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就非凡,獨鍾侯馬盟書

文章推薦指數: 80 %
投票人數:10人

1、張頷先生晚年還在修訂《侯馬盟書》

2、侯馬盟書

3、山西古籍出版社出版的《侯馬盟書》(修訂本)

在將近百年的人生歷程里,張頷先生以他的天才和勤奮,在考古、金石、音韻、訓詁、詩詞、書畫等許多個領域,都取得了非凡的成就。

即使是在84歲那年,還能受邀成為西泠印社社員,成為這個立社百年、國內歷史最久、影響最大的金石書法篆刻學術性團體的第一位山西會員。

但是,無論如何去細數張頷先生的成就,都繞不開《侯馬盟書》。

《張頷傳》的作者韓石山說,「命里註定,張先生此生要與侯馬盟書碰頭……如果沒有破釋侯馬盟書,(他)只能說是個懂行的領導幹部,而這樣的幹部,在當今的幹部隊伍中又何其多也。

就算不多,像鳳毛麟角,又能怎麼樣?」「侯馬盟書,正是張先生坎坷大半生落腳的地方」。

A 侯馬盟書入選1949年以來我國十大考古發現

公元前585年,晉景公將都城從今翼城縣遷到侯馬新田,在此之後共歷13公,209年。

新中國成立後,山西文管會在1956年設立了侯馬工作站,配合侯馬市區建設,保護文物,並進行考古發掘。

1961年,侯馬晉國遺址成為國務院公布的第一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之一。

1965年,侯馬市擬建設一個新的電廠,城建和文物部門商量後,決定將廠址選在同蒲路以東、澮河以東、秦村西側。

原因是,這兒地勢平坦,利於建設,同時古文化層單一,對晉國遺址影響不應該太大。

然而萬萬沒想到,侯馬盟書就出土於此。

當年12月,在電廠工地上,有曲沃農業中學的學生參加勤工儉學勞動,掘土中,就發現了一塊塊石片、玉片,上面隱約還有紅色的文字。

同學們感到很新奇,你拿一片,我拿一片,都在那兒玩。

如果沒有專業的考古人員,也許這些文物會就此離散。

幸好,侯馬文物工作站的陶正剛在工地值守,立即察看了現場,隨即就在大喇叭里向同學們宣傳文物保護的意義,請同學們交回這些玉石片,及時收回了這批文物。

侯馬發現朱書文字的消息迅速傳到太原和北京,所有人都感覺到,這會是一項重大的考古發現。

張頷那時正在原平搞「四清」,聽說了後,立刻請了7天假趕到侯馬。

張頷察看了發掘現場,又用了5天時間,趕寫了一篇簡報《侯馬東周遺址發現晉國朱書文字》,由文化部文物局的領導謝辰生帶回北京。

這篇簡報,發表在1966年第二期《文物》月刊上,一起刊登的,還有郭沫若先生的《侯馬盟書試探》。

郭沫若對玉片上一句話「敢不盡從嘉之明」的「明」釋讀為「盟」。

侯馬盟書就此得名。

1995年,侯馬盟書入選1949年以來我國十大考古發現。

B 「盟書」文字內容豐富字數多,張頷無比興奮

1949年以來十大考古發現,還有秦陵兵馬俑、馬王堆漢墓帛書、殷墟婦好墓銅器、睡虎地秦簡、銀雀山漢簡、曾侯乙墓禮器等,任何一項,都可算是驚天動地的發現,侯馬盟書因何能與之並列?因為文字。

侯馬是晉國古都,在之前十年的考古發掘中,有大量實物發現,但銅器銘文或其他文物上的文字資料奇少。

參與發掘的張守中曾回憶,「篇幅很多、文字內容豐富、字數數量多」的侯馬盟書,讓考古人員激動地流淚,連話也說不清了。

張頷說:

考古中,文字占得分量很重。

器物的形制,當然也有講究,形狀紋飾有差別,但不會很大。

工藝上的改進,總是微乎其微的。

文字可就不同了,一個字一個樣,每個字傳遞的都是獨特的信息。

中國古代青銅禮器中,銘文字數最多的,是西周宣王時期的毛公鼎。

高五十多厘米,口徑四十多厘米,鼎內鑄有銘文四百九十九字,內容記載了周宣王對毛公的誥命和賞賜,為研究西周晚期社會歷史提供了重要資料……我考證過的庚兒鼎,文字算多的,三行二十九個字。

這些年我們也挖掘出一些青銅禮器,形制都不算大,有字的也多五六個、七八個,且漫漶不清。

這次侯馬站傳出來的喜訊,是一片片玉石疊壓在一起,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朱書文字。

你想,我聽了這個消息,該是多麼興奮。

——韓石山著《張頷傳》

另外,「(侯馬盟書是)在出土的石片、玉片上用毛筆寫的古文字,也是我國目前所發現的古代文字中,最早的古人毛筆手書真跡」,張頷先生在接受本報記者謝燕採訪時,還曾說過。

