和發展提供了新的佛教資料。

四是西夏泥活字版佛經。

亥母洞發現的西夏文《維摩詰所說經》,為淺黃色麻紙紙質泥活字印本,經折裝,有上下黑色單欄線,共54面,單頁高28.5厘米,寬l1.6厘米,每頁文字7行,滿行18字,共計6400多字。

經文有首無尾,內容尚存後三卷四品,經文第二行西夏文題款翻譯為「奉天顯道耀武宣文神謀睿智制義去邪悖睦懿恭」,這是西夏仁宗帝號,據此判斷,該經應是西夏仁宗嵬名仁孝時期(1141~l195)的早前或同時期發版本,同時出土的還有西夏乾定年間的3件契約和記帳單,說明印經時間最遲不晚於西夏乾定年間,這是我國現存最早的唯一一件泥活字版本實物。

五是西夏寫本佛經。

亥母洞發現了《呼金剛王八智變化八天母為生順》等多種經集,為淺黃色麻紙,寫本,合頁裝,兩頁合背,用黃色細麻線線裝,共「五十三頁一百零六面」,單頁高14厘米,寬11厘米,每頁文字5行,滿行12字,首尾不全,首句譯為「大幹品盛經卷中說。

第二類為藏文佛經。

清代《祈禱文》藏文,織錦,白色,殘斷,僅存首尾兩截,通長61.5厘米,寬24厘米,現存藏文14行,內容為「祈禱文」,文中提及「宗喀巴」之名及格魯派教化興盛長久之祈願,兩端繡連續變體萬字不斷裝飾圖案。

關於織錦的年代,專家鑑定認為,其字體規則與乾隆時期體相似,應為清代所造,屬宮廷用品。

還有清代布地印本經文兩件,殘缺,尺寸分別為127.36厘米和136.35厘米,白粗布地,正反兩面為黑色印刷體藏文或梵文經,正面為藏文《驅惡經》,背面為梵文《十相自在》,布地邊緣有手寫藏文一行。