侯馬盟書共出土石簡、玉片、石片5000餘件,能辯識文字的就有653件,其總字數約3000餘字。

除去重複,單字也有近500個。

這批珍貴的文物,為春秋戰國歷史研究,包括政治、經濟、文化、軍事等方面,都提供了重要的實物資料,而在文字演變和書法藝術的發展研究上,也是不可替代的依據。

C 半路出家,與侯馬盟書結下不解之緣

1960年,侯馬為晉國遺址成立了考古發掘委員會,主任委員是當時的侯馬市委書記劉煜,時年40歲的張頷是副主任委員之一,並同時兼任侯馬考古工作隊隊長。

侯馬盟書,註定就與張頷有著割扯不開的聯繫,而以張頷在古文字學上的造詣,釋讀侯馬盟書更是不二人選。

2005年,中央電視台《大家》欄目來山西,第一個採訪的,就是張頷。

播出時,名字為《生命的盟書》,可見侯馬盟書與張頷有不解之緣,成為公論共識。

張頷說,「如果(侯馬盟書)這個事情搞全國會戰,我給那些考古名家打下手都不一定要。

山西嘛,且讓老夫出一頭地」,「除了我,(山西學術界)誰還可以擔負侯馬盟書整理考釋這個任務」。

讓素來平和的張頷,在四五十年後還能說出這樣霸氣的話不容易,也很少見。

更難得的是,張頷在古文字學和考古上,實際上是半路出家。

淵源當然有。

少年時期,張頷在介休加入了行余學社,學習山水畫、篆刻。

無論是書畫還是篆刻,都是最傳統的中國古代文化,辨識字體,考證金石,都是基本功。

解放後,進了城,當時省政府有個文物室,在統戰部工作的張頷喜歡古物,就常去轉轉看看,和負責的老同志聊聊,也買些古書仔細鑽研,慢慢對古物的知識超過了那位老同志。

1957年,張頷看到一個尖底雙耳的瓶子,研究了一番,寫了一篇考證文章《尖底中耳瓶和敧器的關係》,發表在《山西大學學報》上,那是他的第一篇考古文章。

張頷曾說:「在統戰部幾年,除了做好本職工作之外,我的興趣,可以說全在古人古事古物上。

1958年,山西成立考古所,文教部的部長王大任知道張頷有金石基礎,說考古所的所長只有張頷當得了,就這樣把他從統戰部調出來。

那一年,張頷38歲。

在雜誌社當過主編,在學校當過秘書,在統戰部當過幹事,張頷又走進了考古界,取得了最輝煌的成就。

54年之後,張頷被山西文物局授予「文博大家」稱號。

D 掌握古文字學全領域,現代學者難企及

原來研究鑑賞古物,對張頷來說是興趣愛好,到了考古所,卻是本職。

張頷不想讓人說外行領導內行,就更要鑽研了。

張頷曾說:「我的好處是,不懂不裝懂,暗地裡下功夫學習,缺什麼補什麼。

不懂不丟人,不懂裝懂才丟人。

世上沒有這門學問,我沒辦法,只要有這門學問,就是讓人學的,讓人問的,下功夫連學帶問,總能進了門,學會一些。

張頷說他下的是笨功夫,死功夫,背,死背,「學問上的功夫,就是『背的功夫』」,雖然記得慢一些,但記得牢靠。

張頷搞學問,會的就是會,不會的就是不會,從來沒有模模糊糊、模稜兩可、似是而非的東西,而且,只要背下來,就忘不掉。

開會發言,碰到古文,大段大段地原文背誦,一字不差。

下了幾年苦功,在侯馬盟書發掘前,張頷就寫過些研究文章,《山西萬榮出土錯金鳥文戈銘文考釋》《庚兒鼎辯》《陳喜壺辯》《晉陽古城勘察記》等等。

時任省統戰部部長鄭林有次見了他說,張頷呀,這才幾年,你就真正成了專家,當初我們選人是選對了。

對侯馬盟書,張頷下的也是笨功夫。

1965年到1966年,一年多時間,張頷「一工作起來就是十幾個小時。

有的文字殘缺,有的模糊不清,每天看片子看得眼花繚亂,四倍的放大鏡看不清楚,就換成六倍的、八倍的,一個個辨析認識。

每天都要對觀察結果與研究心得做記錄」。

可惜的是,很快,「文革」來了,張頷受到批鬥,被關到牛棚里。

一直到1973年,在國家文物局局長王冶秋的親自關照下,張頷才從牛棚出來,繼續進行侯馬盟書的研究。

1976年,由張頷考釋文字、陶正剛描述出土器物、張守中臨寫和繪製插圖的《侯馬盟書》在文物出版社出版,其後不斷再版,2007年,修訂後的《侯馬盟書》,又由山西古籍社出版。

論者評價,《侯馬盟書》的內容和體例前所未有,是融匯考古學、古文字學和歷史學研究集大成的一部學術著作,為晉國史的研究提供了新的佐證,揭開了我國春秋史研究新的一頁,被國內外史學界公認為新中國考古史上的一項重大貢獻。

《侯馬盟書》既代表了張頷先生的學術成就,也代表了他的治學特色。

東京大學名譽教授松丸道雄在張頷80歲壽辰之際寫來賀信:「(張頷)研究範圍以商周青銅器銘文為主,涉及到錢幣文字、璽印、鏡銘、朱文盟書等許多方面,可謂充分掌握了古文字資料全領域,環視斯學,幾乎無人能完成如此全面的研究。

而且先生的貢獻不限於學問,在書法篆刻等與古文字關係甚深的藝術方面,先生精妙入神,這一點亦是現代學者所未能企及也。

這個評價,一直被人引用,張頷先生已魂歸道山,這是真正的蓋棺定論了。

侯馬盟書作為「鎮館之寶」,如今靜靜地陳列在山西博物院裡,向遊客講著晉國的歷史,也述說著一代文博大家張頷的故事。

本報記者 李遇


請為這篇文章評分?


相關文章 

《侯馬盟書》光耀學界

1965年發掘出土的侯馬盟書是新中國十大考古發現之一,已成為國寶級的文物。這批文物對研究中國先秦時期春秋戰國之交的歷史,特別是晉國末期及"三家分晉"的歷史增添了新鮮材料,具有重要的歷史價值和意義...

中國著名古文字學家張頷辭世

中新網太原1月18日電 題:中國著名古文字學家張頷辭世記者 胡健18日17時,中國著名古文字學家、考古學家張頷先生安詳辭世,享年97歲。同樣在1月,中國著名古建學家柴澤俊辭世。半個月內,兩位山西...

文化巨擘張頷先生辭世

今天下午5點25分,文化巨擘張頷先生安詳辭世,享年98歲。老家從張頷先生的學生薛國喜處證實了上述消息。薛先生並告知:張頷先生出殯時間安排在五天後。這是一個告別的年代。我們告別了柴澤俊先生,告別了...

侯馬盟書的發現與整理

中國網山西 綜合編輯 1965年侯馬盟書的發現,是新中國考古工作中的一件大事。侯馬盟書》考古報告的及時出版,也曾引起學術界的高度關注。侯馬盟書是幸運的發現,也是偶然中的必然,1956年成立的侯馬...

文化巨擘張頷先生走了

一生篤志斯學 功成侯馬盟書本報訊(記者孟苗)1月18日下午,中國著名的考古學家、古文字學家、書法家、中國共產黨的優秀黨員、山西省文物局原副局長、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原所長張頷先生,因病醫治無效在太原...

沉痛悼念張頷先生

韓石山2017年1月18日,張頷先生平靜地離去了。這是一個從山西這塊土地上走出來,又讓山西這塊土地增添了光彩的山西人。從今天起,這個發光體走了,留下的是永遠不會消逝的光彩。對他的離去,多少人都有...

文博大家張頷先生昨日辭世

本報訊(記者 周俊芳)1月18日下午5時25分,我國著名考古學家、古文字學家、書法家張頷先生安詳辭世,享年98歲。張頷,1920年11月生於山西介休,自幼家境貧寒,但因酷愛文史,博聞強記,苦學成...

盟誓辭文玉片「侯馬盟書」一部不朽的史書

侯馬位於山西省西南部,,古稱「新田」,是二千五百多年前春秋時期晉國晚期的都城。據《左傳》記載,公元前585年,晉景公以「土厚水深、居之不疾」而遷都新田,傳位十三世,歷時209年。晉國的起源,是山...

《侯馬盟書》驚天下《古幣文編》照九州

【追思】百年學人頷首問道今世終成大典,一代巨擘擱筆西遊誰來再續盟書。1月18日17時27分,著名考古學家、古文字學家、書法家,山西省文物局原副局長、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原所長張頷,因病醫治無效在太原...

考古界的傳奇人物:張頷

光明網11-07 03:00顯示圖片張頷老先生是山西省考古界乃至中國考古界的「大腕」,今年已經94歲高齡的他常常自嘲小學畢業,學歷不高,但他卻用一件件響噹噹的學術成就,成為中國考古界的領軍人物。...

張頷:學人之書,格高韻古

張頷先生當然是山西學人心中的高峰。3月2日,經薛國喜先生安排,我們一行五眾,前往山西大醫院拜望正在療養的張老。薛先生2000年讀大二時,即因《侯馬盟書》,前去求見他心目中的聖賢。大學畢業,更是勤...