這樣的祈禱類經文較多。

第三類為泥石造像。

發掘出的西夏弟子頭像,青石質,高17厘米,面輪10.5厘米。

面部殘缺,雙耳完好,輪廓清秀,雕琢手法細膩。

最珍貴的是西夏米拉日巴泥造像,泥質,通高30厘米,肩寬11厘米,散跏坐,右手舉放在耳旁,頭略偏,作唱道歌狀。

這是他傳教的獨特方式,瘦骨嶙峋,面帶微笑,面部布滿皺紋,身著袒右袈裟,長發披散在雙肩上,全身塗金。

第四類是唐卡。

其中最珍貴的西夏文殊菩薩像唐卡,縱67厘米、寬46厘米,絹地彩繪。

中心主尊為文殊菩薩,主尊周圍設上、下、左、右對稱的34個方格,方格內分別安置佛教和世俗人物。

主尊文殊菩薩頭戴三葉冠,黃色身相,觀自在式坐於青鬃白獅子所馱蓮座上。

雙手作說法印。

亥母洞出土的西夏、明時期的唐卡,不僅反映了當時高超的繪畫藝術水平,也揭示了極為重要的歷史內容。

特別是西夏時期的3件唐卡,不僅反映了西夏時期藏傳佛教在涼州的傳播和發展,也反映出西夏時期藏傳佛教各派,特別是薩迦派和噶舉派在西夏佛教中所占有的重要地位。

第五類為佛教用品。

包括藏文經版兩件:一塊長24厘米,寬7.5厘米,松木製,正面刻藏文四行;另一塊長23厘米,寬7厘米,松木製。

西夏五佛冠殘件紙夾本由多層紙疊加裱合成蓮瓣狀,僅存兩頁,摺疊式,每頁高15厘米、寬9厘米。

正面彩繪結跏趺坐佛像,一頁上繪金黃色身相的南方寶生佛,右手施與願印,左手禪定印,手心有摩尼寶珠。

兩頁背面有一行墨書的少數民族文字。

第六類為生活用品。

考古挖掘出的著名繡花鞋兩隻,長14.7厘米,寬3.5厘米,絲質,藍色鞋面,白色襯裡,鞋面上繡五彩花鳥紋。

一隻鞋尖上翹,呈鴛鴦回首的姿勢,鞋兩面依勢繡對稱的鴛鴦紋飾,上翹的鞋尖恰成鴛鴦嘴巴,構圖生動形象;另一隻鞋面上繡對稱的纏枝花。

兩隻鞋後幫內外加包一層白布,粗布鞋長26.5厘米、寬5.5厘米,粗布質,藍面白里,鞋尖上翹,鞋面上有4至3厘米的白粗布補丁。

這是一隻男式粗布鞋,使用痕跡明顯。

另外,還有西夏醬釉瓷扁壺,高7厘米,壺口內徑1.7厘米至1.2厘米。

底徑4.3厘米至3.6厘米,橢圓形口,平沿厚唇,束頸,平肩,腹扁呈心形,台形底座,肩有橋形雙耳,壺腹部正反兩面有相同的模製紋飾,中間紋飾模糊,周邊為一圈連珠紋。

此外還有一件珍貴文物西夏團花藍綢絲綢殘片,長26厘米,寬15厘米。

黑藍色,上有白色印花兩處,一處殘,一處完好。

印花圓團形,中心為法輪。

《維摩詰所說經》

一處最早活字印刷品的出土地

活字印刷,作為我國古代「四大發明」之一,只在《夢溪筆談》中有文字記載,而沒任何文物可佐證。

上世紀八十年代國際學術界對我國發明了活字印刷術提出質疑。

爭雄印刷史的源流,我國有兩件事非同尋常:一是印刷術隨文化流傳各地。

我國早在在隋唐之際就發明、應用了雕版印刷,這一重要發明對中國和世界的文化發展起了重大推動作用。

北宋慶曆年間(1041-1048)平民畢昇又發明了省時省料、方便快捷的活字印刷術。

這一科技發明被科學家沈括在其著《夢溪筆談》中得以詳細記載。

《夢溪筆談》載:「慶曆中,有布衣畢昇又為活版。

其法:用膠泥刻字,薄如鐵唇,每字為一印,火燒令堅。

先設一鐵板,其上以松脂、臘和紙灰之類冒之,欲印則以一鐵范置鐵板上,乃密布字印。

滿鐵范為一板,持就火煬之,藥稍熔,則以一平板按其面,則字平如砥。

」二是見證印刷術的實物。

南宋紹熙四年(1193),著名文人周必大在其寫給朋友的信中說:「近用沈存中法,以膠泥銅版移換摹印,今日偶成《玉堂雜記》二十八事。

」所記「用沈存中法」,即畢昇發明的活字印刷法。

這一記載真實地記錄了在畢昇之後有人繼承其法,再次實踐。

遺憾的是,這部《玉堂雜記》的泥活字印本沒有保存下來。

只有這兩大學術硬體俱存,才能證明某個國度是活字印刷的發源地。

有理論淵源,但實物證據又遺失,這使印刷術是我國古代「四大發明」之一的理論缺少了實物證據,因此引起國際學術界的紛爭。

就在這關鍵時刻,1988年亥母洞出土了西夏文《維摩詰所說經》印本,它的出土,有力地回應了國際學術界,我國在理論和實踐上都是世界上活字印刷術的淵源。

專家一致認為,近代中國的黑水城(今位於內蒙古額濟納旗)遺址出土了大量西夏文獻,流失到俄國,其中有西夏文泥活字《維摩詰所說經》。

武威市亥母洞遺址出土了一批西夏文物,其中也有西夏文《維摩詰所說經》,此經與上述俄羅斯藏《維摩詰所說經》是同類活字印本,推定為12世紀中期印本,比宋朝畢昇發明泥活字約晚一個世紀,是世界上現存最早的泥活字印本。

專家考證,活字印刷術和以前發明的雕版印刷一樣,作為一種文化積累、一種科學技術,它發明在文化發達的中國中原地區,很快就輻射傳播,當時也傳播到中國西北的西夏和回鶻地區,開了非漢字使用活字印刷的先河。

亥母洞出土文物數量多,內容豐富,具有重要的藝術價值和科學研究價值。

亥母洞出土的大批西夏文印本和寫本佛經,是彌足珍貴的我國早期少數民族書籍版本,為研究西夏語言文字、佛教傳播、印刷技術提供了第一手資料。

特別是泥活字版西夏文佛經《維摩詰所說經》,它是目前國內僅存最早的泥活字版實物,填補了我國泥活字版本的空白,在研究我國印刷技術、版本學方面都具有重要價值。

(本欄圖片由甘肅省文物局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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